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師傅寡仁麽?”


    元吉是個賤人,發現了熊賜履等人的窘態,非但沒安慰,反而戲謔道,“我就不怕熊師傅,再多仁的熊師傅都不怕。我怕的是熊瞎子啊,就是因為熊剛勇多虐啊。”


    “哈哈哈哈。”殿內一群滿蒙悍匪又是一陣爆笑,此起彼伏的跟熊賜履幾個漢臣打趣。


    “熊師傅,咬他。”


    “九爺小看人,熊賜履,別怕,把你仁拿出來,砍他。”


    “熊師傅,快出你的仁劍,給他來個紅刀子進,綠刀子出,紮他苦膽!”


    “哎呀,我中了仁啊。”


    一聲慘叫,莊親王博果鐸觸電一樣栽倒在地,這小子才十八,莊親王這支又是唯一庶出的鐵帽兒王,一向沒臉沒皮的,比較接地氣。


    博果鐸模擬著中箭的表情,在地上胡抓亂撓瞎盤騰的,嘴裏還一個勁的:“唉呀呀,好疼啊,這一支支仁箭射的小王渾身都不舒坦了。”


    “…咳…放…放肆!”


    殿內突然群魔亂舞,看著蝦米一樣在地上亂盤的莊親王博果鐸,康熙抓狂的撓了撓臉,眼神都崩潰了,與熊賜履一樣的臉色醬紅,叉指大罵“地麵蛇”,“博果鐸,你發了癲了?給朕起來!”


    “啊啊啊喔…嗻!”


    正在地上扭來扭去的博果鐸,被康熙打斷了無實物表演的癮頭,悶悶不樂的從地上爬了起來。


    “皇上啊,你還看不清麽?”


    元吉大聲問康熙,“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尚之信被汗阿瑪視為俺答,打小入侍,他與滿洲人一樣,就是在咱八旗長大的,他就是滿洲人。


    尚可喜那條老狗,原本跟著毛文龍那個土匪,算是條有血性的土狗,跟了咱八旗,才算是條土狼。可現在呢?這才到南方幾年,土狼又他媽變小娘了!


    我就說了,漢地咱不能多待,非把咱熏廢了不可。咱滿蒙加一塊才幾個人?漢人可是有一萬萬啊!


    一旦咱跟漢人學什麽儒,哪怕退化到一百個漢人能頂的上咱滿洲一個人,咱就完了。


    漢人就不可能變的跟滿洲一樣強,但漢人能把咱滿洲變的跟他們一樣弱,那也是一種贏。”


    說著昂聲輕嘯,聲震大殿,“男兒自該橫行,氣吞萬裏如虎,飛揚跋扈,耀武揚威!有刀,就橫刀過市,有馬,就躍馬出郊。有酒,就醉臥沙場。有警,就有我無敵!


    我滿洲男兒就該飛鷹走狗,狼戾虎形,我滿洲八旗鐵騎縱橫,自該神威如獄!我們不剛勇多虐,憑什麽去奴役一萬萬仁義道德?


    我們若退化成了羊,皇上,你不過領著幾萬隻羊,憑什麽讓一萬萬隻羊服你?三哥,你若退化成了羊,我還敢認你麽?我又憑什麽認你?


    你又憑什麽讓幾萬頭狼,服你一隻羊?你要跟羊套近乎麽?你憑什麽?憑你羊語說的好?咩!你不靠剛勇多虐的滿蒙,靠一萬萬多仁的漢人?漢人要是靠的住,崇禎何必吊樹?”


    殿內嗡嗡的響起了議論聲,滿蒙一眾王公態度異常一致,都覺得元吉說的太對了,康熙卻是先狠狠瞪了元吉一眼,繼而皺眉不語。


    “尚之信生而神勇,嗜酒不拘細行,豪氣不輸張翼德。”


    康熙看著元吉,元吉也看著康熙,“之信打小在旗下長,曆陣哪是什麽養在婦人之手的尚之孝可比?之信臨陣遇危,瞋目一唿,千人俱廢,這是萬人敵璞玉啊,這就是呂奉先的胚子啊,隻是尚未上演轅門射戟的傳奇罷了。千裏馬,也要有主人套上籠頭,加了鞭,它才會走啊!”


    頓了頓,又搖頭道,“奉先誅董卓,破張燕,大敗袁術,英雄蓋世卻被汙成三姓家奴。丁原一村野匹夫,董卓資不過土虎,如何駕馭得了蓋世英雄?自己騎不上千裏馬,怨馬太烈?


    皇上,你若是真龍,尚之信會助你興風布雨,騰雲駕霧。可你若是聽信犬儒之言,去削藩,可速殺之信,此人必反。”


    “為何?”康熙沉聲問。


    元吉盯著康熙的眼睛,冷冷道:“因為狼是不跪羊的。”


    康熙被噎了一下,惱怒的瞪了眼元吉,又撓了撓腦門,感覺自家的這個九弟,坦誠是有餘的,可也太不把皇上當迴事了。


    哼,也就是朕氣量大,康熙暗忖,若是別的皇帝,早圈死你個神經病了。


    “皇上啊,米思翰,明珠,莫洛這幾個王八蛋,為啥支持削藩?”


