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天,五天,四天,三天……

    暑假帶著夏日的熱浪唿嘯而來,越來越近,在我夢幻的瞳孔中,這將是史上最美妙的一個假期。

    首先,我可以和妍兒一起坐火車迴老家,其次,我們可以在漫長的夏日裏無休止的約會。我們倆的家現在相隔大約一個多小時的車程,都商量好在中間的小鎮約會遊玩。再次,迴家之前,我們說不定還有機會去把那個教室夢實踐一下,隻想想我就快要瘋狂了,荷爾蒙一路狂飆。

    一切隻能用完美來形容,我和我的小貓隻等著最後各自放假的一聲令下。

    辯論賽也在考試夾縫中曲折且圓滿的結束了,我們四個不是最好的,不過也不算差,總之給喜笑開顏的趙總管辦公室添了一張二等獎榮譽證書。

    中午去還學校發的黑色禮服的時候,張昕正在門外麵和幾個女生聊天,見我出來就跟了上來,這應該是我們暑假前最後一次見麵了。

    “什麽時候迴家呀?要迴家的吧?”張昕像一隻迎著陽光跳到這世上的小鹿,仿佛永遠充滿了活力。

    “恩,大概三天後,你呢?”

    “我還不知道呢,迴去好像也沒什麽意思,還不如學校自由,可以亂來……”

    我們一邊走一邊說,從教學樓到食堂分岔口這一段路,她好像這樣陪我走過很多次了。

    “哎……”張昕看了看我,突然歎了口氣。

    “怎麽了?”我問。

    “前天去跟他住了一次四星級酒店,天昏地暗的大幹了一場……”

    “哦?”我忍不住笑了:“那還你鬱悶什麽?這不正合你意麽?”

    “咳,要真是那樣就好了……偏偏我來那個了,沒做成,倒黴……正常人都需要性的,所以你不覺得我說這個過分吧?”

    “還好……”畢竟我們也有過那方麵接觸。

    “你總拿‘還好’來敷衍人,斯道君注意到沒?”

    “是麽,還好吧?”我說。

    “哎,沒治了,問你個問題,你自個兒一個人想做了怎麽辦?”

    “這個……你知道男生不管幹什麽總有很多辦法的……”

    說著說著到了分岔口,我們在拐角處站了一下,對望了一眼,就這樣了吧,也隻能這樣了。我等著張昕說再見,她卻欲言又止,我隻好笑笑:“那我先迴……”

    “其實我想說,我和賀君租

    了一間公寓,打算晚上在裏麵瘋玩,要不要去?有酒精和像我這樣的美女哦……”

    張昕頓了一下,盯著我的眼睛:“千萬不要直接說不去,我會很沒麵子的,反正沒課了嘛,求你……”

    我和小貓已經約好了晚上視頻聊天,共商放假大計,自然去不了張昕那個聚會,當然就算沒事兒也不能說去就去啊。

    “不能直接說不去……那我間接說?”

    張昕細長的眉毛揪了起來,可憐楚楚的望著我,讓我想起小貓求人的樣子。

    “我考慮一下,好吧?”我隻好敷衍她,要不還走不了了。

    “好滴,短你地址,就咱們學校附近的小區。”張昕開心起來,眉開眼笑,也是個漂亮妞,隻是小貓是仙,小張是妖。

    剛迴到宿舍,就收到張昕發來的地址,xx小區x樓x單元xxx。這個小區就在學校北麵,蠻近的,走路應該也很快就到了。

    宿舍就剩宅男小東北,其餘人應該都去食堂吃飯了。這家夥一心三用,伏桌子上一邊吃訂來的炒餅一邊翻頁看書,吃了幾口還不忘放下筷子疊會兒千紙鶴。

    這個時間點應該沒人看剛考過的科目的書,但東北是個例外,他這是按照慣例在為暑假後的補考做準備。

    其實疊千紙鶴這個餿主意還是我出的:每張紙上寫一句情話,希望量變能引起質變。不過到現在為止,唯一的效果就是東北床底下已經攢了滿滿一大包的廢紙,最後連猴哥裝鞋的箱子都被征用了,哎,話說自古癡情總被無情傷……

    “哎?東北,你和……小君君怎麽樣了這兩天?”嘴一快,我差點說成和抑鬱女王……隻是看著看著地址,我突然想到,張昕好像提到租房的也有她。

    “能咋樣,說不清了……對我愛理不理的……”東北現在倒是豁達了,手上熟練地疊著一張方紙:“等我疊夠一千隻就打包送她,你五哥現在,就指著這個活了……”

    “晚上沒事兒?”我試探著問,總不能直接問你丫有沒有被小君君邀請去聚會吧?

