獵人斯道一邊唿喊著晴的名字一邊像喝多了酒的醉漢在藤蔓雜草瘋長的濕地和樹林間跋涉,跌跌撞撞好幾次差點摔倒。

    這樣陰森黑暗的湖邊無人林區,別說柔弱的小雨晴,平時連成年男子也會害怕踏足,隻有極端的人才會選擇這種極端的環境,可是現在哭是沒有一點用的,時間還在一分一秒流逝,沿著公路的走向我找出了幾百米,停在身後的車燈已經看不見了,電筒的光柱在陰鬱的林間激起淺白色的霧氣,嗓子啞了,雨晴,我悲傷的靠在一棵樹上唿喚,聲音嗚咽,命如懸崖,心如刀割——依舊沒有小雨晴的影子,沒有人,沒有任何人。

    親愛的,這就是,你的故事了麽。

    靜寂的林間,隨著一道幽光亮起,我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優美的旋律劃破了這個世界令人窒息的死氣沉沉,看清來電姓名我打了個激靈,絕望之際乍現的曙光,是小雨晴!

    “你在哪……雨晴?”我小心翼翼,大氣兒都不敢喘。

    電話那頭兒一陣安靜,每次淺淺的唿吸都牽扯著我的心跳,半晌,一個令人心疼的聲音,有氣無力低聲夢囈:“哥哥,我看見你了……可是……我不想你看到我……”

    心裏一緊,我茫然的環顧四周,光柱掃過,依舊是漆黑寂靜的層層樹影。小東西你在哪,既然看到哥哥了,那就在附近吧,不想我看到你,事情究竟有多糟糕!

    “沒事的!哥哥帶你迴家……站出來……晴?”

    獵人斯道憑感覺胡亂走了幾步,這裏地勢亂的很,都是高高低低的土坡,繞過幾片遮擋視線的低矮野樹叢,在偏西北方向十幾米的地方,一片淡淡的弱光從那兒散發出來,黑暗中渲染勾勒出窩在樹下的一個模糊清冷的小小人影,找到了,我心裏咯噔一下,沒有直接去照,關掉電筒,緩緩的向那裏走了過去,無言的寂靜中,似乎感覺的到,有雙清澈的眼睛在注視著我。

    烏雲散去,彎月淺淺,卻依然無法明亮這片密林,黑暗中隻是兩團微光在靠近,仿佛兩隻萍水相逢的螢火蟲。那是一棵一木成林的巨大榕樹,遮天蔽月,望著那個蜷縮成一團的小小身影,心止不住的抽痛,我忐忑的慢慢蹲了下來,交匯的冷光驅散了那一小片黑暗,給這片區域的東西披上一層朦朧的薄紗,她就抱著膝蓋坐在樹下,背靠著樹幹,看不清楚彼此臉上的表情和任何想了解的細節,獵人斯道隻知道夜色中那灣晶瑩的水波,是她令人心疼的不動聲色的眼睛。無法徹底照亮的幽暗裏,她仰起頭,望著遲來的獵

    人斯道慢慢蹲下,卻躲掉了他伸過來想抱抱她的手,張開嘴巴,終於嗓音嘶啞的失神輕輕呢喃出聲,仿佛在講述一個不能說的秘密:“哥哥別碰……都是血……怎麽辦……我好像殺人了……哥哥……”

    我聽的心裏一疼,又一亂,不知該怎麽接話,隻是默念著沒事沒事會沒事的,還是伸手把麵前抱著腿的小雨晴攬進懷裏緊緊抱了抱,她身體僵直而溫熱,臉頰一貼到我的脖頸,滾燙的眼淚就淌了出來了,整個人止不住的抽咽:“怎麽辦……我殺人了……哥哥……”

    “沒事沒事兒……哥哥在呢……”顫抖的小鳥滾燙的眼淚淋濕了我的心,輕柔的發絲纏繞住所有的羈絆,我不敢開電筒,幽暗中輕輕摩挲著她的後背,隻聞到她身上散發的淡淡的清香:“丫頭你受傷了沒,那個人呢,到底怎麽了?”

    懷裏的小鳥身子止不住的顫抖,哭的更厲害了:“我沒事……可是把他推下去了……”

    不住的撫慰著情緒失控的小雨晴,我心亂如麻,到底什麽情況:“雨晴,乖,哥哥要開手電筒,可以嗎,掉哪裏了,指給哥哥看好嗎?”

    小雨晴什麽話也說不出來,隻是嗚咽著在我懷裏不住的點頭,得到應允,任由她靠著喘息了一會兒,我扶著她慢慢站了起來,身體好像沒什麽問題的樣子,對著地麵,我小心翼翼的打開了手電筒,強烈的光束瞬間驅散了林間的幽暗,光明是人類永恆的尋求。

    “哥哥小心……”

    隨著小雨晴繞過那棵古榕樹,她停住腳步抓緊我的胳膊,胸口起伏中帶著哭音的小聲提醒,總共沒走幾步,麵前就是一片深邃的虛無,拿手電筒晃了幾下,待瞧清楚時,心不由的一凜——這是個荊棘叢生一眼望不到底的陡峭土崖!

