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當真?”


    乾清宮,天啟皇帝臉色難看,在他的案頭擺著兩份東西,一份是東廠和錦衣衛聯名的報告,而另一份就是剛剛來自於騰格爾部的奏折。


    “迴皇爺,奴婢仔細問詢過,折子中沒有半點虛言,而且當日參與的人中有被生俘的蒙古人,已連夜送到了京師,現在正關在錦衣衛大牢裏。”魏忠賢迴答道。


    “好大的膽子!”天啟皇帝冷哼一聲,再一次拿起兩份東西翻看了下,開口問道:“卜石兔那邊可有消息?”


    “迴皇爺,卜石兔部並無奏折遞來,奴婢以為卜石兔如有奏折也需要些時間,畢竟從其部落至京師路途不近,再加上……。”魏忠賢停頓了下,又道:“或許過些日子,會有奏折送至京師。”


    “嗬嗬,這哪裏是路近路遠的原因,分明是卜石兔做賊心虛一時間不知道如何寫這份奏折呢。哪怕真有奏折遞上,恐怕也隻是解釋和分辨罷了。”天啟皇帝冷笑道。


    “皇爺英明……。”魏忠賢連忙道了一聲,垂手站在下首。


    天啟皇帝沒繼續說話,坐在那邊微閉著雙眼也不知道在想什麽。


    魏忠賢也不打攪,他知道天啟皇帝這幾日的心情不好,因為就在前些日子皇貴妃所誕下的二皇子沒了。


    去年的時候,二皇子誕生,和皇後張嫣所生的死胎不同,二皇子生下來很是健康,小孩子一日日長大,容貌和天啟皇帝頗為相似,這讓天啟皇帝更是疼愛。


    這半年來,天啟皇帝一有時間就會去後宮探望,看看皇子又和皇貴妃說說話,轉眼間孩子就半歲了,已能揮舞著小胳臂小腿,嘴裏咿咿呀呀發出聲音,看著兒子,天啟皇帝更是疼愛。


    但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就在前幾日小皇子突然得了驚厥之症,天啟得知連忙讓太醫診治,起初有所好轉,可正當天啟皇帝和皇貴妃鬆了口氣時,突然一夜間病情惡化,還沒等太醫趕到,小皇子就夭折了。


    小皇子夭折,天啟皇帝的心情極差,這個小皇子雖然隻是二皇子,可對於天啟皇帝來說卻實際是他的第一個兒子。他怎麽都沒想到,一直健健康康的小皇子怎麽突然就夭折了呢?自己作為天子,大明至高無上的皇帝,就連自己的兒子都護不住?心中頓時湧起一股無力。


    小皇子夭折後,天啟皇帝追封皇子為悼懷太子以示思念。在魏忠賢和客氏的勸導下,這兩日天啟皇帝的心情剛剛有些好轉,可轉眼間就發生了邊貿的事,這讓本就心情不好的天啟皇帝更是糟糕。


    因為小皇子的夭折,天啟皇帝對又出了這樣的事更為憤怒,和騰格爾部的邊貿是天啟皇帝做的決定,魏忠賢是執行人,具體負責的又是東廠和錦衣衛。


    這些日子,邊貿的獲利有多少天啟皇帝很清楚,前不久他還對此決定沾沾自喜呢,自覺得這個決定英明無比,既能拉攏蒙古人,也能為自己賺些私房錢,使其內庫充裕起來。但沒想轉眼間就出了這種事,天啟皇帝怎能不怒?


    看過東廠和錦衣衛的聯名報關,再看過騰格爾部送來的奏折,天啟皇帝已明白了前因後果,他馬上就弄清楚了卜石兔為什麽這麽幹的真正原因。


    蒙古人和蒙古人之間的小動作,又或者相互的爭鬥天啟皇帝管不著,也不想管,畢竟蒙古人是外族,蒙古人自己內部鬥的再厲害,大明這邊也是樂於成見的,蒙古人力量的削弱隻是好事不是壞事,假如蒙古各部大打出手就再好不過了。


    大明自立國以來,最大的對手就是蒙古,雙方打了兩百多年了,誰都無法徹底解決對方。蒙古越亂,大明這邊也就越穩,尤其是現在大明把主要對外精力放到了遼東戰場,相比之下蒙古草原一旦內亂,大明也能抽調出更多的精力估計東北,而減輕麵對蒙古的壓力。


    可偏偏這一次卜石兔向騰格爾部出手直接攪亂了天啟皇帝確定的邊貿,隨著邊貿的進行,這些日子給天啟皇帝賺取了不少財富。天啟皇帝雖然心裏希望蒙古內亂,可卻不希望邊貿受到影響,更重要的是卜石兔是大明冊封的順義王,而騰格爾又是天啟親自冊封的龍虎將軍,而且這個冊封到現在僅僅不到一年時間。


    前腳剛剛冊封完,大明這邊和騰格爾部的貿易展開沒多久,卜石兔就暗中對騰格爾部下手,甚至還打算趁亂殺掉大明派去的人,從而把髒水潑到騰格爾部頭上。


    卜石兔的所為等於直接打了天啟皇帝的臉,如果天啟皇帝放任不管的話,那麽大明的威嚴何在?又如何同天下人交代?


    天啟皇帝的確希望蒙古內亂,可卻不希望蒙古的內亂影響到自己的利益,尤其是現在這樣的情況,假如不給騰格爾部一個交代,他這個天子不就成了擺設了麽?