    “有啊……”東北低著頭說。

    “哦……”我略微鬆了一口氣:“去約會吧……”

    “約屁會啊……和大鵬去網吧下火影海賊王還有dota最新地圖唄!你們真懶啊!每次都是俺們倆去……”東北大媽停下手裏的針線活,瞪了我一眼,那眼神很討打:“老四兒你今天咋麽有點詭異,是不是被粽子咬了變大粽

    子了?”

    “叫四哥!我說你這個小破孩看鬼吹燈看傻了吧!?”

    我隨口敷衍了一句,心裏覺出不對了,這抑鬱女王小君君估計又要出事了。

    上次公園事件算是從此匿了,這次……哎,也許人家真的隻想聚聚呢?我這樣冒然說出來豈不成了八卦?

    糾結的在一旁看小東北疊了幾隻千紙鶴,我走出宿舍,準備給妍兒打個午安電話。有點想妞妞,等不到晚上了。

    已經有人收拾好行李要迴家了,昏暗的樓道裏橫衝直撞著兵荒馬亂的離別氣氛。推開樓道窗戶——這樣信號些許能好些——我撥了妍兒的電話,情不自禁揚起嘴角,等待她甜美的聲音響起。

    我是深度毒癮患者,而你是我無可救藥的海洛因。電話終於接通了,一個男人的煩躁聲音卻徹底打亂了我的思緒。

    “喂!?紅妍她現在不方便接電話!”

    “我不找紅妍,你是誰?拿妍兒手機幹什麽!?”我聽到一個陌生人的聲音在樓道裏迴蕩,冷的像凍了一層冰。

    “我?嗬嗬我高斌啊,聽不出來啦?咱們可有過交情的啊!”

    “你他媽拿妍兒手機幹嘛!?”我感覺腦袋快炸了,血止不住的往上湧:“操你媽!她人呢?你讓妍兒接電話!”

    “小兔崽子你還他媽這麽兇!牛x!”

    “誰他媽讓你接電話的!操你媽!別讓我逮住你!你媽的個神經病!”

    “你他媽罵我,紅妍不還是一直坐我的車,啊?做我推薦的工作?我操你媽的好好一個處女被你操了,兔崽子!現在輪到你嚐嚐這滋味了!”

    高斌得意的笑了幾聲,罵咧咧的掛掉了電話。

    我已經憤怒到極點,整個人處於暴走狀態,氣的連話都說不出來了。指節捏到發白,發著狠差點把手機摔了,可是這有什麽用!有什麽用?有什麽用……

    我急促著唿吸,像抓救命稻草似得撥打了妍兒的宿舍電話,很快接通了:“喂,郭紅妍呢!?”

    “喂,你誰呀?聽起來好兇的啊……”

    “我斯道……”

    “哦……斯道哥哥呀,紅妍她不在,好像出去拍照去了……”

    “她今天不是沒有那個兼職嗎?”

    “沒有嗎?那我就不知道了……”

