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冼夫人


    一群錦衣玉食的公子哥,隻一個下午,就被言慶操練的狼狽不堪。


    心裏自然有很多不滿,但卻沒有一個人敢說出來。因為鄭言慶初入宗團,連殺兩人的鐵血手段,讓他們感到莫名的恐懼。操練結束之後,二十三個留下來的宗族子弟又接受了另一個任務:那就是把軍中的十七禁律五十四斬背下來。如果背錯了一條,就要被責罰十軍棍。


    所有人都相信,這個相貌清秀,內心卻堅硬似鐵,臉上總是帶著人畜無害笑容的少年郎,說到做到,絕不可能容情。一時間,所有人都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在軍帳之中連夜苦讀。


    如果當著整個宗團的人,被扒光下衣打屁股,就算不疼,也丟不起這個臉麵。


    一時間,熱熱鬧鬧的軍營,在這天夜裏安靜的沒有半點聲息。鄭醒惱羞成怒,連夜離開軍營,返迴滎陽城裏告狀。在鄭醒看來,鄭言慶一個旁支子弟,竟然如此囂張的削了他的臉麵,是可忍孰不可忍。迴到家裏,隻要把事情經過說一遍,家裏人一定會為他做主,懲罰鄭言慶。


    他那老娘,的確是很憤怒。


    但鄭元琮冷冷道:“練得一身武藝,連個小娃娃都鎮不住,大哥英雄一世,怎出了你這個沒臉皮的東西?嫂嫂你莫要過去生事,依我看,鄭言慶沒有錯,這件事就算捅到了族老耳中,丟的也是大哥的臉麵。一群混帳東西,竟然把軍營重地,當成玩樂之所,活該被人削了臉麵。”


    鄭元琮對兄長素來敬重!


    鄭醒的老娘雖說性情火爆,卻也不敢反駁鄭元琮的意見。


    隻能好生安慰了一番,然後把鄭醒打發迴了軍營。


    “叔叔,你說的固然沒錯,可那鄭言慶,未免也太囂張了一些。”


    “囂張嗎?”鄭元琮冷笑道:“我倒是不覺得他囂張。嫂嫂,鄭醒是塊好料子,大哥對他期許頗深。日後還希望他能執掌著經堂……可以他現在的模樣,莫說執掌著經堂,恐怕連這個家業都守不住。鄭言慶今日之舉雖然過分,但要我說,對鄭醒隻有好處,而沒有壞處。


    嫂嫂,你不想想,鄭醒是去出征。


    如若來大將軍看他這副德行,再看我鄭氏宗團全無半點章法……他去了,又能賺取什麽軍功呢?


    有鄭言慶出麵整治軍紀,這宗團整治的越好,於鄭醒就越有好處。莫忘了,他才是宗團主將。任憑鄭言慶立下天大功勳,那最大的一份,也是鄭醒得到。你又何必當了他的前程呢?”


    鄭元琮這麽一說,盧夫人立刻不再嘮叨。


    心裏麵,雖然還是有點不舒服,可是考慮到此事對鄭醒有好處,就算再不舒服,她也無話可說。


    畢竟,道理是在鄭言慶的手裏……


    鄭言慶等了一夜,可是鄭家卻沒有任何行動。


    這讓他非常的失望,覺得自己這一番計劃,似乎落空了!


    鄭醒迴來之後,就再也沒有和他再有衝突。接下來的兩天時間裏,鄭言慶把宗團上上下下,操得是叫苦不迭。又有六名宗族子弟退出宗團。用他們的話說,寧可迴家被罵死,也不願意繼續呆在軍營之中。鄭言慶的手段太狠了,而鄭醒又似乎非常軟弱,待下去有什麽意思?


    其實,言慶並沒有操練太狠。


    隻是對於錦衣玉食的公子哥們而言,就顯得有些殘酷。


    但對鄉勇來說,效果卻不一樣。以前,宗族子弟們不管不問,把軍營當成妓寮,他們也就是上行下效。現在好日子一去不複返,公子哥們可以退出軍營,但宗族鄉勇,卻無法退出。


    所以,他們隻有聽天由命。


    三天下來,這操蛋的宗團,竟變得有了一些模樣。


    至少不會再像鄭言慶剛來時見到的那樣,一個個有氣無力,好像被女人掏空了身子。腰板直了,邁步有力氣了。雖然擺不出什麽陣勢,可簡單的方陣圓陣,卻已經露出一些規模。


    三天後,鄭氏各房族老,送宗團開拔。


    看著那些以前和自己一個德行,如今卻變得雄赳赳,氣昂昂的族兄族弟,退出軍營的人,開始感到了一絲悔意。


    “鄭司馬,這些日子有勞你費心!”


    鄭醒皮笑肉不笑道:“如今開赴東萊,還需有人押運糧草輜重,以保證宗團的供給。有道是兵馬未動糧草先行,我思來想去,覺得最好還是由你接手這個任務。這樣吧,你和鄭宏毅率二百人押送糧草輜重,我與其他兵馬隨後動身……臘月二十二之前,在東萊集結,如何?”


    好嘛,練兵的時候不見你人影,現在出來摘桃子嗎?


    鄭宏毅勃然大怒,起身就要反駁。


    但鄭言慶卻攔住了他,朝著鄭醒拱手道:“鄭言慶尊令。”


    “言慶哥哥,幹嘛要答應他……你辛辛苦苦訓練出來的人,卻要被他接管。咱們押送糧草在後麵,他到了東萊,去出風頭。言慶哥哥,這種事情,你怎能容忍得下呢?”