    “怎麽辦,哥哥,他掉下去就沒聲音了……”小雨晴緊靠在身邊轉頭無助的望著我,借著電筒餘光,發現她秀氣的臉頰上有處輕微擦傷,藍白校服外套幾處血染,裏麵衣衫不整,閃爍的眸子裏滿是恐懼,聲音一顫,又讓人心疼的哭了出來:“哥哥我怕……”

    “不怕,哥哥在呢啊……”我心裏也慌,這樣摔下去估計兇多吉少,不過還是摸摸身邊驚恐的哭泣的小妹妹的頭,替她理了理額前淩亂的劉海,小東西淌出的眼淚不經意間燙傷了獵人斯道的手指:“哥哥要下去看看,你在這等著,別亂跑,好嗎?”

    泣淚的小荷花隻是又緊緊抓住了我的胳膊,不肯放手,眼睛充滿哀求,連連搖頭,她是真的嚇壞了。

    猶豫了一會兒,隻能帶著她一起找通往崖底的路,在附近樹林裏繞了半天,終於發現一條不算太陡峭的人工踏出來的斜斜土徑,打著電筒,拉著小雨晴避開橫生的野樹荊棘,小心翼翼的摸索著往漆黑的崖底摸去,一路還是險象環生,被劃了幾道口子,還好跟在後麵的小雨晴沒出什麽情況。

    很快踏到了平地,有軟軟的草,這個土崖不算太高,隻是在上麵望時被叢生的灌木遮擋了視線,伸手把越往下越不安的小雨晴接下來,拿著手電筒四處晃了晃,柳暗花明又一村:這裏竟然還是那個湖的一部分,除去緊靠崖壁的幾米青草濕地,就又是波光粼粼的淺水了。

    “應該沒事……”感覺小雨晴手掌冰涼,還在不住的發抖,我緊緊捏捏安慰一下:“就從大榕樹那兒掉下來的?”

    小荷花不安的點點頭,我往後走了走,仰起頭看土崖,邊走邊找那顆崖邊上的大榕樹,結果一不小心踩到了泥沼裏,再沒幾步就是湖水。這片青草濕地不算太長,而且一目了然,很快小雨晴找到了那棵老榕樹的影子,指給我看,沒錯了,就是這片兒,可是環顧四周,光柱掃過,除了青草空空如也,那掉下來的人哪去了?

    電筒的光柱穿梭在崖底漆黑的草地上,我拉著小雨晴忐忑不安的四處探尋,腳底的泥土是鬆軟塌陷的,很多地方還是泥沼。這個高度,摔下來還真不至於致命,可是這種事誰敢保證,平日裏一塊不起眼的石頭,一根相安無事的樹枝,都可能成為最後的罪魁禍首。

    正一無所獲一籌莫展,小雨晴突然鬆開我的手,緊走幾步蹲了下去,好像在青草地上發現了什麽,我的電筒連忙跟上去,轉過身來,小雨晴眼睛閃著恐懼的光芒,委屈的皺著眉望著我,一言不發,隻是小小手掌裏,多了一把銀光閃閃的匕首,鋒利的刀刃上,絲絲血跡讓人不由的心裏一涼。

    握著匕首小荷花胸口起伏起來,驚魂未定的喘息,緩緩走迴我懷裏,一邊哭一邊抽抽噎噎的告訴哥哥,這就是他追到後用來脅迫自己的那把刀子。

    我一邊心疼的輕輕拍打她的後背,一邊反複說著沒事沒事現在沒事了,從小雨晴斷斷續續的描述中,我大概了解了事情經過:那孫子找到了雨晴,奪了她的手機,發狠的拿出刀子脫她衣服,然後就想對小雨晴幹那禽獸不如的事,掙紮中小東西抓到了沉浸在施虐快感中的禽獸放下的刀子,劃傷了他的胳膊,就又開始跑,沒幾步那孫子又追了上來,按住小雨晴奪了匕首,想繼續禽獸——誰想到他這是追到自己的絕路,慌亂中

    出於求救本能,小雨晴失手把他推下了土崖。

    除了這把匕首,土崖上荊棘的規則倒向和草地上淺淺的壓痕,都說明惡徒就是從這裏掉下來的!沿著斷斷續續不太明顯的血跡,我拉著小雨晴一直尋上了公路,隻求心裏安穩,別遇到什麽野狗的屍體就行,一點一滴的線索,最後消失在曬了一天還有些溫吞的柏油路麵上。

    兩個人狼狽的站在夜深人靜的公路上,望著電筒光柱下被夜車碾過的最後幾滴狗血,一時無語。小雨晴抓著我的胳膊愣了一會兒,小腦袋一歪,搭在我的肩膀上,心有餘悸的學我嘀咕:“沒事……沒事的……他沒事就好……對吧,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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