    元吉不顧康熙表情不善,繼續打擊道,“第一,就是削不了才支持削唄,反正就是扯淡,不用負責。這仨王八蛋,就是前明的方孝孺,齊泰,黃子澄啊。


    他哥仨有幾個佐領?他仨支持削藩?誰去削啊?那不還得咱八旗將佐去削麽?他仨支持讓他仨死去啊,憑啥他仨支持,讓咱們死去啊?”


    “九爺?”明珠崩潰的來了一嗓子,“奴才甘願撞死。”


    “得得得,你忠的,歇歇。”


    元吉不耐煩的衝明珠一擺袖子,又衝康熙道,“這仨就算是忠的,沒私心的,那也是腦子比較殘的。孔有德早就自請撤藩,那也是個剛烈的忠臣。哪怕就沒尚之信這事,順治十年,尚可喜就以痰疾為由,想迴京師歇了。咱不都沒許嘛,答應人家的就辦,怎麽到您這兒,就想悔了呢?”


    康熙看了元吉一眼,知道他為何沒說全。


    頭前尚可喜想迴京養老,是被順治拒了的。


    可孔有德那次,是多爾袞拒了的。


    三藩實際最早是四藩,還有孔有德一個“定南王”。


    孔有德是最早想迴北方的,他受不了南方的熱瘴,整天嗷嗷著要迴北方。


    可多爾袞不許,都說好了給藩王,你藩王不當了哪行?孔有德就沒轍,一直貓在廣西,結果李定國反攻,圍攻桂林。


    李定國是張獻忠義子,十歲造反,二十騎破襄陽,明末最能打的漢將了。


    滿洲入關陣亡的最高將領,敬謹親王愛新覺羅.尼堪,就是中了李定國之伏,拒絕撤退,衝陣而亡,加上定南王孔有德,兩蹶名王,光複桂湘,英雄了得。


    孔有德是從明降清了,但對明卻是誓死不降,打到彈盡糧絕,一看死定了,學了織田信長,一怒放了把火,連帶自己在內,全焚了,壯烈殉國!


    其不到十歲的獨子,同樣死於亂軍之中,這就沒人襲定南王爵了,四藩才變三藩。


    尚可喜也確實是真心想迴京養老,光杆兒都想迴,兵都不要了,寧肯迴遼東海州老家,退養牧耕。與孔有德一樣,真不想在南方待。


    這是古代,不是北上廣深的廣深,海南國際旅遊島的三亞。


    嶺南,瓊海,這些地方古代就是流放人的,犯了事貶的官都朝南邊踢,蘇東坡等一堆名人都被踢到過南方。


    南方也真有熱瘴,就是瘧疾嘛,蚊子引起的打擺子,太平洋戰爭中,美軍與日軍,一半人都倒在南太平洋諸島的瘧疾上了。


    兩廣雲貴,在這個時代,還沒改土歸流呢,地方上都是南蠻孟獲那號的土司酋長代管,與後世的不可明說之國人看緬甸老撾柬埔寨差不多,偏遠的濕熱雨林。


    對滿洲蒙古來講,那就不是老撾柬埔寨了,感覺兩廣雲貴都到印度了。


    這種南方熱瘴的鬼地方滿蒙都怵,真不稀罕這種破地盤。


    滿蒙地盤多的是,一個盛京就四百萬平方公裏呢,尼布楚條約都沒簽呢,更別說不平等條約了,地方大的很,四萬滿洲人都沒有,全是野生動物。


    孔有德受不了,想迴北方,想得美!你都受不了,滿蒙更受不了,沒人願意去接你的班,接著幹你的王爺去,甭想撂挑子不幹。


    滿蒙都是分封,藩王封的到處都是,南方幾個漢地藩王算個毛。


    多爾袞,順治都沒想過反悔的事,削藩是什麽意思?蒙古,藏地,迴部,一堆堆的藩王呢,寫史的淨是扯淡,大清哪可能隻有三藩,是關內漢地的南方隻有三藩。


    大清的藩多的是,一堆藩王呢,喜馬拉雅山南麓都有藩。如果不是康熙被理學儒臣忽悠,腦子抽了,削個屁的藩,滿蒙哪有這個概念?削藩是大一統王朝的概念。


    “天下財賦半用之於三藩,千萬糧秣軍餉,皆靠朝廷供養。”


    康熙從小學漢書,最憂心的三件事就是三藩,河工,漕運,實際全是財政問題,一副肉疼的表情,“三藩糜餉太甚。”


    “這話不實,與一炮糜爛數十裏仿佛,這是把三藩的稅賦都加上了。”


    元吉沒受康熙財迷的表情幹擾,直言道,“平西藩有通使藏地之責,互市茶馬之業,南通茶馬古道,貨通南北。


    雲南境內又廣征關市,榷稅,鹽井,金礦,銅山之利極豐。奴才都跟平西王換了不了銅料大木呢。其稅賦厚自封殖,來自殖產興業,可不是朝廷。


    閩地多山貧瘠,耿藩不上進,是個劫票的,可其勒銀索米,養活自家絕無問題。平了鄭經那個海上劫道的,海貿一開,閩南財賦馬上就會緩解。


    尚可喜僅鹽商一項,每歲所獲銀兩不下三百萬。這三藩都已安定,向朝廷上繳貢銀之期可待,何必削它哥仨?”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狩獵大清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嬴政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嬴政並收藏狩獵大清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