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獻忠能屈能伸,自造反以來他不是沒經曆過低潮,和明軍作戰也不是沒敗過。


    戰場上敗了又如何?隻要保住性命,手裏還有人有刀把子,憑著自己的本事難道還沒東山再起的機會?


    何況現在身邊還有近千老營和四個義子呢,老營是張獻忠真正的底牌,這些人身經百戰可不是那麽裹挾來的泥腿子可比,隻要有這些人,再加李定國他們,等逃出去後用不了多久就能重新拉起一支隊伍,他張獻忠依舊是那個威風八麵的八大王。


    事不宜遲,說走就走。


    張獻忠決定後眾人就動身啟程,沒多久探明方向,確定自己的位置的確如李定國判斷的就在鄧州後,張獻忠他們就按著計劃行軍,為避免被明軍抓到尾巴,一行人晝伏夜出,不敢靠近城鎮,專走山路、小路,先往南,再沿著山脈、河流朝西,十幾日後眼看著黨子口就在不遠,隻要到了黨子口,趁駐守此地的明軍不備直接衝過去,再掉頭向南就能進入湖廣,等那時候圍剿自己的明軍就被他甩到後麵去了,再要追擊自己鞭長莫及。


    正當張獻忠心中暗暗高興,謀劃著逃出生天的時候,情況發生了變化。還沒等張獻忠下命令快速通過黨子口呢,黨子口那邊卻出現了一支軍隊,這支軍隊規模不小,足足有數千人,看這旗幟打著的是高字旗號,張獻忠一時間想不起來高字旗是哪位明軍將領的旗號,可隨著這支軍隊的出現,讓張獻忠心一下子就涼了。


    張獻忠萬萬沒想到會出現這樣的意外,現在黨子口冒出了這麽一支明軍直接攔住了他的去路,張獻忠打算通過黨子口從河南進入湖廣的道路直接被截斷了。


    如果是在半個月前,張獻忠還擁十萬大軍時,哪裏會把這支明軍放在眼裏?他會毫不遲疑地下令攻擊,就算用人命堆也要堆出一條生路來。


    可現在張獻忠的十萬大軍已灰飛煙滅,身邊僅剩不到千人,而且因為戰敗而逃,張獻忠的全部輜重早就丟了一幹二淨,身邊攜帶的幹糧這些日也吃的差不多了,如果不能過黨子口,從明軍的包圍圈裏跑出去的話,張獻忠就算不給明軍抓到也得活活餓死。


    “難不成天要亡我?”張獻忠腦海中閃過這個念頭,黨子口被堵住了,憑著自己手裏的這點人根本過不去,就算要拚命也要有拚命的本錢啊!自己這麽點人怎麽和人家打?


    可掉頭走,從其他地方想辦法逃出生天機會也不大,要知道除了黨子口這個地方外,如果繞路走其他道得走好遠,而且還得翻山越嶺,沒有半個月根本就不行。


    如果張獻忠的補給充裕尚且可以試試,可他們身上帶著的幹糧已差不多快吃完了。沒了糧食,這一頓兩頓還能熬熬,一旦餓上兩三天,別說打仗了,恐怕連路都走不動了。


    再說,就算繞路你能確保其他地方沒有明軍?眼下明軍各部就在尋找自己的蹤跡呢,看明軍的架勢不抓到自己是不肯罷休的,如果和明軍直接對上,憑他們這點人是什麽結果可想而知。


    “瑪德!要不和官軍拚了,就算是死也要死的像個爺們!”艾能奇忍不住道,他當即建議殺出一條血路來,隻要大夥打得快打得猛,說不定能在明軍沒有反應過來之前衝破一條口子,就算損失再大,隻要張獻忠能跑出去也是值得的。


    “殺殺殺!你就知道殺!黨子口是那麽好破的?如果就幾百官兵也就算了,現在瞧著架勢可有好幾千人呢,憑我們這些人能殺出血路?弄不好就直接被全滅了,你死了也就罷了,可父親呢?難不成讓父親白白去送死?”劉文秀衝他一瞪眼,別看劉文秀平時笑嗬嗬的脾氣很好的樣子,可在四兄弟中他排名老二,就算是老大李定國也要給他幾分麵子。


    而且劉文秀帶兵打仗的經驗要比艾能奇強多了,一看就知道黨子口這個情況是絕對過不去的,明軍早就有所準備,如果硬拚結果就是個死,他們這些義子死就死了,可張獻忠怎麽辦?難不成帶著義父送死不成?


