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營地一處,這邊都是朱慎錐的人,因為他的新軍就駐紮在這。


    在其中一頂普普通通的蒙古包外,一隊新軍正守在外頭,朱慎錐帶著王海大步走來,領隊的隊長李佑連忙上前行禮。


    “人在裏麵?”


    “迴六爺,在裏頭。”


    點點頭,示意李佑繼續,朱慎錐上前掀開簾子進了蒙古包,而在他身後王海跟著一起進去,但進了蒙古包後王海就停下了腳步,他就地一坐直接守在了門內,把出口堵的嚴嚴實實。


    蒙古包裏光線有些昏暗,從外麵進來視線一時間有些看不清,稍等會兒後,裏麵的樣子這才慢慢清晰起來。


    這是一頂很普通的蒙古包,和牧民的蒙古包沒什麽兩樣,一個滿臉大胡子,須發亂成一團,衣衫襤褸的男子正盤坐著,當他聽到動靜抬頭望去,見到朱慎錐的時候咧嘴笑了起來,嘶啞的聲音喊了一聲“兄弟”。


    這是布日固德?如果不是王海帶自己過來,來前朱慎錐就知道蒙古包裏的人是誰的話,朱慎錐差一點就沒認出他來。


    在朱慎錐的印象裏,布日固德一直都是那個身子強壯又豪邁直爽的蒙古漢子,可現在的布日固德整個人都瘦脫了型,哪裏還有以前健壯的樣子,他的身上衣褲破破爛爛,到處都是傷,傷口有的地方結痂了,有的滲著血水,渾身上下散發著一股難聞的味道。


    布日固德的樣子簡直比乞丐好不了多少,怪不得前麵王海說當外圍巡邏的人碰到他的時候差一點就沒認出來呢。


    “兄弟?”朱慎錐試探地問了一句,布日固德勉強笑了笑,繼續用嘶啞的聲音說道:“是我,我的兄弟,我迴來了……。”


    “你的嗓子?”仔細辨認,朱慎錐終於確定在自己麵前的這個人的確是布日固德。


    “如果你在沙漠裏好幾天都喝不到一口水,你的嗓子也會和我一樣……。”布日固德苦笑道,接著目光朝守在門口的王海撇了一眼,開口問:“有吃的麽?能不能給我點吃的,如果有酒的話就更好了。”


    朱慎錐皺起眉頭,布日固德的狼狽讓朱慎錐意外,可更意外的是布日固德狀態。他想了想迴頭就對王海吩咐了一句,讓王海趕緊去弄點吃的過來,酒肉什麽暫時不要拿,隻取些肉湯和麥餅,另外送些瘡藥來,還有幹淨的衣褲。


    王海點頭出去了,等王海走後,布日固德看了眼他的背影笑道:“這小子是個好奴才,當年伱算是沒瞧錯他。”


    “王海的確不錯,不過他已經不是奴才了,雖然他一直還喊我主人,可當我把他帶走的那天起,他就是一個自由人。”


    布日固德點點頭,似乎在承認朱慎錐這話,同時眼中也露出羨慕的目光。當年王海能夠跟著朱慎錐還是布日固德幫的忙呢,要不然布日固德派當初還是奴隸的王海服飾朱慎錐也不會有後來的事發生。可布日固德怎麽都沒想到,當初一個不起眼的少年奴隸這些年中會有如此大的變化,現在的王海已不是當奴隸那會兒的樣子了,隨著年齡的增長和跟著朱慎錐身邊學到的見識,王海不僅徹底擺脫了奴隸的身份,還成了部落的百戶,一個許多牧民眼中羨慕不已的貴人。


    此外,就是王海對朱慎錐的忠心,布日固德看得出來,王海對自己的防備,更相信隻要朱慎錐一個眼神,讓王海幹什麽他絕對毫不遲疑。


    不一會兒,王海就取了東西過來。


    按照朱慎錐的意思,王海取了肉湯和麥餅,還有一套普通的牧民衣褲包括瘡藥和包紮的幹淨布條等。


    東西來了後,朱慎錐對布日固德說不是不給他吃酒肉,因為現在的布日固德太過虛弱,酒肉這些不適合他。先喝點肉湯用些麥餅,把胃養一養,等恢複些後再吃其他東西,要不然身體受不了。


    聽著朱慎錐的解釋,布日固德笑著點頭,接著他也不客氣,席地就吃喝了起來。把麥餅掰開放在肉湯裏,泡軟了一口接著一口吃著,布日固德看起來是餓壞了,雖然他極力克製著自己盡量吃的慢些,可依舊速度很快,轉眼功夫就把一大碗肉湯和三個麥餅全吃得幹幹淨淨。


    抹了抹嘴,布日固德遲疑了下,似乎還想再要些,不過他最終還是沒說出這句話。接著他在朱慎錐的幫助下清理起了傷口,重新上了藥。在清理傷口的時候,朱慎錐發現布日固德身上的傷不少,大大小小足足有三十多處,其中有幾處看著極為嚇人,虧得沒有再深入些,要不然他肯定活不下來。


