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b實驗樓,9層。

    甄暖整理好報告準備去交給言焓。電梯門打開,她抬眸望見來人,便微笑開來。

    “想我沒?”是關小瑜,“十桉裏我不在,現場隻有你一個女的,有沒有害羞尷尬?”

    甄暖嘿嘿笑一聲:“也沒有啦。對了,你去哪兒?”

    “給隊長匯報工作。”

    “誒,我也是哦。”

    “剛巧了。哦,有幾個好消息你還不知道吧。痕檢員們檢查了你從屍體上提取的陰部毛發,裏麵有一根不屬於死者。很可能來自和死者發生性關係的男人。”

    甄暖點頭。

    她已慢慢摸清這裏的行事方法,一點點零碎的線索,東一片西一塊,終有一刻會匯集成完整精確的證據鏈。

    “浴袍圖案對比成功,死者手臂上的花紋是十桉裏悅椿溫泉度假別墅區的浴袍。現在偵察隊正在對酒店工作人員進行嫌疑排查。”

    甄暖驚訝:“這麽快?”

    “都是你的功勞,隊裏都傳開了。”

    甄暖抿唇,不好意思地笑笑:“這麽說已經找到死者信息了?”

    關小瑜搖頭:“死者登記的身份證是假的。不過,找到了死者租住的別墅,組裏的人已經先過去采證,我後麵跟上。”

    “辛苦啦。”

    “應該的。還有,你不是從死者的胸部找到矽膠墊了嗎?蘇陽他們已經查到廠商,不出今天就能找到顧客信息。無臉女屍的臉很快就可以找到。”

    “太好了。”甄暖說著,把自己的文件夾打開給她看,“你見過這種傷痕沒,看不看得出是什麽工具打的?”

    關小瑜皺眉看了一會兒,搖頭:“還真沒見過。”

    “嗯。”甄暖嘟嘟嘴,收起照片,又問,“小鬆說,鄭苗苗失蹤了?”

    “對啊。”關小瑜麵露愁色,“教授迴譽城那天,登機前和苗苗通過話。下飛機看見苗苗短信說來接他了,帶了生日驚喜。但她一直沒出現。失蹤案歸二隊管,大夥兒幫忙找線索。可現在出了無臉女屍的案子,暫時沒精力和二隊合作了。十桉裏出現女屍時,大家都嚇一跳,還以為是苗苗。幸好一看年齡就不對。

    鄭教授就這一個女兒,教授夫人癌症住院,這出了事該怎麽辦呀?”

    甄暖擰眉:“現在杳無音訊的,也夠焦心。”

    ……

    言焓走上天台,手掌擋著風點了支煙,掏出手機,把花花的未接來電迴複過去:“花姐。”

    “你上次要我打聽的人,紀法拉。”

    “嗯。”他在風裏眯起眼,深深吸著煙,嗓音含糊不清。

    “聽說是紀霆的私生女,10年前也不知是從哪兒帶迴來的。傳言很不好的呢。”

    “哪些傳言?”

    “那時在紀家伺候的幾個傭人都怕那小女孩的咧,說她天天像幽靈一樣在房子裏晃蕩,小小年紀總說一些殺人啊血啊的事情呀。大家說是不是她心裏有什麽陰影,比如紀霆把她媽媽殺掉了之類的慘事。後來也不知怎麽的,長大了就慢慢好了。”

    “除了說她是紀霆的私生女,沒有別的說法嗎?”

    “也有人說她和紀霆沒有血緣關係,是收養的。”

    “嗯,謝謝。”

    “跟我客氣什麽呀。有時候記得來轉轉啦。”花花很有分寸,沒問他為什麽打聽紀法拉。

    “記得。”

    言焓收了電話,不經意用力眯了眯眼,深吸一口氣,冰冷的空氣湧進去,刀一樣在五髒六腑裏攪動。

    9年,很快就要到第10個年頭。

    阿時,過不了多久,我就會去陪你了。

    ……

    煙頭燃盡,燒到手上,言焓從思緒裏迴過神來,見樓下,甄暖和關小瑜在冷風裏小跑著往這邊過來。

    他把煙頭扔進垃圾桶,轉身下樓。

    ……

    言焓迴到辦公室,蘇雅坐在裏邊等待。

    “有事?”

    “想和你討論一下十桉裏的案子。”蘇雅淡淡一笑,目光落在他辦公桌上正憨憨曬著太陽的仙人球上,“你真厲害,十多年了它還活得好好的。”

    言焓不搭話,側身在飲水機邊接水。

    蘇雅看著花盆上的“yh&xs”,幾個塗改液字母有些幼稚,完全不符合言焓現在的成熟氣質。

    人都是會變的。可……

    他怎麽就在這棵樹上吊死了,死都不迴頭不改變呢?

    夏時的骨頭和碎肉都挖出來了,鐵證如山,死了那麽多年的女人,卻陰魂不散。

    蘇雅常懷疑,夏時是否還“住”在言焓家裏,“睡”在他床上;言焓獨自在家時,會不會和身邊夏時的“鬼魂”說話。

    蘇雅問:“那隻叫盤尼西林的折耳貓……”

    “活得很好。”言焓端了杯水給她,又放了兩杯在一旁。

    蘇雅神情恍惚:“折耳貓能活那麽多年,你夠盡心的。”

    他淡淡彎了下唇角:“她前段時間生小孩了,兩隻。”

    蘇雅知道言焓對夏時撿的那隻流浪貓有多寶貝。她知道言焓不喜歡貓,可夏時死後,那貓在他眼中的地位完全大翻身。

    現在貓生了小孩,如果她能養一隻……她笑道:“送我一隻吧。我也想養。”

    言焓用“你覺得可能嗎”的眼神瞥她一眼:“寵物店裏有很多。”

    “三隻貓你養得過來嗎?”

