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憲成的連環招打得東林黨人和其他黨人暈頭轉向,誰都沒想到徐憲成會從京察入手,直接提出恢複京察製度的建議來。


    一時間眾人目瞪口呆,下意識想出言反對,可反對京察製度卻沒有正當理由,因為這個製度一直都在,從未廢除過,徐憲成作為右都禦史本就管著此事,完全有資格要求重啟京察。


    再說了,反對也沒其他正當理由呀?對官員考核不是理所當然的麽?就算在京察製度廢弛的情況下,普通的官員考核製度依舊存在,哪怕流於形式也不能否認製度的本身。


    而且你們東林黨不一直吹噓著為國為民,為官清廉,以天下為己任麽?既然如此那麽為何要怕京察製度呢?民間的老話說的好,不做虧心事不怕半夜鬼敲門,你心裏沒鬼為何要反對?又有什麽理由反對?


    方逢年心裏暗暗著急,他太知道京察製度的威力了,一旦這個製度重啟,對於他們來說可不是什麽好事。


    不過他向來自譽為清流,又是東林黨的首腦,再加上他是禮部尚書不是言官,直接反對京察製度名不正言不順,無奈之下隻能把目光投向不遠處的房可壯。


    他們這些人中房可壯是副都禦史,在都察院的職務僅次於徐憲成,而且房可壯從名義上也能管得上官員考核,所以由他出麵周旋最為合適。


    見方逢年給自己打眼色,房可壯心中暗暗叫苦,他是副都禦史沒錯,可他也沒反對京察的理由,總不能說京察製度已經廢弛,現在重啟沒有必要吧?這話一旦說出來,不等於把自己往溝裏帶麽?


    作為清流,又是副都禦史,連朝廷的京察考核製度都不認可,他還有什麽資格來當這個官?一旦傳出去必然天下大嘩,萬一再有有心人說他房可壯表麵廉潔暗中貪腐,故意阻攔京察製度的話,到時候黃泥落在褲襠裏,怎麽都說不清了。


    但不說也不現實,京察製度的威力方逢年知道,他房可壯更明白。如果這件事落到徐憲成的手中,那麽他們這些清流就沒好日子過了。朱慎錐做事太過惡毒,擺明著要借京察名義排除異己,如果就這樣就範還如何了得?


    遲疑了下,房可壯硬著頭皮站了出來,開口道:“臣對京察製度重啟一事表示讚同,但臣卻也有不同意見。”


    “哦,房愛卿說說你的看法,無妨,此事不辯不明,多些討論也是好的。”朱慎錐笑眯眯地說道。


    房可壯道:“京察製度自萬曆二十一年起就名存實亡了,這數十年來朝廷一向以考評來替代京察,早就形成定論。如眼下重啟京察,之前的考評製度就得全部重來,如此耗費的人力、物力實在是不小。”


    “眼下我大明內憂外患,遼東戰局極為緊迫,朝廷上下當以平穩為上,集中力量先擊退外敵,鏟除內患,穩定朝政為上策,而不是大張旗鼓去搞什麽京察。”


    “一旦現在重啟京察,必然影響政局穩定,甚至會影響到前線戰事。臣以為一動不如一靜,京察一事不是不能做,而是不適合如今去做。先著手準備,等些時日,待戰事穩固,一切平穩後再恢複也不遲啊!”


    “房大人所言有理,臣也是如此覺得,臣以為當以平穩為上,眼下不適合重啟京察,等日後再論也不遲。”房可壯的話說完,作為同黨的工部尚書張鳳翔連忙表態,讚同房可壯的建議。


    接著方逢年也按捺不住表示讚同,說不是反對京察,是現在的情況不適合立即啟動京察,這件事先放一放再說,等日後再做,現在最重要的還是戰事,不能因為京察耽擱和影響到了大局。


    隨著三個東林黨大佬的下場,其他人瞬間就和打了雞血一樣興奮,一個個全跳了出來。這些人的態度基本一樣,並不對京察製度進行否認和反對,但都提出現在不是立即恢複京察製度的好時機。


    畢竟京察製度已經廢弛了幾十年了,這個製度要重啟需要大量的人力物力投入,而且還需要各部門的配合。如是太平年間自然沒有問題,但現在卻是戰時,戰時弄這個製度萬一搞得人心惶惶影響了戰事怎麽辦?所以還是從長計議的好。


    當然有著反對也有著讚同,原本就希望重啟京察製度的一些人對東林黨人的表態提出了反駁。有的表示把京察製度和戰事放在一起討論根本就是牽強的很,這分明就是兩件事,難道國家打仗時期就不用吏治了麽?再者京察製度考核的是在京五品以下官員,這和前線又有什麽關係?


