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達爾問那蒙古人是怎麽知道這個事的,蒙古人笑著告訴巴達爾這事不光他知道,整個鎮虜堡的人全都知道。


    鎮虜堡這邊貿易不是一天兩天了,這邊的規矩是蒙古各部和騰格爾部合作所運來的貨物先由騰格爾部進行登記入庫,牛羊馬匹這些同樣也是如此。但真正貿易並非登記後馬上進行,因為騰格爾部和其他各部的貿易都是易貨貿易,大家把東西運來後按照貨物的類別、優劣等等劃分登記,再按登記後的數額進行折算,折算的數字是騰格爾部所製定的“交易券數”,這些部落按照交易券數字的多寡再根據騰格爾部所公布的大明那邊的貨物對交易數的比值來進行貿易。


    這個模式是騰格爾部搞出來的,其目的是為了貿易便利,也避免手續上的繁瑣。


    說白了,比如一頭牛按照牙口、重量、狀態等等有幾個類別的劃分,比如按照上、中、下三等級別的劃分來計算,上等可以折算成10個交易數,中等折算7個交易數,下等大概就是5個交易數。


    以此類推,馬匹和羊也是一樣,但交易數馬兒稍高些,羊就少多了,一頭一歲左右的小羊也就是2個交易數,可一匹健壯的好馬,有時候甚至能達到13至15個交易數。


    皮毛、牛筋乃至其他貨物也是一樣,按照數量和品級的不同都能折算成交易數,這樣的話在交接清點的時候就能把各物資的類別、品級等等劃分出來,然後直接按照交易數來計算完成。


    交易數確定後,騰格爾部的人會給貿易方一張交易券數憑證,這張憑證上會詳細寫明對方持有交易數的額度,同時蓋有騎縫印章和簽名,此外這憑證還有編號和底單,能夠用來防偽。


    等到大明那邊的物資運來,需要交易的部落直接拿著這憑證按照騰格爾部所公開的物資對應交易數來進行交易,從而直接用憑證換取所需要的物資。


    這樣的操作在蒙古人看來是聞所未聞,之前蒙古和大明的貿易無非兩種,一種是拿金銀銅錢貨幣進行貿易,另一種就是易貨貿易。


    前者是正常貿易,你的貨物值多少錢開多少價格,雙方討價還價後達成意向,然後付錢拿貨。


    但這樣的貿易在大明是絕對沒有問題,因為大明一直都是執行的貨幣貿易,可在蒙古人這邊就行不通了。


    雖然蒙古貴族中金銀不缺,可問題普通蒙古牧民手上沒那麽多金銀,就連銅錢也少的可憐,再加上蒙古人腦袋裏也沒什麽貨幣的概念,平日裏很少用錢買東西,而且賣出貨物後換取金銀或者銅錢再和大明貿易手續實在太繁瑣,許多蒙古人大字都不認識一個,算個兩位數的數字都要板著手指頭算老半天,這種貿易方式有些不適合頭腦簡單的蒙古人。


    而易貨貿易是最簡單的,就是拿著自己的東西和對方換取所需要的東西。這種貿易方式來說蒙古人是常用的,部落和部落,牧民和牧民之間的易貨貿易經常發生,也更能讓他們所接受。


    但易貨貿易也有缺點,如果說簡簡單單的單件貨易貨貿易還罷了,可當所需要貿易的貨物品種繁多,數量也龐大的情況下,易貨貿易就會有這樣那樣的麻煩。


    首先是貨物的價值評定,你這個貨物究竟價值多少?對方的貨物又值多少?這必須先達成一致,而往往人們都是有自私心理的,總希望自己的貨物價值能高估些,而對方的貨物價格盡量低估,讓自己占更多些的便宜。


    此外,就算價值評定達成一致,可在易貨中還要考慮到貨物是否是自己所需要的。比如你要交易的貨物對方需要,可對方要交易的貨物卻不是自己需要的,哪怕在價值認同的情況下這種貿易方式也不會成功,必須要去尋找既能認可價值,又能貿易配對的雙方,這樣一來就會造成許多問題,甚至效率極低。


    騰格爾部和大明的貿易是屬於雙邊的大宗貿易,自然不可能采取如此低下的貿易方式。為了解決這個問題,朱慎錐參考後世的模式從而製定出了一個特別的貿易方式,這就是采取交易券數取代傳統貨幣和各部落貿易的方法。


    這樣一來,所謂的交易券數等於是一種特殊的貨幣,又或者說是一種代幣性質,或者用支票、白條來形容也是一樣。按照貨物的品級來進行固定劃分,先確定每種貨物對應的交易券數,然後以這為基礎讓各部落的貨物先交換成交易券數。


