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憲成和李信雖在京師,但對遼東的情況還是很了解的。尤其是袁崇煥冤殺毛文龍一事,和之後東江鎮的內外矛盾頗為清楚。這一次朝廷派他們巡視地方,主要是巡視薊遼和萊登,是搞清楚目前遼東戰事的真正情況。


    崇禎皇帝之前過於信任袁崇煥,把整個薊遼都交到了袁崇煥手中,更因為袁崇煥的要求崇禎皇帝沒在萊登設置巡撫,直接又把萊登的軍政大權也交給了袁崇煥,原本以為如此支持袁崇煥,袁崇煥必然能如保證中一般做到五年平遼的成果。


    可最終的結果卻讓崇禎皇帝大失所望,甚至怒火難抑。


    袁崇煥非但沒能平遼,反而讓皇太極率軍打到了京師,威脅到了大明的中樞。這種情況在整個大明除英宗的土木堡之戰後的京師保衛戰和嘉靖時期蒙古人驚擾京師外的第三次,而且己巳之變所造成的損失和後果相當嚴重。


    京師之圍解後,崇禎皇帝密切關注遼東戰事,尤其得知皇太極現在帶兵猛攻大淩河後更擔心遼東局勢會進一步惡化。接著,就是明軍戰敗的消息傳來,祖大壽見援軍被皇太極打退,走投無路之下隻能開城投降,隨後又假降逃脫。隨著孫承宗去職後,遼東的情況再一次發生變化,如今建奴依舊未退,遼東防線岌岌可危,崇禎皇帝擔心下麵人糊弄他,想來想去決定派人去看看,同時也是督促遼東方麵整兵應戰,堅守山海關一線,以避免皇太極故伎重演,再一次攻入長城。


    正是因為這個緣故,徐憲成這才出京視察,他雖不是欽差,但卻帶著欽差的任務。而萊登就是徐憲成的第一站,等視察完萊登後,他會帶人繼續北上,直接去山海關。


    來到萊登,原本以為孫元化在萊登這邊的情況會較好些。畢竟萊登屬於關內,雖也負責遼東戰事,但主要是以水師為主,配合皮島對建奴作戰,從整體戰局來看不是遼東戰場的主力,僅僅是保證後方穩定配合作戰罷了,按理說問題應該不大。


    可徐憲成萬萬沒想到剛才孫元化告訴了他們這麽一個情況,孫元化先是在萊登接納了十數萬遼民,倒也不能說孫元化這麽做錯了,作為朝廷官員,尤其是萊登巡撫,保境安民是他的職責。


    遼民也是大明的子民,孫元化可憐這些失去家園的人把他們安置在萊登,從做法上來講是沒問題的,可問題在於萊登和山東其他地方不同,這是前線,萊登不僅擔負著協助遼軍作戰的任務,還要保證從大明向遼東物資運輸線的安全。


    這麽多遼民一下子湧入萊登,萊登的承受能力如何?這些遼民又如何妥善安置?甚至他的吃喝拉撒問題又怎麽解決?此外,建奴狡詐,怎麽確保這些遼民中沒有建奴派來的探子?這種事又不是沒有發生過,這些年隨著大明對遼東的控製越來越弱,建奴實力不斷膨脹,投賊的遼民可是不少,一旦遼民中混入建奴的探子這可不是小事。


    此外就是孫元化接納了孔有德、耿仲明、李九成等皮島叛將,這種做法已經超出了孫元化的職權。按照朝廷的規矩,孫元化這個萊登巡撫雖是名義上東江鎮的上司,可實際上東江鎮獨立在外,萊登方麵除了確保東江鎮的物資供應和海上通道外,雙方並非真正的上下級關係。


    所以孫元化接納這些人會冒很大風險,而且朝廷也沒給孫元化一個明確的答複,隻是讓孫元化自己看著辦。


    這個迴複有著漏洞,也就是說如果這些人用好了孫元化是理所當然的,一旦用的不好甚至鬧出事來,那麽這口鍋就得孫元化來背了。


    “這兩件事初陽兄做的有些不妥啊。”徐憲成皺眉說道。


    見孫元化朝自己望來,徐憲成也不繞圈子,直接說出了自己心中的顧慮。他問孫元化,這麽多遼民是否經過甄別?他能不能確保遼民中沒有建奴的探子存在?此外這麽多人湧入萊登,對萊登造成的壓力有多大?十數萬人,就是十數萬張嘴,眼下朝廷根本拿不出多少銀子來,每一文錢都要用在刀刃上,就連軍糧遼東方麵本來就缺,供應軍隊已是很吃力了,何談還要安置這麽多遼民?


