傅鑫仁爬到高高的欄杆上,將投影儀摔下來砸個粉碎。視頻消失了,音響也關了。人流擁擠的露天party上,很長時間一片詭異的寧靜。

    隻有巨大的白布在樓房上隨風飛舞,嘩啦啦的聲音聽著很滲人。

    傅家人立在眾人批判和鄙夷的目光裏,一個比一個驚愕,不知所措。

    藍玉臉色慘白,搖搖欲墜,隻恨不能暈死了事。傅鑫仁是好麵子的人,她又何嚐不是,本想等過段時間把這件事了結,到時她還是眾人眼中丈夫溫柔女兒乖巧的太太。可視頻一播,隻怕以後在其他太太麵前是抬不起頭。妹妹和老公攪在一起,連女兒都不幫她。活得這麽窩囊還不如死了算了。

    想到這,她眼中盈了淚水,可憐楚楚。她自以為是受害者,該遭唾棄的是傅鑫仁和藍欣。

    眾人卻想她是活該,當年搶了別人的老公,現在被妹妹搶。受欺成那樣還不離婚,說什麽真愛,分明就是貪錢。

    然而最可惡的還是傅憶藍,小小年紀,看著溫柔乖巧,沒想如此心狠手辣。對小孩子下狠手不說,連親情都不管不顧,而幫著外人欺負自己親媽,簡直狼心狗肺,畜生不如。

    傅鑫仁已經從欄杆上爬下,跑迴來的時候,商人們嗤之以鼻,年輕人們看不下去,故意使絆。他狠狠摔了好幾個跟頭,狼狽不堪的樣子又引來接二連三的嗤笑。

    他踉踉蹌蹌跑到台上,竟還能撒謊:“絕對是有人誣陷,是有人ps”話沒說完,人群中爆發出憤怒的議論聲,現在還抵賴,以為全天下是傻子不成。

    “滾下去!”不知哪個年輕人吼了一聲,一腳踹倒了場地中央的香檳酒杯金字塔,幾百個玻璃杯同時砸碎爆裂,香檳酒四處飛濺。眾人亂竄地躲避。

    現場轟然一片,狼藉不堪。

    傅鑫仁也知控製不住了,隻好趕緊說:“今天的事,以後會給聲明,眾位請會吧。是傅家招待不周了。”說著就要帶著家人下場。

    沒想此時,傳來栗夏鎮定而穩妥的聲音,很是清脆:“既然事情鬧到這一步了,就請大家做個公斷吧!”

    周圍再次安靜下來,齊刷刷看著栗夏。

    傅鑫仁停住腳步,眼神憤怒至極,他早猜到隻有她會這麽做。可關鍵是,他們分明達成協定了的,她竟然出爾反爾騙了他!

    栗夏深深吸一口氣,不知在對誰發話:“千叔,麻煩你去收拾傅家人的行李!”話是這麽說,其實早就收拾

    好了,總要有個時差,不然人家以為她蓄謀已久呢。

    “速度快點。”她輕輕一笑,說得有條不紊,“現在,我要把這家惡心得看了都想吐的人,從栗家,趕出去!”

    眾人早就憤慨,所以沒有太大的詫異。傅家的人卻全部震驚,這些天栗夏雖然每每和他們不和,但也丁點兒看不出要趕人的跡象啊。

    這樣當眾趕他們,就是狠狠地打臉,且這麽突然,他們去哪兒找地方住?

    傅鑫仁算是穩得住氣的,冷笑出兩聲:“栗夏,沒想到你心計這麽深。再怎麽我們也是你的家人,即使有錯,你有什麽大可以直接和我說明。這樣的公開羞辱,實在是陰狠毒辣,不講人情!你有沒有把我這個做父親的放在眼裏?這樣羞辱你的父親,你的良心過得去嗎?”

    “原來你要和我講良心?”

    栗夏似笑非笑看了他好一會兒,故作哀傷地皺了眉,“和你們住在一起的日子,不管傅家發生什麽錯,你們都要賴到我頭上。傅憶藍的視頻是她自己發的,你怪我;傅憶藍自己踢自己害柳飛飛打罵她,你也怪我;今天,你自己做了錯事,招惹了桃花債,還是怪我。偏心到不分是非了,你還跟我講良心?”

    栗夏全然否認了,因為剛才的視頻確實太惡心,雖然人家看了會鄙視痛恨傅家,可要是知道栗夏把親爸的視頻拿出來播,不免也覺得滲得慌。

    栗夏將計就計:“我想問一句,藍欣人呢?她不是一直都出入傅家公開場合的嗎?現在怎麽不見她?”