    “二哥說的對,黨子口沒辦法打,如果我們人多些也就算了,可憑現在這麽點人過去就是送死,依我看不如掉頭走,想辦法從其他地方找機會去湖廣。”孫可望提議道。


    “不成!”李定國搖頭道:“我們帶的幹糧馬上就吃完了,迴頭固然可以,可要另找機會去湖廣簡直難上加難。雖然一路可以想辦法挖點野菜,打點獵物充饑,可如果就我們幾個人或許可行,但別忘了還有近千號兄弟呢。這麽多人要沒了吃食,餓上幾日,就算不垮也得出亂子,這個法子絕對不行。”


    “這也不行?難不成你和老四一樣打算硬拚?”聽李定國這麽說,一向不服他的孫可望不悅反問。


    “硬拚自然也是不行的,二弟說的明白,黨子口的明軍已有防範,而且人數比我們多了不少,想衝過去絕無可能,甚至白白丟了性命……。”


    “我說大哥,這個不行那個不成,什麽話都給你講了,那麽你倒是說說現在怎麽辦?難不成你有仙法,掐個符念個咒,就能騰雲駕霧把我們送過去?”孫可望語氣不善,忍不住就嘲諷問道。


    “老三休得胡言!”張獻忠喝止了一聲,衝著孫可望一瞪眼。接著他朝著李定國望去,神色迫切道:“老大呀,爹知道你想法多,主意正,是不是想到了什麽?有話就直說,不必有所顧慮。”


    “父親,孩兒……。”李定國苦笑,還是張獻忠看出了自己心中所想,張獻忠說的沒錯,自己的確想到了個辦法,但這個辦法是不是要說出口他剛才還在遲疑中呢。


    “你我父子雖不是親父子,但我一直把你當成自己的親子,老大呀,有話就直說,眼下這個情況你也看見了,前無去路,後又有追兵,假如不能逃脫此難,這裏就是你我父子的葬身之地。都到這個時候了,還有啥不好說的呢?”


    李定國默默點頭,張獻忠說的沒錯,都到生死關頭了還有什麽不好說的呢?他一咬牙,終於說出了自己的打算。


    李定國的打算其實並不難,他的打算是投降。


    沒錯,就是投降!李定國對張獻忠說,現在這個情況固然還能拖延幾日,比如掉頭另找路,或者尋個地方暫時躲藏起來,可問題在於還有沒有其他路,或者能不能藏好不被明軍發現,這概率並不大。更重要的一點是他們沒糧食了,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沒了糧食,幾頓餓下來連路都走不動,哪裏還談什麽逃出生天?


    眼下明軍各部在四處搜捕他們,想要藏住蹤跡更不可能。如果到那時候被明軍發現,那麽等待他們的隻有最糟糕的結局。此外,李定國不得不考慮老營的弟兄們,雖然老營的弟兄們都是跟著張獻忠多年的老人,是他起家和賴以生存的班底,可人到了這種時候一旦沒了退路什麽事都能幹得出來。


    現在老營的弟兄們還能跟著張獻忠,那是因為心中還有一絲張獻忠能帶著大家逃出生天的可能。一旦這個可能破滅了,那麽這些人誰能保證心裏究竟是怎麽想的?


    到時候因為沒了糧食,起了異心,造張獻忠的反也不是沒可能的。畢竟朝廷要的是張獻忠不是他們這些小人物,隻要拿到張獻忠的人頭去領賞,非但性命能夠保住,說不定還能有榮華富貴呢。


    這種情況在流寇內部實在太多了,這些年有不少流寇頭子不就是被部下出賣最終死於非命,其部不是被官兵剿滅,就是被其他義軍吞並的麽?


    在李定國看來,現在還沒到最後一步,可如果真到了那一步就晚了。趁著手裏還有點牌,主動向明軍投降是上策,隻要投降了明軍,用攜帶著的金銀細軟行賄,說不定明軍會留張獻忠和大夥一命,性命能保全,一切就有可能,如果能受招安從流寇成為官兵的話就更好了,隻要老營的弟兄和他們四人依舊在張獻忠身邊,未來不管是在朝廷混或者找機會再反都沒問題。


    “什麽!你要父親投降?李定國,你自己貪生怕死別把父親和兄弟們扯進去,父親堂堂英雄好漢怎能投降官兵?而且一旦投降,生死就在別人手裏了,我看這分明就是你李定國意圖蠱惑父親,想借父親的由頭為自己保命而已!”孫可望神色憤慨地表示反對,在他看來投降明軍的風險實在太大,何況他信不過李定國,斷定李定國之所以出這個主意是為了自己而不是為了張獻忠。


    劉文秀緊皺眉頭並沒和孫可望那樣激動,似乎在思索著李定國這番話的可能。從實際情況來看,李定國這個辦法倒不是不可取,可問題在於現在張獻忠的大軍已經沒了,身邊就不到千人。


    如果是在以前,張獻忠還擁有近十萬大軍的情況下主動投降明軍,明軍肯定會接受,甚至還會給張獻忠厚待。但此一時彼一時,張獻忠兩戰皆敗,除了不到千人的老營外其他本錢全丟掉了,眼下就和喪家之犬沒什麽兩樣,這個情況下去投降,明軍真的會留張獻忠一命麽?


    劉文秀的想法和孫可望不一樣,而且他知道孫可望和李定國之間有矛盾,孫可望一直看不上李定國,平日就事事針對,現在表示反對也是正常的。可對於李定國的建議劉文秀同樣也有顧慮,不是顧慮李定國對張獻忠的忠誠,是顧慮明軍和朝廷那邊,是為張獻忠考慮。


    至於艾能奇頭腦要簡單些,而且艾能奇對李定國一向信服,張獻忠還在一旁呢,怎麽著也輪不到他來拿主意,所以隻眼巴巴看著張獻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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