    另外就是孔有德、耿仲明、李九成這些人的問題,這些人是從皮島跑來的,作為皮島將領他們的所為已經觸犯了大明的軍令,孫元化收容他們等於把一個燙手山芋抱進懷中,更要命的是朝廷還沒給他一個明確的答複,隻是讓他自己便宜行事。


    一旦這些人出問題,這責任誰來承擔?孫元化作為萊登巡撫,又是做主拍板這樣做的人,怎麽都逃不了追責的可能。


    還有一個問題也很嚴重,就是外來人和當地人的矛盾。徐憲成和李信雖都是讀書人,可他們並不是那些隻知道讀死書的迂腐之人,尤其是徐憲成,當年遊學時從北至南再由南至北走了好幾個省,對各地的風土人情頗為了解,就連山東他也是來過的,很清楚各地人對外來者的態度。


    如果外來者人少也就罷了,造成的影響還能承受,可要知道孫元化可是收留了足足十數萬遼民啊,這麽多人湧入萊登必然會和當地人造成極大矛盾,無論是吃住還是生存,這些矛盾鐵定存在,孫元化難道就沒考慮過這點?


    徐憲成的這番反問和顧慮讓孫元化一時間說不出話來,他沉默了許久歎聲道:“這些情況的確有,不過身為萊登巡撫,我總不能眼睜睜看著這些遼民走投無路吧?”


    “眼下對遼民的安置我也考慮到了和地方的矛盾,特意在萊登劃分了一個區域讓他們暫時居住,至於糧食問題,說實話我的確拿不出多少,可勉強擠一擠救濟一番還是能做到的。這些可都是我大明子民啊,如不是我大明在遼東一敗再敗,他們也不會落得如此下場,隻能盡力而為了。”


    “皮島諸將,雖有過錯,可真要掄起來總兵的黃龍罪責更大。兩位賢弟也當知愚兄之前在遼東任職,對於皮島的情況還是有些了解的。當年毛帥領皮島,這些將領在毛帥麾下同建奴作戰英勇,都是對國有功之臣,如今來投,也是信任於我,總不能拒之門外,寒了將士之心吧?”


    “此外,愚兄就任萊登僅幾月,萊登的情況很是複雜,眼下萊登的兵力嚴重不足,僅隻有總兵張可大的三千軍隊,其中真正能用者不過近半。這些人駐守地方尚且勉強,可要配合遼東作戰卻是根本不成,朝廷又無力派更多兵員給萊登,隻能愚兄自己另想辦法。”


    “孔有德、耿仲明、李九成等人久經沙場,遼民又同建奴有滅家之仇,如能借此機會從遼民中選拔青壯,組成軍隊好好操練,再由孔有德、耿仲明、李九成等悍將帶領,萊登必然軍力大增,對於遼東戰事也是一件好事。”


    孫元化的這番話讓徐憲成實在無語,就連李信也不看好。


    孫元化太過理想化了,他這些話雖然聽上去沒有問題,可其中卻有著極大的隱患。尤其是他打算用遼民遼將來編練軍隊,並委以重任,似乎看起來這是一個好辦法,因為當年毛文龍就是這麽幹的,也幹的不錯。


    毛文龍能在皮島立足,創建東江鎮,更襲擾建奴後方,斬獲甚多,甚至讓建奴對毛文龍恨之入骨,完全就是依靠收留的遼民編練軍隊,一步步有了後來的實力。


    可是毛文龍的能力很強,而且毛文龍和普通武將不一樣,他可算得上半個讀書人,他手裏的將領都是他的義子,從底層一步步提拔起來的,此外毛文龍還通過各種辦法弄銀子和糧食,以確保養兵養民,再加上他的威望甚高,處事公正,無人不服,在東江鎮的地位極其穩固,整個東江鎮都對毛文龍馬首是瞻。


    孫元化現在的做法是在仿效毛文龍,可他卻忘記了自己不是毛文龍,孫元化也沒有毛文龍的本事,更沒有毛文龍能壓住遼將的威望。


    孫元化不是庸人,但孫元化卻沒察覺到他和毛文龍的不同之處,而且以孫元化的能力也根本養不了這麽多兵和這麽多民,他現在的做法無疑是在刀尖上跳舞,一旦出點紕漏後果極其嚴重。


    “那些遼將如今是怎麽安排的?”李信在一旁忍不住開口問。


    孫元化說道:“孔有德眼下為騎兵參將,耿仲明駐守登州,至於李九成等人也各有任命,或為遊擊將軍,或為千戶,我還在遼民中挑選了四千青壯,同他們帶來的一千遼軍重組成軍,眼下除去三千山東軍外,手下已有了五千可用之兵。”


    “什麽?你說耿仲明眼下就駐守登州?”李信詫異道。


    “對啊!”孫元化笑嗬嗬道:“我知賢弟不放心遼將,不過耿仲明此人還是很不錯的,駐守登州任勞任怨,對愚兄也頗為敬重。不僅是他,其餘遼將,如遊擊張燾等也是如此,這些時日操練軍士兢兢業業,足能重用。”


    “那孔有德呢?如今又在何處?難不成你放在了萊州?”


    “這倒沒有。”孫元化雲淡風輕道:“前幾日,遼東戰事吃緊,我已派孔有德率兵增援遼東去了,按路程來算,他們現在差不多走了一半路程,等抵達遼東之後,就會和關寧軍合兵一處同建奴作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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