    “嗬嗬,吃虧就是占便宜,出風頭,未必是好事。”


    鄭言慶笑了笑,伸手搭著鄭宏毅的肩膀道:“他是主將,他要出風頭,就由著他去,咱們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行。”


    打心眼裏,鄭言慶不樂意出征。


    如今變成了輜重隊,說不定不用上戰場,走個形式就可以迴來,何樂而不為呢?


    反正是注定要打敗的戰爭,衝在最前麵的人,死得最快。言慶倒是不介意,鄭醒戰死疆場。


    他按照隋朝的兵製,把這二百人分成了四隊。


    一隊五十人,下設五名火長。分工完畢之後,鄭言慶和鄭宏毅啟程動身。與鄭醒風光無限的率部啟程不一樣,輜重人馬無人關注,悄然駛出軍營之後,就踏上了前往東萊的旅程。


    時值初冬,河洛迎來了入冬以來的第一場雪。


    雪不算太大,卻使得道路變得泥濘而難行。一路上,鄭言慶非常小心,寧可繞遠路,也不去走那捷徑。如今河南(非現在的河南,而是指黃河以南)的局勢並不安寧,從滎陽往東萊走,要經過很多匪患區。那些盜匪響馬,鬧得是越來越厲害。鄭言慶不得不多加小心。


    可如此一來,這速度自然就放緩許多。


    抵達掖縣(東萊郡郡治所在,今山東掖縣)的時候,已過了冬至。


    來護兒帶著先期抵達掖縣的兵馬以及宗團子弟,自萊州灣啟程,坐海船前往沙卑城集結。


    鄭醒自然不可能等鄭言慶過來,隨著來護兒一同出發。


    留守在掖縣的隋朝官員,是水軍副總管周法尚。他專門負責接待各路宗團子弟,而後輾轉前往沙卑城集結。雖說隋煬帝下令打造了三百艘五牙戰艦,可此次隋朝水軍的人數,卻多大七萬人。


    自江淮以南征發來的水手,有一萬人。


    此外還有弩手三萬,從嶺南征調過來的排鑹手三萬人。所謂排鑹手,是嶺南地區特有的兵種。一手持盾牌,一手拿短矛。他們精於山地戰,同時也適合於野戰,是嶺南的精銳人馬。


    據說,此次東征,隋煬帝舉傾國之兵。


    不僅僅是左右十二衛兵馬出動,還有各地鄉勇,乃至於規劃俚僚,都紛紛參戰。


    其中,寧越郡太守,俚帥寧長真率部前來。不過他沒有出現在掖縣,而是直奔涿郡,在楊廣帳下聽令。


    周法尚,字德邁,將門世家出身,也是大業年間極富聲名的一位名將。


    他見到鄭言慶,非常熱情。


    立刻命人安排了住所,並對鄭言慶說:“大將軍已經前往沙卑城練兵,讓我在這裏迎接你們。如今,前往沙卑城的海船都還沒有迴來,所以一時半會兒,無法送你們前往沙卑城集結。


    請鄭公子在這邊先等待一些,最近前來報到的宗團不少,等海船返迴,我即刻安排你們過海集結。”


    鄭言慶並不在意,反倒是鄭宏毅,心裏頗不服氣。


    “憑什麽鄭醒就先去了沙卑城?”


    迴到住處之後,他悻悻然抱怨道:“言慶哥哥,我就說過,那家夥不安好心。你看,咱們辛苦練出來的宗團,如今卻成了他招搖的資本。安排咱們押送輜重,他卻跑到了沙卑城搶功。”


    鄭言慶聞聽,忍不住笑了!


    “搶功嗎?”


    他摟著鄭宏毅,輕聲道:“宏毅,你記住,有時候衝的太過於靠前,未必就是一件好事情。還記得我和你講過的那些故事嗎?仔細想想,孔明先生用筆,素來謀後而動,所以處處占領了先機。有時候,後發製人也不錯,他急著去搶功,由著他去,該咱們的,絕跑不了。”


    鄭宏毅的年紀,和言慶差不多。


    在戶籍上,他比言慶還大幾天……


    不過對言慶的話,他一向是非常信任。既然言慶這麽說了,他心裏雖然不舒服,倒也沒有再發牢騷。


    第二天,言慶剛練罷了馬槊,準備迴房休息一下。


    鄭宏毅卻急急忙忙的跑過來,大唿小叫的說:“言慶,言慶哥哥,又有宗團抵達掖縣,咱們去看看熱鬧吧。”


    言慶把馬槊交給雄大海,好奇的問道:“又是哪家宗團來了?”


    “唔,聽說是嶺南馮氏。”


    “嶺南馮氏?”


    “就是譙國夫人的曾孫子,左武衛大將軍馮盎的兒子。我剛才聽說,那家夥帶了一千鉤鐮兵過來。”


    鉤鐮兵?


    鄭言慶一怔,倒是多了幾分興趣。


    譙國夫人,就是後世鼎鼎大名的冼夫人。南北朝的時候,這位冼夫人一手打造了嶺南的安寧,並在隋文帝時期,嶺南出現叛亂。正是冼夫人平叛之後,又率部歸降隋朝,是一位極有傳奇性的女人。


    不過,仁壽二年時,譙國夫人在巡查海南時病逝,隋文帝楊堅為此,而罷朝十日。


    鄭言慶對冼夫人很敬重。


    於是對鄭宏毅道:“既是譙國夫人子弟,咱們不妨去迎接一下,順便再見識一下,威震嶺南的馮家鉤鐮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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