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芝龍說我是真降,就寫信招降了十幾萬人,人降了就得給漢軍旗與綠營番號,下發武器裝備,給軍餉錢糧啊。


    可是,滿洲按開出的條件,送漳州,泉州,潮州,惠州安屯鄭芝龍本部時,清使者學士葉成格與鄭芝龍四子一到鄭森的地盤,發現這幫人沒剃頭。


    大清使者就很惱火,就罵鄭森:“爾等既無剃發者,不為清臣,不能出詔。”你們隻要地盤,不要滿洲發型?那怎麽行?


    那是鄭芝龍的本部精銳,家丁,最後的保命老本。鄭芝龍降了,但還是不放心,想留一手。


    鄭森就不降嘛,肯定是道德,為了正義。


    可即便這樣,滿洲也沒殺鄭芝龍啊。


    換施琅試試,看鄭家怎麽對付不道德,不正義的施琅家人。


    沙場征戰,各為其主,你兒子是你兒子,你是你。給鄭芝龍入了漢軍正紅旗,封了滿洲八旗爵位,一等精奇尼哈番,年羹堯大將軍就是這個爵位,始終就是封賞。


    鄭芝龍也很忠誠,一直寫信讓鄭森投降。鄭森也很正義,為大明盡忠,就是不降。


    滿洲沒侮辱過抗清的鄭成功啊,寧遠大捷的袁崇煥,據說都炸死滿清祖宗了,滿洲侮辱過袁崇煥麽?滿清侮辱過堅決抗清的毛文龍麽?


    滿清侮辱的反而是洪承疇等投降的降將,官爵不昧你的,有功必賞嘛。但就是明著罵你不是忠臣,吃著大明的俸祿居然投降我了,我看不起你。


    可對真正抗清的漢人將領,滿清一向都是讚譽有加。包括打敗了清軍的英法聯軍,八國聯軍,日軍,滿清都是讚譽有加。派往日本的就是清的官派留學生啊,就是因為被日本打敗了嘛,佩服,日本了不起。


    即便八旗就沒碰寧遠,寧遠都大捷,努爾哈赤都能被寧遠紅衣大炮崩死。滿洲都懶得辟謠,漢人的嘴炮比紅衣大炮厲害的多,隨你怎麽說。


    反而還是誇耀袁崇煥嘛,戰報什麽都是末節,軍事正常手段,戰爭隻論輸贏。人沒降就是大節,這就很了不起了。


    袁崇煥被殺的時候,沿途拍手罵袁漢奸的人,辮子兵一來,立馬就跪嘛。


    滿洲要是連誰是英雄,誰是奴隸,都認不清,又何來信心,以幾萬滿洲去征服上億的漢人?


    因為滿洲不看漢人有多多,發現漢人中的英雄比自家少的多,就認定可以輕鬆征服!


    野蠻人的思維,根深蒂固了,就是頑固的認為,再多的羊,也咬不過狼。


    你是狼,我臣服你。你是羊,我就要吃你!


    鄭芝龍就是一條英雄的海狼,他隻是臣服了更強的狼群罷了。


    滿洲隻是納悶,那不都是鄭芝龍的家丁親族麽,怎麽不聽老鄭的,聽小鄭的,海盜都讀聖賢書了?就問:“老鄭,你行不行啊,你兒子怎麽不聽你的呀。”


    鄭芝龍就說:“行行行,我再勸勸他。”


    這一勸,鄭芝龍的弟弟兒子,一幫親戚,就來來迴迴往返京師福建,來來迴迴勸了快十年。


    順治十七年,福建巡撫佟國器截獲鄭芝龍與鄭成功的私信,密信直送京師。


    議政王大會一開會,得了,這爺倆把咱當前明了,耍咱玩呢,遂將鄭芝龍,鄭芝豹及其在京家屬,一體發配寧古塔,令八旗南下,殲滅鄭森。


    次年,順治十八年,農曆三月初一,鄭成功於金門祭海誓師,進軍台灣!


    鄭芝龍雖然被辦了,但就跟當年跟鄭森打,不耽誤封賞鄭芝龍一樣,跟鄭芝龍一起降清的施琅等人,該封賞還是封賞,沒有受到牽連。


    施琅後來又叛清,跑迴鄭成功那裏,是因為被一個突發事件打成全軍覆沒了。


    那就是屠了三迴嘉定,殺了兩任朱明皇帝,橫掃福建,廣東,廣西三省,對大清忠心耿耿的李成棟,又突然反清複明事件。


    因為大清封賞不公,總督是佟養甲,李成棟是提督。


    就因為佟養甲姓佟,還不是從滿洲入關來的,是關內的佟家族人。


    當時閩,粵,桂就沒有滿洲兵,打福建,廣東,廣西的都是李成棟等降兵,佟養甲與李成棟一起打的福州,廣州,都覺得自己功勞大。


    滿洲人當然更信任關外撫順的佟家,當年金兵攻陷撫順,就是明朝官員把與金做生意的佟家一個子侄佟養性,抓了扔大牢裏了,金兵殺進去撈人呢。


    撈出來後,努爾哈赤就把女兒嫁給他了,大汗嫁女兒嫁的可是商人哦,野蠻的滿洲辮子,卻願意為了商人攻城哦。


    你一個商人都敢通敵,通我,你有事了,我也敢發兵,救你一個商人。


    山西八大家就通敵,清兵入關之後同樣沒有過河拆橋,論功行賞,封為“八大皇商”。


    八大皇商是漢奸麽?“漢”除了收稅,壓榨商人,有沒有為商人做過什麽?那商人為什麽不奸了這個“漢”呢?


