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三更天,實在是熬不住的崇禎皇帝這才迷迷糊糊睡去,在夢中他做了個怪夢,似乎突然看到了京師被破,宮城即將被攻入的場景,麵對京師陷落,城中火海一片,驚慌失措的皇帝急急去敲響景陽鍾,以召集群臣入宮守衛,驅散反賊。


    可任憑景陽鍾響了一次又一次,可空蕩蕩的大殿卻無一人趕來,崇禎皇帝悲憤不已,拔劍哀鳴大唿“天下官員皆可殺之!”,卻又對此無能為力。


    隨著城中的喊殺聲越來越近,走投無路的他提劍去了後宮,逼迫自己皇後、貴妃上吊自盡,親手砍殺了幾個嬪妃和皇子包括最寵愛的小公主在內,做完這些後,他帶著王承恩由神武門而出,去了北邊的煤山,到了煤山上,望著四麵八方的兵火和反賊,崇禎皇帝不由黯然淚下,最終尋了一棵歪脖子樹用一條白絹了卻了自己。


    當白絹勒在脖子上後,強烈的窒息感令崇禎皇帝不由自主掙紮起來,可任憑他再怎麽掙紮,脖子卻被越勒越緊,最終無法唿吸,眼前發黑,隨即而來的就是茫茫黑暗的下墜……。


    “啊!”


    猛然一下驚叫,夢中醒來的崇禎皇帝翻身而起,他睜大著雙眼,額頭全是汗水。一時間,甚至不知自己身在何處,剛才的夢境究竟是真是假?


    “皇爺!皇爺您如何?”一旁傳來了王承恩急切的唿喊,好一會兒崇禎皇帝這才緩了過來。他微轉頭朝左邊望去,隻見到王承恩帶著焦慮而緊張的神色正看著自己,見到他的麵容,崇禎皇帝心中略微安定下來,他迴憶起了剛才的噩夢,記得王承恩是陪伴到自己最後的唯一一人。


    “皇爺,您沒事吧?奴婢這就去傳太醫……。”王承恩可是嚇壞了,剛才他在殿外打著瞌睡,崇禎皇帝在裏麵歇息著,迷迷糊糊之間就聽到崇禎皇帝突然大喊一聲,這淩厲聲音帶著無比絕望和憤恨,一下子就把王承恩給驚醒了。


    王承恩想也不想就衝了進來查看情況,而當看見崇禎皇帝坐起,呆呆看著前方,雙目露出恐懼之色,臉色慘白,額頭滿是汗的時候,王承恩哪裏還顧得上禮儀?急急查看崇禎皇帝究竟是怎麽了。


    在一旁唿喊了半天,崇禎皇帝才緩過神,王承恩懷疑崇禎皇帝是不是魔怔了,正要打算找太醫來看看的時候,崇禎皇帝卻叫住了他,讓他不用去了。


    “皇爺,還是讓太醫來看看吧,要不奴婢給您去煎碗安神湯,這些日子皇爺太過勞累,奴婢瞧著著實心疼呀。”


    “不必了,朕的事朕心裏清楚,剛才隻是做了個噩夢罷了。”崇禎皇帝擺手,對王承恩說:“王伴伴,扶朕起來,朕想走走。”


    王承恩應了一聲,連忙攙扶起崇禎皇帝,崇禎皇帝腳步虛浮的走了幾圈,這才漸漸感覺身上的氣力有些迴來了。


    停下步,崇禎皇帝看著一旁彎著腰攙扶自己的王承恩,一眼就看見了他滿頭的白發。


    崇禎皇帝有些恍惚,他記得自己還是信王的時候,王承恩就是他身邊的人了,那時候的王承恩還沒有如今的老態,頭發也是烏黑的,可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王承恩的頭發居然花白成這樣了,整個人也變老了許多。


    “王伴伴。”


    “奴婢在!”


    “你隨朕多久了?”