    等清創後重新包紮好,又換上了幹淨的衣褲,布日固德看起來比剛才好多了。他用手理了理亂糟糟的長發,拿布條把頭發紮了起來,雖然胡子暫時沒功夫打理,可這麽一弄總算有了以前幾分容貌。


    “怎麽受這麽多的傷?究竟發生了什麽?”朱慎錐詢問道。


    布日固德歎了口氣,搖頭道:“我是從死人堆裏爬出來的,要不是運氣好就迴不來了……。”


    隨著布日固德的講述,朱慎錐這才知道他經曆了什麽。布日固德跟著哈丹巴特爾隨林丹汗出征漠北,其中前後發生的戰事朱慎錐之前已經得知,無非就是林丹汗先意圖打跨漠北各部,可因為漠北各部依仗地形一直和林丹汗周旋,林丹汗無法找到決戰的機會。


    隨著時間的推移,冬天開始來臨,心存僥幸的林丹汗又沒有果斷撤軍,反而在漠北多耽擱了些時日,等到不得不撤的時候,最佳撤軍時間已經過去了,這時候林丹汗已感受到了漠北各部意圖趁自己撤軍時反擊的威脅,為了確保本部力量,林丹汗做出了讓哈丹巴特爾領軍斷後的決定,就此把哈丹巴特爾和布日固德陷入了危難之中。


    為了掩護林丹汗本部撤退,哈丹巴特爾帶著兩千精騎和漠北各部周旋。幾戰下來,損失巨大,等到林丹汗本部撤出漠北後,哈丹巴特爾的斷後部隊已失去了突圍的可能,這時候漠北各部已團團把他們圍住,麵對這樣的情況,哈丹巴特爾考慮後依舊決定突圍而不是投降。


    最後一戰打的異常慘烈,哈丹巴特爾的部隊在數倍於敵的情況下最終全軍覆沒,哈丹巴特爾戰死,布日固德也好不到哪裏去,當時他在戰場上受了重傷昏了過去,等清醒過來的時候,戰爭已經結束了。


    也許是昏迷時的他被漠北的蒙古人當成了死人,隻是補刀的時候在他身上馬馬虎虎砍了兩刀,見他一動不動也就不再理會。


    等布日固德醒來後,他的四周全是戰死的同胞屍體,搖搖晃晃站起身,放眼望去,茫茫大漠中就他一個活著的人。


    死裏逃生的布日固德簡單給自己包紮了下,又在同胞的屍體那邊翻找了點可用的東西,再割了條戰死的戰馬馬腿帶上充作幹糧,一個人獨自朝著南方而行。


    接下來的幾個月裏,布日固德吃盡苦頭,沒有戰馬也沒有補給,加上他又受了傷,獨自一個人要走出大漠談何容易?可就算如此,布日固德還是終於從大漠中走了出來,九死一生好不容易迴到漠南。


    等到了漠南後,為避免麻煩布日固德晝伏夜出往部落方向趕路,曆盡艱辛終於迴到了部落,當他看到熟悉的部落時,心中終於鬆了口氣,迴想這一路受到的苦難,布日固德感慨萬千。


    “這是哈丹巴特爾的遺物,我沒辦法把他的屍體帶迴來,隻能帶迴這個……。”布日固德抬手抹了下眼角滲出的淚水,取出件東西擺在朱慎錐的麵前。


    朱慎錐望去,伸手拿起,這是一條項鏈,項鏈的墜子是一顆狼牙,他認出這是哈丹巴特爾脖子上帶著的那條。蒙古人號稱是蒼狼的子孫,狼牙也有代表著勇士的意義,作為部落的繼承人,哈丹巴特爾是部落的勇士,這條項鏈也是他最為珍貴的東西,沒想到會今日再見到它。


    摸了摸項鏈,朱慎錐長歎了聲,腦海中浮現起哈丹巴特爾的笑容,故人已逝,心中很是不好受。


    “能迴到部落,把它帶迴來我的心裏也就沒了牽掛了。”布日固德顯得有些輕鬆,他笑著說道:“迴來的路上我經過了幾個小部落,從他們那邊聽到了些傳聞,沒想到離開部落這些日子草原上居然發生了那麽多的事。”


    朱慎錐沒有說話,靜靜聽著布日固德繼續往下說。


    布日固德說道:“之前我們都沒看穿嘎力巴這條毒蛇,也沒想到旭日幹這個白癡會如此輕易相信他的話。旭日幹算是死的不冤,他如果就算不死,我拚了這條性命也要讓他下地獄!”


    “兄弟,謝謝你,要不是你出手,部落恐怕早就沒了。騰格爾是繼任台吉的合適人選,塔娜作為他的母親當阿力亞也是理所當然,再加上你的幫助,部落會繼續存在下去,想來哈丹巴特爾如果在天上能知道這些的話,也會欣慰的吧。”


    說著,布日固德露出了高興的笑容,這笑容沒有一絲虛情假意,能看得出他是發自內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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