    接著,再把大明那邊的物資同樣以交易券數進行折算,這樣一來交易就便利許多,各部落需要什麽物資直接就能以交易券數體現出來,然後用手上折算的交易券數來交易即可,從而省卻了諸多麻煩。


    如此既能避免貿易的繁瑣,更能提高效率,再加上沒交易完的交易券數餘額還能留在手上,隻要手裏有著憑證,就能繼續使用,直到這個數額全部花完為止。


    說白了,朱慎錐搞出來的這玩意其實已取代了貨幣,等於是一種紙幣的模式。但和真正的紙幣又有不同,紙幣是以貴金屬比如金銀作為錨定物發行的,但朱慎錐的這玩意卻是以物資作為錨定物發行,充其量就是一種商業券證。


    依靠這玩意的誕生,貿易變得通暢和便利許多,而且在這兩個月的執行下,各部落也從一開始的不習慣到完全接受了這個模式的過渡,使得騰格爾部所發行的這種特殊券證得到了快速推廣。


    現在在鎮虜堡,大家手裏所持有的這玩意已經完成被當成了貨幣來用,有些部落的人在交易之後,手上的交易數不足於再一次采購,但如果累積到下次交易又因為中間需要的時間過久覺得不便,索性就在鎮虜堡內消費的時候用這東西來支付吃喝玩樂日常使用。


    這樣一來,更促進了這種券證的流通和交換,也讓大家對這種券證有了充分的認可。現在不光是蒙古人在用,就連鎮虜堡的明人也在使用,長久下去的話,直接取代金銀、銅錢這些貨幣是必然的。


    而在和大明的貿易中,因為恆通商行居中主持的緣故,雙方貿易數額的確定都是由恆通商行來負責的。兩邊都控製在朱慎錐的手中,這樣一來在除去必要的情況下依舊采取真實貨幣來貿易,可其他部分也逐步使用這種所謂的交易數來進行定價。


    就此,朱慎錐直接通過這個方式掌控住了雙邊的貿易定價權,也通過券證的模式取代了貨幣的流動,僅僅於此其中的收益就可想而知。


    朱慎錐真正的目的不光是邊貿,也打著用券證來徹底取代大明和蒙古雙邊貿易的貨幣問題。朱慎錐是走私起家的,他很清楚走私中交易的環節是重中之重,往往許多時候在最終交易之後還需要帶著大量的金銀或者銅錢返迴,這極其不便。


    既然有了這麽一個機會朱慎錐怎麽會放過呢?恆通商行未來的不僅隻是一家貿易為主的商行,更不是僅僅作為中間人主持雙邊貿易的機構。朱慎錐想通過這個模式建立起一個券證體係,甚至一種特殊貨幣取代傳統貨幣的機會,但考慮到某些原因,朱慎錐是做不到以官方機構發行貨幣,比如大明的寶鈔發行程度。


    再說了,寶鈔這玩意早就爛大街了,朱元璋在位的時候因為濫發寶鈔其價值一跌再跌,等到永樂年間,寶鈔作為實際貨幣的作用已減弱到了很低程度。


    而現在,大明已經沒人用寶鈔了,這玩意不僅沒人用,也花不出去,就算是拿來擦屁股都嫌硬。除去朝廷有時候給官員發俸祿,又或則賞賜的時候用部分寶鈔折算發出去外,收到的人隻能把這玩意放在家裏收藏,根本就不能當錢使。


    現在朱慎錐弄出來的這種券證其實和貨幣的用途沒太多區別,但並非是真正的貨幣,因為它的錨定物隻是實際的貨物,也沒有官方的認可。


    充其量隻是利用商業手段的一種券證,是以實際貨物和商業信譽作為擔保的存在。但它的的確確也發揮了貨幣的相當作用,如果能夠進行一定範圍的流通,長久下去成為真正的貨幣並非沒有這個可能。


    此外,對未來的恆通商行朱慎錐也有著考量,朱慎錐打算讓恆通商行在具有普通商行的模式上進一步發展,從而成為一個有金融職能的新機構。


    這個機構用錢莊、票行來形容更貼切些。銀票這玩意早就出現了,北宋的“交子”,大明的寶鈔其實就是銀票的一種,但真正意義上有實際作用的銀票流通還是明末清初的時候,其誕生地就在山西。


    現在山西已有了類似錢莊票行的機構,但隻是剛剛開始,銀票這玩意也隻是在摸索過程中還沒得到認可和推廣,使用的範圍也非常小。


    但現在朱慎錐利用邊貿的機會直接推出了這種新式券證,不僅替代貨幣使用,未來還能在這個基礎上成為真正的貨幣,而恆通商行也能借此進入金融行業,開設金融業務,正式發行銀票用於流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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