    王承恩心裏默算了下,開口道:“奴婢是天啟二年初跟著皇爺的,當時皇爺剛被封信王,到如今已有十九個年頭了。”


    “十九年了,想不到轉眼已過去了如此之久……。”崇禎皇帝不由得感慨,近二十年的春秋轉瞬而過,當年陪伴自己的大伴也老了。


    “王伴伴,你老了。”


    “皇爺,奴婢今年已五十有四了,如何不老。不過皇爺放心,奴婢的身子骨還成,還能伺候皇爺好些年呢。”


    “是呀,你也五十四了,常言說五十之天命,你都過了四個春秋了,如何不老呢?別說是你,就連朕也老了。”


    “皇爺春秋鼎盛,如何能說一個老字?此言奴婢萬萬不肯認同,皇爺還年輕著呢。”王承恩連忙說道,可心中卻是酸楚不已,作為崇禎皇帝身邊最信任的太監,他幾乎每日都陪伴著崇禎皇帝,看著他從一個小小幼兒長成少年,又從一個少年成為信王,然後君臨天下,成為大明的皇帝。


    從年齡而言,崇禎皇帝自然是不老的,他如今連三十都沒到呢,可從容貌來看,多年的辛苦讓他比同齡人顯得蒼老許多,兩鬢都有白發,看起來就猶如一個四十歲的中年人一般。


    但這種話王承恩是不敢說的,常言說伴君如伴虎,哪怕崇禎皇帝再信任王承恩,王承恩都知道自己的身份隻是一個奴婢罷了,怎麽可能說觸及皇帝內心的言語呢?


    正當王承恩想奉承幾句的時候,崇禎皇帝擺手道:“老了就是老了,朕也就要而立之年了。朕兩鬢的白發已生,朕又不是瞎子,怎麽能看不到呢?”


    “皇爺……奴婢……奴婢……。”王承恩不知道怎麽說才好,神色很是惶恐,他更想不明白今天的崇禎皇帝為何突然如此傷感?


    拍拍王承恩攙著自己手臂的手背,崇禎皇帝突然說道:“王伴伴,你是個忠心的人,也是朕最信任的人,朕以前虧欠你諸多,有時候朕自思時時常感慨朕為人是否太過苛刻,給你的委屈心中可不要怨朕……。”


    “奴婢不敢,奴婢從未怨過皇爺,奴婢對皇爺忠心耿耿,天日可鑒啊!”王承恩嚇壞了,崇禎皇帝可從來沒和自己說過這樣的話,今日究竟怎麽迴事突然說出這些,難不成崇禎皇帝要處置他?又或者自己暗中貪汙撈銀子的事被崇禎皇帝知道了?打算拿他開刀?


    當即王承恩哪裏還站得住?頓時就跪倒在地,衝著崇禎皇帝連連磕頭,神色驚惶無比。


    看著王承恩這副模樣,崇禎皇帝心裏很不是滋味,他剛才所言並沒什麽意思,隻是有感而發罷了。可沒想卻嚇著了王承恩,一時間也不知道怎麽解釋了。


    而且作為皇帝,崇禎皇帝也不可能為一個太監去做解釋,所以他無奈歎了口氣,讓王承恩起身,也不說其他,走到了一旁。


    把腦袋都磕腫了王承恩見崇禎皇帝的確沒有處置自己的意思,這才心中鬆了口氣,從地上爬起來畢恭畢敬站在崇禎皇帝身邊,雙手垂立,微微低頭,一聲不吭。


    見他這幅模樣,崇禎皇帝心中更是不是滋味,都說天子大權在握,是世上最尊貴的人,可自己這個皇帝當的實在是沒有滋味,這麽些年下來,他兢兢業業任勞任怨,每日隻睡兩三個時辰,為國事操勞忙碌,可天下卻沒絲毫好轉,而且鬧得各地叛亂四起,內憂外患不斷。