    掛掉電話,我整個人像掉進了冰窖,恍恍惚惚對周圍事物沒了感

    覺。失魂落魄的迴到宿舍,我愣愣的倒在了床上,盯著床板上一個黑色的釘子發呆。

    小東北還在疊他那不知第幾隻的千紙鶴,陽光透過窗簾刺眼的投射進屋內,連飛揚的塵土都那麽清晰,宛若天堂之舞。

    逐漸模糊的卻是我的視線,我想唿吸,可是胸腔忘記了怎麽用力。

    心沉下去才能浮上來,在短短半個小時裏,我不知道自己的心浮浮沉沉了多少次。

    我忘記自己都想了些什麽,總之各種猜測,好的壞的。我隻希望這是一場夢,我希望快快醒過來,發現這一切還停留在最美好的階段。

    沒有勇氣再打過去,我有點不相信自己了,我害怕拿起電話的還是那個神經病,我想掐死他,就算殺人犯法我也要掐死他。

    我亂了,直到手機再次響起來,來電顯示是寶寶,不知為何,我聽到心裏冷笑了一聲。

    愛情好像流沙,我不掙紮,卻無法自拔,在沉默中越陷越深。

    “喂?阿斯,在嗎?你聽我說!”

    是我的妍兒,我掙紮起來走出宿舍,無盡的黑暗中透過一絲曙光。我聽你說,我用力點點頭,都忘了她看不見。

    對麵傳來嘈雜的男人說話的聲音,走路的聲音,急促的喘息聲。冷靜下來整理好應該是這樣的:那個男的說著什麽你聽我解釋,我不是故意接的,他先罵的我。妍兒一邊走路一邊生氣的對那個人說,你就別跟著我了行嗎?閉嘴行嗎?

    “臭,我今天臨時有兼職,趕不上了,就讓高斌送了我一次,結果包包忘他車上了!他是不是接電話跟你說什麽了!?說話呀臭?”

    “我該相信你嗎?為什麽你什麽都不告訴我!?”

    “你說什麽呀?他說什麽了?”

    那邊又傳來那個變態在一旁懇求的聲音,我聽到妍兒怒了:“你滾行麽,我從來就不該相信你!”

    隨著腳步移動的聲音,周圍漸漸安靜下來,我能聽到小貓淺淺的唿吸:“臭,我頭暈,一直沒吃飯,現在扶著一棵樹呢……”

    “你在哪?為什麽不告訴我你要加班?”我突然心軟了。

    “在攝影樓外麵呢,我不是怕你擔心我累麽嘿嘿……”

    “其實你一直都在坐他的車是吧?”我還是忍不住問了出來,故意沒用昵稱。

    全世界安靜的隻剩下彼此錯亂的唿吸,妍兒沒有說話,在電話裏沉默了。

    你女朋友還不是坐我的車!做我推薦的工作!現在我要你嚐嚐這滋味!

    那些話像利刃剖開我的自尊,我再次發瘋了,那感覺像另外一個自己在一旁咆哮——另外一個充滿嫉妒和專製的自己。

    “什麽都別說了!現在你馬上把這個工作給我辭了!”

    “為什麽?”

    “為什麽?你還想等到出了什麽事兒再辭啊?”

    “出什麽事兒?我沒做對不起良心的事兒,你憑什麽這麽說我!?”

    “不辭哈?郭紅妍?你他媽還在那呆著幹嘛!?賺錢?我可以給你呀!”

    “楊斯道你過分了!”

    “我過分了!?你不辭還想幹什麽?繼續坐他的車嗎!?”

    “你一直就是這麽愛我的嗎?”小貓的聲音聽起來很委屈,讓我的心狠狠的疼了一下:“我在你眼裏就是這樣的人嗎?”

    當然不是,當然不是,我隻是因為害怕失去你暫時弄丟了我自己,親愛的親愛的給我一個安心的理由好麽,我在怕。

    “那可以為我辭掉這個兼職麽?”我固執的隻想用這個來證明你是愛我的,卻忘了愛和不愛根本不需要任何證明的。

    “可以……死都可以這個有什麽不可以……”小貓在電話裏哭了,斷斷續續地說:“阿斯,我們暫時分開一段時間吧,我不認識你了……”

    “什麽意思?”我確定自己沒哭,可是眼淚突然自己湧了出來,聲音和手機都在顫抖:“你……想分手?”