    “今天我一整天都在外麵陪喬喬做康複,根本沒有迴家。如果是我,直接用你們現在身後的led顯示屏更方便,何必搞那麽多事。你懷疑我,就不懷疑是藍欣要報複你,要毀掉你的聲譽,害你離婚?酒店是常住的,家裏她也是前段時間才搬出去,安個針孔攝像儀太簡單了。”

    反正藍欣現在不在場,怎麽說都沒人對證。

    眾人心中更認定栗夏的話。想想這個瘦弱低調的女孩兒,再想想那個張牙舞爪連姐姐丈夫都搶的藍欣,誰是誰非很清楚。視頻裏她被藍玉狠狠打了一頓,這幾天都沒露麵,以她睚眥必報的性格,肯定是她。

    傅鑫仁傻了眼,好不容易苦口婆心把藍欣勸返,不要來生日宴上惹藍玉發怒,沒想卻被栗夏抓住反咬一口。

    還來不及想好對策,

    “你不懷疑她,隻因為你跟她比跟我親。”栗夏嗤笑一聲,語氣堅定起來,“你從來沒有

    把我當你的女兒,在你眼中,我隻是替罪羊和撒氣筒。今天轟你們出去,不服氣嗎?傅先生你別忘了,這個房子是我媽的。你當年在外麵養小三生孩子,她把你掃地出門了。現在你是有什麽臉麵重新爬迴這座宅子的。那麽多十年前的記憶,你們一家人也不嫌膈應?”

    她立在夜風裏,短裙和短發肆意飛舞,“現在,你們家爆出這麽大的醜事,五個人鬥得你死我活。我不想參與,更不想無辜受連累。我隻想管好我媽媽的栗氏商廈,算是對她有個交代,至於你們傅家,愛怎麽鬧怎麽鬧,不要和我牽扯。而且,最重要的是,”

    栗夏語氣一轉,陡然兇狠激動起來,“喬喬那麽小的孩子,就是被你們家害得體弱多病站不起來。以前我不知道,還能和你們這些仇人待在一個屋簷下。今天知道了,我要是還不把你趕出去,我怎麽對得起親姐姐栗秋!”

    一番話說得群情激奮,全部開始哄:“滾!滾出去!要不要臉啊!”

    抗議聲此起彼伏。

    就在這時,千叔帶著傭人保安們提著大大小小幾十個編織袋出來了,全都不客氣地扔在地上,一瞬間幾乎閃瞎了眾人的眼。

    這種生日晚宴突然變成火車站候車廳的亂入感是腫麽迴事?

    有的傭人手段很粗暴,把胖鼓鼓的編織袋直接往地上砸,一個個跟粽子一樣橫七豎八地倒著,有的袋子提繩斷了,有的被袋中的尖物刺開,有破裂的傾向。

    一大堆的編織袋高如小山,十分狼藉。

    傅家人瞠目結舌時,栗夏已淡淡開口:“這裏就是你們所有的東西了,栗家的房子,從此不會讓你們進去。趁著現在有時間,趕緊去找賓館吧!”

    傅鑫仁怒極,指著栗夏痛罵:“不肖子,你會遭報應的。”

    “傅先生你記憶真差,”栗夏深深斂瞳,眸色如水,從手包裏拿出一小疊紙展開,“這是你簽字了的絕交書,聲明我們斷絕了父女關係。是你先簽的字,傅先生,你還想拿父親的威嚴來壓我?”

    傅鑫仁一句話噎死,是啊,是他先簽的字,又上了栗夏的當。

    夜風吹著她手中紙片嘩嘩地抖,她的臉嚴厲而兇狠,“請你以後,起碼要做父親的覺悟!生活品行糟糕也就算了,容忍女兒去傷害自己的外孫,簡直就是冷血無情,是非不分!我要是還帶著喬喬和你們住在一個屋簷下,那才是要遭報應!”

    栗夏的目的很明確,其他都是個人作風問題,隻有喬

    喬的事情,是事關生命安危的。

    “而且,”栗夏涼涼一笑,“誰知道下次,我會不會也出什麽意外?”

    這話的意思再明顯不過,所有人的情緒都被煽動了起來,群情激昂,全都站在栗夏這邊轟趕傅家人:“滾啊,又不是你的房子。”

    “吃栗家的,喝栗家的,連遺產的房子都賴著,要不要臉。”

    “害了那麽小的孩子,還厚臉皮住在人家家裏,真是人渣!”

    “滾啊!”