    就連身邊說真心話的人也沒有,一個個戴著假麵具也不知心中究竟是怎麽想的。君王是孤家寡人一點都沒錯,他這個皇帝是全天下最苦的人,到如今假如崇禎皇帝能夠再有一次選擇的話,他情願繼續當自己的信王,而不是當這個皇帝。


    可這個念頭也隻是心中一閃罷了,既然當了皇帝,他就沒任何退路。這個皇帝再難也要當下去,這也是崇禎皇帝的無奈,更是他的使命,他也不知道自己最終會是什麽結局?大明還能不能在自己手裏複興?又或者像剛才那噩夢中一般,最終落得國破身亡的下場?


    想到這,崇禎皇帝忍不住就想起了如今正在圍攻京師的朱慎錐,心頭更是恨得不行。堂堂大明天子,居然被區區一個宗室逼迫成這樣,這是大明開國以來從未有過的。


    這朱慎錐究竟是從哪裏冒出來的?又哪裏來如此強大的軍隊?錦衣衛,東廠,包括朝廷的內閣、各部和地方官府,統統全是混蛋!朱慎錐這一次造反絕對不可能是臨時發動,僅憑他的軍隊和實力足以能看出他處心積慮準備了許多年了。


    這麽多年下來,就沒人察覺到麽?更沒人提醒自己?最終造成了現在這個局麵。


    突然間,崇禎皇帝想到了被自己丟去管詔獄的錦衣衛同知吳孟明,這幾日因為京師被圍攻的事崇禎皇帝倒忘記其他,眼下猛然想到吳孟明迴京時似乎說過山西有宗室意圖謀反的話。


    當時崇禎皇帝根本不信,再加上他派去的太監包括地方錦衣衛還有巡撫衙門都口口聲聲稱絕無此事,雖然自己後來又派李國輔去了山西,著手處置恆通一事,但崇禎皇帝做這個決定並非是主要針對宗室,而是想到如果解決恆通能從富甲天下的恆通手中弄到銀子,解決迫切財政問題,至於敲打宗室什麽的僅僅隻是借口罷了。


    但李國輔去了後直到現在都沒消息,反而這個朱慎錐突然冒了出來,更打出了清君側、靖國難的旗號直接領兵殺到京師來了。現在迴頭想起了,這吳孟明似乎知曉些什麽,一時間崇禎皇帝來了精神,他正要開口讓王承恩去找吳孟明來問問,可還沒等他把話說出來,猛然轟隆一聲炮響,把崇禎皇帝嚇了一跳。


    “哪裏來的聲音?是何地在打炮?”崇禎皇帝猛然站起問。


    “這……這或許不是炮吧?聽動靜好像是從北邊來的……。”王承恩也嚇了一跳,雖然他下意識覺得是炮聲,可仔細想卻覺得又不是,因為聲音實在太近了,離乾清宮似乎不遠,假如是城外的炮聲絕對傳不到這裏來。


    話音剛落,又是一聲炮聲響起,這一次無論是崇禎皇帝還是王承恩都聽得明明白白,這絕對是炮聲不是其他,而且聲音的確就從北邊來的,離著皇宮不遠,接著接連不斷的炮聲又響起,一陣接著一陣,如同重鼓敲打在他們的心頭。


    “快!快去查探一番,究竟是哪裏在打炮?這是怎麽迴事?速速來報!”崇禎皇帝這時候坐不住了,這麽近的炮聲絕對是京師城裏在打炮,並且就在離皇宮不遠的地方,這炮是怎麽迴事?難不成賊子殺進京師了?崇禎皇帝實在不敢再往下想,急忙讓王承恩去打聽清楚。


    王承恩連忙應了一聲就準備去查探,可還沒等他走出乾清宮呢,就見幾個太監從北邊狼狽跑來,邊跑邊哭喊道:“不好了!大事不好了!賊子殺進京師了,正架著大炮猛轟神武門呢……。”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苟在明末當宗室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夜深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夜深並收藏苟在明末當宗室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