    想到這,天啟皇帝睜開眼睛,麵無表情地開口道:“傳朕的旨意,擬兩道聖旨,一道給騰格爾部,安撫龍虎將軍騰格爾,告訴他此事朕已知道了,讓他稍安勿躁,好好做事,邊貿一事不要落下,朕自會為騰格爾部做主的。”


    “另一道給卜石兔,去問問這事是怎麽迴事?讓他好好解釋一下額勒貝格吉台吉的人說此事是卜石兔指示是否真偽,朕需要他一個交代,並且補償騰格爾部的損失。”


    魏忠賢微微一愣,他沒想到天啟皇帝會下這麽兩道旨意,不過他很快就反應過來天啟皇帝這麽做的用意。


    如此,天啟皇帝一能安撫住騰格爾部,二也能順便給卜石兔一個台階下,順勢把責任全部推到額勒貝格吉台吉的身上。反正這個事就是額勒貝格吉台吉的人幹的,這點額勒貝格吉台吉無論如何都脫不了身,既然天啟皇帝現在沒有針對卜石兔的實際想法,那麽作為執行人的額勒貝格吉台吉就是最好的替罪羊目標。


    哪怕所有人都清楚額勒貝格吉台吉背後的人是卜石兔,可隻要卜石兔自己矢口否認,拿不到確鑿證據也拿他沒辦法。


    何況,大明也不會因為這個事就對卜石兔下手,這根本劃不來。就算卜石兔是大明的順義王,可這個順義王僅僅隻是名義上,大明實際對卜石兔的約束力並不強。


    再加上騰格爾部和卜石兔之間產生矛盾,本就是天啟皇帝樂於見到的結果,草原各部越是敵視,雙方的矛盾越深,對大明也就越有利。


    天啟皇帝要利用此事掌控一個平衡,隻要卜石兔不傻,他就明白應該怎麽做。這樣一來,這個事也有了交代,邊貿也能繼續進行下去,同時還是在蒙古人和蒙古人之間造成無法彌補的裂痕,有利於大明這邊。


    想通這些,魏忠賢不得不佩服天啟皇帝的謀劃,當即連唿皇爺英明。


    “這事就這樣吧。”天啟皇帝一擺袖子給此事下了結論。


    魏忠賢應了一聲,接著問了一句關在牢裏的幾個蒙古俘虜如何處置,天啟皇帝哪裏看得上幾個蒙古俘虜?輕描淡寫地對魏忠賢說你自己處理就行,這樣小事就不要拿出來煩自己了。


    魏忠賢答應一聲,接著就退出了乾清宮,急急忙忙去司禮監傳旨去了。


    當日,兩份以天啟皇帝意思擬的聖旨在經天啟皇帝看完確認後,由魏忠賢代替司禮監用印後發了出去。


    至於關在牢裏的那幾個蒙古人誰也沒有在意,很快就沒了影子,也不知道下落如何。


    等到聖旨經威遠衛後送至騰格爾部,到了朱慎錐手裏後,看完聖旨的朱慎錐搖頭歎了一聲,開口對塔娜道:“額勒貝格吉台吉部完了。”


    “卜石兔真會向額勒貝格吉台吉部下手?”塔娜略有驚訝道。


    對於大明的反應,之前塔娜和朱慎錐聊過,現在朱慎錐又說了這樣的判斷,雖然心裏有準備,可塔娜還是不相信卜石兔真會這麽幹。


    “明擺著的事。”朱慎錐歎道:“隻要卜石兔不傻,他肯定會向額勒貝格吉台吉部下手,說不定過些日子額勒貝格吉台吉的腦袋就會被他送來部落。”


    “額勒貝格吉台吉……。”塔娜不由得搖搖頭,她雖然不想承認,但這個可能性的確很大,憑她對卜石兔的了解,這老小子說不定還真能做出這樣事來。


    可惜了,額勒貝格吉台吉對卜石兔忠心耿耿,卻要落得如此下場,想到之前額勒貝格吉台吉護送桑格上師前來部落的時候,大家還見過麵,把酒言歡的往事,心中不由得感慨。


    朱慎錐的判斷一點都沒錯,就在他接到聖旨半個月後,卜石兔就派人給部落送來了額勒貝格吉台吉的腦袋,打開木盒,裏麵那雙目微睜,臉色慘敗的腦袋,不就是曾經和自己一起喝過酒的額勒貝格吉台吉麽?


    除了這顆腦袋外,還有卜石兔送來的一封信,信中表示他完全不知道鎮虜堡的事,都是額勒貝格吉台吉擅自做主幹的,不僅隱瞞了自己和大明天子,還意圖挑起土默特內部的矛盾,更把髒水潑到了他的頭上,此人心思歹毒,死有餘辜。


    做出這樣的事來,額勒貝格吉台吉死不足惜,現在送上他的人頭以表示誠意,同時卜石兔也給大明去了奏折詳細解釋了此事,讓騰格爾部千萬不要受小人挑撥,大家都是土默特的部落,是自己人,自己人要相信自己人,何況他卜石兔還是土默特名義的首領呢。


    此外,卜石兔還告訴騰格爾部,額勒貝格吉台吉部已受到了嚴厲懲罰,隨後會有一批人丁和牛羊送至騰格爾部,以作為騰格爾部在此事上的損失補償。


    看完這封信,朱慎錐心中冷笑連連,目光又落到了死不瞑目的額勒貝格吉台吉的首級上,伸手把盒蓋關上,再也懶得看這死人頭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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