    傅鑫仁似乎還在竭力說著什麽,可人群的聲音太大,根本沒有人聽他講。

    栗夏對千叔使了個眼色,馬上上去幾個保安開始推搡傅鑫仁等人;另外幾個則拖著肥肥胖胖的編織袋往外扔。

    年紀大一點兒的商人們倒沒什麽動作,隻是嘴上議論;可年輕人們站不住了,看著草地中央小山高的紅紅藍藍編織袋,生怕傅家人趕不走似的,一個個過去搶行李往外扔。

    大大少年們托著亂七八糟的行李笑哈哈地在草地上飛跑,然後幾個人提著旋轉,跟丟鐵餅一樣,旋出離心力後手一鬆,編織袋飛到院子外,哐當一聲砸到水泥地麵。

    偶爾傳來各種器件破碎的聲音。

    藍玉和傅憶藍這下是真哭了。母女兩哭得可憐兮兮梨花帶雨,哀求大家“不要這樣,不是你們想的那樣”。可視頻裏兩人兇神惡煞的樣子已經深入人心,此刻的嬌柔隻會讓大家更覺受了騙。

    不知是誰實在看不慣,直接一大杯紅酒往兩人身上潑;更多人效仿,紛紛往渣男賤女身上潑酒。

    栗夏沒料到群眾這麽憤慨激動,事情都超出了她的想象。她趕緊退到一邊,卻還是避免不了傅憶藍兇惡怨毒的眼神,像是要把她生吞活剝抽筋扒皮一般。

    栗夏不以為意,淡淡一笑,但是好些人看見了傅憶藍的那個眼神,全嚇得毛骨悚然。這才知傅憶藍果然是演技高人,之前的一切真的全部都是裝出來的。

    傅家人渾身濕漉又髒亂,跟過街押去斬頭的惡劣罪人一樣,狼狽不堪地從人群中走過,所有人都唾棄。

    他們許是不堪忍受這樣赤/裸/裸的羞辱和謾罵,走的很快,可是再快,到了門口卻隻能茫然地停駐,望著黑夜的路中央,幾十個殘破不堪的編織袋。

    這麽多淩亂慘敗的東西,他們該怎麽收拾,又該去哪裏?

    栗夏立在人群裏,抱著手,神情淡漠地看著他們沒有

    任何尊嚴地離開,心裏卻沒有留下什麽印象,隻有傅思藍經過時的一個眼神,空茫而無力,悲傷卻隱忍。

    她看不懂,也不在乎。

    隨便交待了千叔幾句,讓他趕緊把這些客人打發走了清場。吩咐完,她就立刻離開了這群興奮的人群。她累了,終於可以好好休息。

    走出了好遠,才隱隱覺得是不是忘了什麽事沒幹。

    可偏偏怎麽都想不起來,猶疑著又往前走了幾步,腳一頓,一拍腦袋,呀,她把倪珞弄丟了!

    趕緊轉身,卻迎麵撞進那個陌生又有點兒熟悉的懷裏。她沒說對不起,也沒連連後退,而是很坦然地抬臉看他。

    夜色裏,他本來就不怎麽開心的臉,更加陰鬱了。

    栗夏心裏一個咯噔,剛才她的一係列行為,該不會被他認為是“惡毒”吧,她略略緊張了一下,小聲說:“我也是沒辦法,不把他們趕出去,我住得不安心。”

    “哈?”倪珞煩躁地皺眉,她說的什麽跟什麽?

    他隻知道,從她把喬喬托給他的那一刻,他就猜出今天晚上會發生什麽事。本來和他沒有半毛錢的關係,可他莫名其妙地擔心她一個人挑戰一家子奇葩,萬一扛不住受了欺負怎麽辦。

    他鬼使神差地跑過來,結果就看見郎家的兩兄弟為了她打架,而她疑似還含著淚,剛好燈光折射得很清楚好嗎?他們什麽關係值得她哭,啊不,眼淚汪汪啊!

    對於一個平時隻會嘻嘻哈哈的女生,眼淚汪汪很嚴重了啊喂!

    本想把她扯到一邊問清楚,結果看了一場中年a/v,差點兒惡心得上輩子吃的東西都嘔出來,心裏更加鬱悶。

    結果這一家子沒完沒了,好不容易群眾暴動把人趕走了。

    可栗夏呢,完全忘了他這號人的存在,自得其樂地開開心心蹦躂走了。走了好一會兒,猶猶豫豫似乎在想什麽,終究沒把他想起來,直到剛才……

    “誰跟你說這個?”倪珞實在忍不住,暴躁了。

    栗夏呐呐的,那他幹嘛生氣啊,莫名其妙,不過,她嬉皮笑臉的,“你怎麽來了?不會是擔心我被欺負吧?”她自我感覺很好地拍拍他的肩膀,“倪珞,你小子還是有點兒良心嘛!”

    倪珞被她無所謂的態度弄得更加嘴角直抽抽,真想什麽都不說,轉身就走。可心裏別扭死了,咽著氣就是走不動,默了半天,冷淡看她:“你喜歡剛才那個男的?那麽暴力,

    你的口味是這種?”