    很久很久以後我才明白,有時候女人退一步隻是希望男人能前進一步來挽留,可是沒想到你我都比自己想像的要倔強。

    我愛上的你比我還要倔強。

    “那……那還要我去找你嗎?還要……一起迴家嗎?”電話裏的小貓忍住不哭,抽抽噎噎地說。我忍著心疼,希望我能馬上說要,當然要,親愛的我們不吵了好麽。

    可是我是這樣恨你,我恨你竟然說要跟我分開。

    “你說呢?”我心懷怨恨,牙關緊咬,說了這樣一句模棱兩可的話。

    我說了所有的謊,你全都相信,簡單的,我愛你,你卻老不信。

    我的後悔從妍兒默默掛掉手機那一刻起,肆無忌憚的在迅速荒蕪的心間蔓延開來。

    站在窗口拿著手機失去一切表情的我,瞬間被黑暗之光吞噬。

    來不

    及,躲不掉,如附骨之疽,我們的不安最終贏得了我們信任。

    ※※※

    “業務咋這麽忙啊?一會兒一個電話!你可千萬別做對不起我們漂亮四嫂的事兒!饒不了你!”

    我跌跌撞撞的走迴宿舍,不知情的東北抬頭瞪了我一眼,打趣了一句,就繼續低頭忙於自己的事業。

    我想我一定麵色蒼白,我沒說話,隻是神經質的笑了笑,卻不知道這是在笑給誰看。

    沒有人在看我,隻有旁邊那些床還有桌子被子水杯,都睜大了恐怖片裏才能見到的眼睛,看戲似的盯著我這個失魂落魄的人。

    我不能,我不能悲傷地坐在你們身旁,我不能,我不能悲傷地坐在你身旁。

    宿舍成員陸續迴來了,笑著說著些什麽,我坐在床邊的角落像坐在嘈雜的電影院一樣——他們都是電影屏幕上的人物,死活與我無關,我已經不屬於這個世界了。

    我們沒有分手,我們怎麽可能分手,嘿嘿真他媽好笑!我們怎麽可能分手嘛!我們怎麽可能分手?混蛋誰再提那兩個字我就把誰痛扁!我們隻是需要冷靜一小下,很快我們就好了,甜甜蜜蜜的。

    我的寶貝兒說我們需要暫時分開一段時間,這很好啊,小別勝新婚嘛,又不是分手,你說你這個畜生難過什麽?

    可事實是我這個畜生就是很難過,我不能就這麽悲傷地坐著,我想打電話給妍兒,我想說我不是故意要罵你的,我十分very非常much想讓你來找我一起迴家,這簡直是真理!我痛恨別的男人那樣說你,因為你是我的女神,不容褻瀆的女神。

    親愛的我很難過,我不能就這麽悲傷地坐在你們這些傻瓜身旁。

    於是我躺下了,扯過被子,我睜著眼睛在黑暗裏做了個夢,周圍逐漸嘈雜的人聲並不能幹擾我的夢。

    隻要能睡著,再醒過來一切就好了,我的寶貝依然是我的寶貝,甚至更加可愛了,她皺著眉毛委屈的要我抱抱,在夢裏我啞著嗓子笑出了聲。

    藍天白雲,椰林樹影,水清沙柔。

    我和妍兒坐在雲端飛啊飛的環遊世界,看著下麵的美景,抱在一起開心極了。突然四周墨雲翻湧,煞那間狂風大作,電閃雷鳴,什麽人從背後推了我一把,我一失足從雲端跌了下來,妍兒大聲的唿喊著我的名字,要隨我跳下來,卻被一個模糊地人拉住了胳膊。她驚恐的臉離我越來越遠,直至消失不見。

    我不斷

    地下墜下墜,徒勞的掙紮,突然一隻手從半空的黑雲中伸出來使勁的抓住了我。

    真實的有些恐怖,我被嚇醒了,啊的一聲睜開眼,從床上猛的坐了起來,天色已經有些朦朧了,宿舍打開的日光燈讓我睜不開眼,一旁的小東北麵色蒼白的拉著我的胳膊,原來剛才是這小子在扯我。

    “我操,幹嘛你!”我驚魂未定的喘息著,差點就出人命了。

    “你……你手機響了一會了……”東北呆呆的瞪著眼,看來這孩子也被我的噩夢突醒唬的不輕。

    被壓在被子下麵的手機小聲的唱著,睡眼惺忪的我緩過神來,心裏一動,急忙找出來,看來電姓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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