    難不成這些官員能夠直接影響到前線?又或者這些官員接下來都要去前線領兵打仗?簡直就是無稽之談。


    還有的認為,東林黨提出的理由不僅是偷換概念,更是分明不想恢複京察,是心中有鬼的舉動。有兩個年輕的複社出身的年輕官員當即就斥問房可壯究竟想意欲何為?身為都察院副都禦史非但不支持京察,反而弄出這麽一套理由來,是想幹什麽?


    這兩個愣頭青可不管你是誰,更不管你的官職有多高,在朝中的名氣有多大,在他們看來房可壯的這種作為已經失去了一個作為都察院高級官員的品德,如此人物還自稱清流?簡直就是笑話。


    一時間朝堂上唇槍舌戰,你來我往,各不相讓,熱鬧非凡。


    坐著的朱慎錐饒有興趣看著這一幕,簡直比看戲更覺得有趣。


    真是一副活生生的畫麵呀,嘴裏說著仁義道德,講著正大光明,背地裏都暗中打著自己的小算盤,實在是可笑之極。


    過了片刻,見這些人依舊吵鬧不休,朱慎錐忍不住咳嗽了一聲,一旁的大太監杜勳連忙大聲嗬斥,殿中這才漸漸平靜了下來。


    “首輔何在?”朱慎錐開口問道。


    “臣在!”溫體仁連忙出班鞠身迴道。


    “關於京察一事,首輔如何看?”朱慎錐直接就問。


    溫體仁心中苦笑,他知道就會這樣,自己這個工具人終於被朱慎錐拎出來了。


    “臣以為徐大人的建議沒有問題,京察廢弛多年的確應該恢複,而且此製度乃太祖皇帝所設,更當延續,何況朝中百官對此也是認可的。”溫體仁耍了小聰明明麵上是讚同此事,可同樣也拖了個尾巴故意說恢複京察是大家認可的,這樣一來把自己的態度和所有人擺到了一起。


    朱慎錐心裏明白溫體仁話中的意思,不過他也沒在意其他。因為他隻要溫體仁的一個態度就足夠了,作為內閣首輔溫體仁是可以代表內閣的,這是必要的程序。


    “其他幾位閣老覺得首輔所言可有問題?”朱慎錐把目光投向了另外幾個內閣成員,直接詢問。


    幾個閣老立即表態他們的態度和溫體仁相同,都讚同恢複京察,這點沒有異議。


    聽到這麽迴答,朱慎錐頓時笑了起來,他不等其他人開口直接就道:“既然如此,即日恢複京察製度,都察院右都禦史徐憲成!”


    “臣在!”


    “吏部侍郎張錫鈞!”


    “臣在!”


    “京察一事事關重大,由你們二人代都察院、吏部著手重啟京察,實施對在京五品及以下官員進行考核。考核製度按慣例,為避免影響政局,乃至前線戰事,京察期間需謹慎從事,不得莽撞。此外,京察製度自恢複後,按洪武時期三年一考為限,為杜絕京察中有人謀私權打擊異己和考核中的不嚴、不實等情況,孤決定設一部為監察司,主持京察事宜。”


    “徐憲成,你任監察司大臣。張錫鈞,你來任監察司副大臣,監察司不受各部管轄,直接向孤同內閣負責,至於這辦公地點嘛……首輔,你覺得設在何處比較妥當?”


    溫體仁瞬間就體會了朱慎錐的意思,朱慎錐不僅要重啟京察,還要設置一個常設的新機構作為京察部門,甚至還把弘治年開始的六年一查恢複到洪武時期的三年一查。


    別小看這兩個動作,前者等於把京察製度不僅重新確定了下來,還通過設置新部門把原本屬於都察院和吏部的京察權利劃分了出來全部歸於這個新設置的監察司。


    以後這個監察司就成了懸在所有官員頭上的一把利刃,起到了隨時可以審查官員的權利,並且直接向朱慎錐負責。當然朱慎錐也說過同時向內閣負責的話,但這話隻能聽聽,溫體仁可不會幼稚到真以為他這個內閣首輔能指揮得動所謂的監察司了。


    至於把六年改為三年一查,更是縮短了京察的時間,從而使得監察司對官員審查和考核成了常態。甚至在溫體仁來看,這個京察製度未來極有可能擴大化,從京官考核發展到地方官員考核,最終把所有官員考核全部包攬進去。


    朱慎錐這樣做直接打破了原本的官員監督格局,通過京察製度把官員的命脈全捏在了手裏,而且這是陽謀,根本讓人無法反對,溫體仁更是暗歎不已。


    “迴監國,臣以為內閣所在文淵閣不遠的文昭閣是個合適場所,把監察司設置在此,不僅能及時匯報溝通,更能讓殿下隨時詢查京察進展,此外來往內閣也很是便利。”


    “首輔的建議不錯,那就設在文昭閣吧,此事盡快辦妥,徐憲成、張錫鈞牽頭,內閣協助,挑選得力人手入監察司任職,再報於孤即可。”朱慎錐趁熱打鐵,直接就把這件事敲定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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