    語調酸得不忍直視,他似乎完全忘了自己就是個暴力男……

    栗夏愣了愣,臉一紅,小聲說:“沒有啊。”

    “沒有?”倪珞見她神色不對,差點兒跳腳,聲音一下子大起來,“你喜歡他都喜歡得快哭了!”

    “哪有快哭?你什麽眼神?”栗夏斜他一眼,忽然發現不對,立刻笑嘻嘻,“呀,倪珞吃醋啦?呀,你喜歡我呀?”

    倪珞臉色更黑,不承認,卻也不否認,隻是繃著臉,陰沉沉看著她,好半天隻說出一句:“栗夏,花心是不好的。”

    栗夏撲哧笑開,差點兒笑得肚子疼,舉著手趕緊解釋:“倪珞,實話告訴你吧。他是我的青梅竹馬,雖然以前談過戀愛,但他哥哥太惡心太人渣了,我和他哥有血海深深的仇,所以,”她忍過心頭淡絲絲的痛,“我是絕對不可能和他在一起的。”

    可這種解釋,讓倪珞的臉幾乎黑成了包公。

    真是讓人唏噓感歎的愛情怨偶啊!尼瑪他是你心中永遠遺憾的刻骨銘心,我就是湊合著過唄還能咋滴……

    栗夏見倪珞的眼神明顯越來越陰沉,也不禁納悶,咦?我解釋得很清楚了呀,多麽誠懇又真摯啊。這隻瓜怎麽這麽難伺候,莫非他情商有問題?

    栗夏幹脆岔開話題:“對了,你來了那喬喬呢?”

    “我家裏的人都陪著他玩,你放心。”某人說到此處,竟然出於求同情的目的,加了一句,“因為他,我還被踢了。”

    栗夏詫異:“為什麽?”

    “倪珈以為我開車把人家小孩撞進輪椅了。”倪珞無語,這麽奇葩的思維也隻有她了。

    “那你還好吧,傷到哪裏了,我看看?”栗夏有點兒擔心的樣子,又找不到傷處,小鬆鼠一樣圍著倪珞轉圈圈。

    他不免心情稍微好了一點兒,語氣鬆動:“也沒什麽。”說罷,淡淡看著栗夏。

    夜色裏,她的臉愈發的白淨如玉,眼瞳還是那麽清黑幹淨。

    他心頭微動,淡淡笑了:“栗夏,恭喜你!恭喜你成功地做了自己想做的事情。”

    栗夏一愣,望著倪珞會心的笑容,心裏也莫名悸動。她以為這樣的她會不被理解,會讓人覺得可怕,望而生畏。可為什麽他好像那麽地知曉她的心情?

    此刻心裏奇怪的歸屬和認同感是怎麽迴事?

    “沒事我先走了。”他

    笑笑,剛要轉身。

    可栗夏望著他帥氣的臉,現在隻有一個想法。

    她突然小豹子一樣撲上去,細手勾住他的脖子。倪珞始料未及,被她拉得彎□子,而下一秒,她柔軟清香的雙唇就覆上來,深深吮了一下。

    倪珞心底狠狠一震,忽然很想摟緊她的腰,不放她走。

    可她又在他唇間不輕不重地咬了一口,隨即很快放開他,像是怕他發火似的趕緊逃竄。

    她飛快地倒著往後跑,對著他俏皮大笑,得逞又得意地衝他擺擺手,笑得張揚又放肆,聲音像夜裏的風鈴般悅耳:“哈哈,蓋章了哦!哈哈,倪珞是栗夏的啦!”

    夜裏,女孩兒的裙子像最美麗的花兒,飛揚的短發下,笑臉美麗得撩人。

    她笑得開心,吐吐舌頭,轉身一溜煙跑了。

    倪珞立在夜風裏,心底寂靜無聲,直到她燦爛地在他眼前消失不見,才哭笑不得地搖搖頭,可心裏滿滿的全是快樂。

    他不舍地迴身,唇上還留著她的味道,任風怎麽吹,都散不了了。

    淡定地走了沒幾步,某人竟然一下子蹦好高,小跑小跳著離開了。

    栗夏歡歡喜喜,一口氣跑進屋子裏,小心髒還是撲通撲通地亂跳。今天真是太開心,想趕的人趕走了,想親的人也親到了,可以睡個完美覺了咯。

    走進浴室,才脫下裙子,卻疑似聽見房間門輕輕落上的聲音。

    這個時候?

    栗夏裹了浴袍出來,一片漆黑,誰關了燈?

    她心裏一驚,剛要衝迴浴室鎖門,突然有人衝上來一手摟住她的腰,一手捂住她的嘴,把她拖進了臥室。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複仇,毒蓮花!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玖月晞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玖月晞並收藏複仇,毒蓮花!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