    英法聯軍,八國聯軍在華招募的華勇,打清兵的偽軍。為了怕清朝官員事後報複,戰後,包括華勇連帶家屬在內,全部被英軍裝船運走,非常有擔當。


    強者的做法是相通的,氣質都是一個氣質!


    撫順事後,佟家就舉族投金了,改姓佟佳,全死心塌地跟滿洲混了。


    佟家又迴了個女兒,嫁給了努爾哈赤當元妃。生的孩子,就是四大貝勒之首,代善,鐵帽兒王禮親王一係,就是佟家生出來的!


    這還不是最大的,康熙他媽,就姓佟,漢女,抬入滿洲旗的第一人,也是佟家人。


    有這個關係,滿洲肯定更信佟家人,哪怕是關內的佟家旁支。


    至於李成棟的赫赫戰功,那是針對漢人。


    滿洲八旗並不覺得李成棟能虐漢人就有啥了不起,廣州就是李成棟的幾個剃了頭漢兵,一咋唿,全城就崩潰了。


    李成棟戰績再高,那是羊跟羊頂著玩。兩廣總督給誰都是一樣,當然更偏向更信任的佟家。


    就在李成棟與佟養甲爭功的時候,偏向了佟養甲,讓其做了總督,而讓李成棟做了提督。


    就是因為滿洲偏向外戚,封賞不公,才導致了李成棟又反清複明了。


    李成棟才是真正的漢人,你封賞不公,我就要反,這才是漢子。


    這就是春秋的士之精神,這就是武士,受辱即刻不能忍。


    然後,施琅就悲劇了。


    他當時正跟在李成棟麾下打仗呢,結果上司突然反清複明了。施琅的兵就被好漢爺打沒了,不敢迴清那頭吃軍法,就吃了個迴頭草,又跑迴鄭成功那了。


    滿洲錯在偏向外戚,封賞不公,逼反了不願受辱的李成棟。


    但是,滿洲沒看錯李成棟,對漢人戰無不勝的李成棟,一等滿洲八旗南下,一仗沒贏過,毫無還手之力,被輕鬆殲滅。


    於是,施琅又悲劇了。


    在抵抗滿清各路偽軍的過程中,施琅打的是最好的,人也直,反對鄭成功“舍棄水軍上陸,棄海貿而以剽掠籌集軍餉”的戰略。


    認為這是自毀武功,鄭芝龍是海商海盜出身,最精銳的是水軍,不是陸軍,海洋與船才是鄭家根本。


    鄭成功不聽,削了施琅兵權,發配到了廈門,正好遇到降清的馬得功來打廈門。守廈門的鄭軍主將是鄭芝莞,一看清兵殺到,驚慌失措,棄城潰逃了。


    廈門是施琅帶自己幾十個家丁,奮勇殺敵,陣斬馬得功之弟,才守住的。


    後施琅屢立戰功,可鄭成功與滿洲一樣,也犯了賞罰不公的錯誤。


    施琅都威脅你再不封我的官,我就當和尚去了,鄭成功還是不搭理他。


    結果,施琅也是個爺們,他真把腦袋剃了,不再搭理鄭成功了。


    施琅麾下有個叫曾德的鄭氏老人,一看施琅失寵了,要乍翅,搞串聯,要奪權。


    施琅一怒就把人抓了,要剁他。鄭成功聽說了,就不讓剁。


    結果,施琅還是把曾德剁了。


    倆人就決裂了,鄭成功就派兵包圍了施琅家,把施琅本人,連他爹,兄弟一家老小都抓了。


    可施琅在台灣的名聲不錯,人也義氣,舊部與當地居民又把他救出來了,渡海逃迴了大陸。


    但逃掉的隻是施琅一個,被抓的可是施琅全家。


    搖擺人施琅,父兄被殺後,至此死心塌地的要攻台。


    無論反對棄海就陸,還是軍略武勇,施琅之才,就放在那裏。


    可鄭成功非但看錯了施琅之才,也看錯了施琅之德。


    鄭成功殺施琅家人,施琅攻台之後,卻沒把鄭成功全家殺光。


    僅此一點,鄭成功無論軍略,格局與心胸,皆不如施琅!


    鄭家的龍,叫鄭芝龍,英雄豪傑!


    滿洲與鄭成功皆是任人唯親,封賞不公,但滿洲沒看錯李成棟,可鄭成功看錯了施琅。


    原因相同,結果不同,所以什麽因為什麽,所以造成什麽,都是扯淡。


    真正的原因,就是滿洲有實力扭轉一切的原因,用實力決定結果。


    當滿洲喪失了這種實力,無論滿洲有多麽正義,多麽道德,多麽有道理,也不可能代表正義,代表真理。


    這就是為何說贏才是正義,真理隻在大炮的射程之內!


    元吉尊重施琅,與什麽漢奸不漢奸的無關,是施琅有讓他尊重的實力,僅此而已。


    見施琅梗著脖子又要推銷他的攻台,元吉馬上擺手,站了起來:“我跟你說倔驢,別說爺嚇唬你,爺在京裏的名聲,隻能幫你倒忙。看在你幫我描船圖的份上,爺私人支援你一千兩,當是描圖錢了,餘下的就不幫你了。”


    頓了頓,又道,“你是跟我們一起上去洗澡,不談正事。還是找人聊你攻台的正事去?”


    施琅短眉一凝,想了想,頹然的一抱拳:“洗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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