    言焓不搭理。

    “起名字了沒?”

    “阿莫西林。”

    “……”蘇雅不說話了,嫉妒死了花盆上的“xs”,真的陰魂不散。

    很快,甄暖和關小瑜來了。

    兩人做著匯報,言焓插兜斜靠在辦公桌前,安靜聽著。

    他並未多說,蘇雅卻提出一個觀點:

    “死者死前沒有掙紮,生前遭受長期的虐待,會不會就是連環自殺案的第7個受害者?她有自殺傾向,想尋死?”

    甄暖一板一眼的:“現在還沒有證據,隻能先當做單獨的案件來看。”

    蘇雅目光挪過來,看了她好一會兒,看得甄暖懵懵地心裏發毛,才扭過頭去,繼續對言焓說:“你覺得,兇手用屍僵和體溫推遲時間的目的是什麽?”

    言焓尚未開口,瞧見甄暖輕輕蹙了眉,便問她:“你有什麽想法?”

    甄暖抿唇,搖了搖頭。

    “說。”

    蘇雅又迴頭看甄暖。

    後者低垂著目光,小聲道:“其實,用屍僵推遲死亡時間的說法一般都是小說裏才有,這種方法很拙劣,屍檢一查就出來了。”

    “我知道啊。”蘇雅眉梢輕挑,慢悠悠地說,“我是在從兇手的角度看問題。他或許不知道這一點,看偵探小說學到這一套戲劇性的東西。這不恰好符合suicidesound之前的行為模式嗎?”

    甄暖愣了愣,細細一想,覺得她說的不無道理,誠心誠意地“哦”了一聲。

    又補充:“可破壞屍僵或許不是為了推遲時間,而是方便運輸。”

    言焓意味深長地看兩人幾秒,收迴目光。

    辦公室電話響了,偵察隊通過矽膠墊找出了死者身份,孫琳,本地人。

    言焓放下電話,有意無意表揚了甄暖一句:“要不是你的發現,死者信息不知要等到什麽時候。”

    蘇雅心知肚明地沉默。

    甄暖受之有愧,擺擺手:“不是,這是應該的。如果沒發現,那是失職呢。”

    關小瑜心眼兒多,剛才就想幫甄暖了,見機忙著給她長臉:“我們老大最挑剔,難得表揚人呢,你好好收著。下迴還不知誰能輪上呢。”

    言焓何其精明,似笑非笑:“關小瑜,你就損吧。”

    甄暖和關小瑜準備走了,言焓又叫住:“甄暖。”

    甄暖很自覺:“哦,我要做什麽?”

    “還原死亡過程。”

    甄暖頓感肩頭壓力倍增。

    言焓揚了揚眉:“有困難?”

    “……沒。”

    “好好幹。月底給你加獎金。”他逗小孩兒般地笑笑,揮揮手示意她可以出去了。

    兩人才出門,蘇雅悠悠道:“你真夠護她的。”

    言焓轉身,坐迴椅子裏去:“你跟一小孩較什麽勁?而且,她說的也對。”

    蘇雅的重點完全給前一句吸引過去,不可置信:“小孩?她就是長相年輕有優勢,可比我小不了幾個月。你以為她18歲呀。”

    “我看,她還不到18歲。”

    ……

    甄暖走出辦公室,頭疼,她現在連兇器的模樣都找不出。

    關小瑜哼哧:“我不喜歡那個蘇雅。剛才她看你的眼神,真是讓人不爽。”

    “什麽眼神?”

    “不跟你講,你這傻子不會懂,反正感覺不好。哼,現在覃姝都不往辦公大樓這邊來了,天天躲在實驗室裏畫人頭。”

    甄暖默默的,不懂。

    “算了。”關小瑜抓抓腦袋,“她破案厲害就行。連環自殺案她出了不少風頭。厲害的人都有些孤傲吧,正常。”

    甄暖納悶,為什麽連環自殺案裏,她覺得最厲害的是言焓呢?

    ……

    整個下午,甄暖都在研究造成死者頭部傷痕的工具。

    臨近下班時,實驗室沒收到加班通知,甄暖脫下白大褂,想起言焓的話,開

    始收工具箱。她決定親自去悅椿度假別墅區的現場看看。

    ……

    甄暖坐公交到十桉裏時,天色已經暗下來。

    冬天的夜來得早,天光一暗,氣溫便直線下降。她站在山口車站的冷風裏等了好一會兒,進山的擺渡車才來。

    車上隻有零星的幾個本地人,討論著無頭女屍的案子。一傳十十傳百,無臉女屍變成無頭了。

    汽車慢吞吞搖晃了半個小時,車窗外的暮色由淺灰變成深黑,車終於停在終點站。

    甄暖下車問路,在山間小宅散發的溫暖燈光裏穿行。

    悅椿溫泉別墅區的保安是個二十五六的小夥子,濃眉大眼,長相俊朗。

    死者住的地方是西區的月亮灣別墅,保安帶她過去,給她開門:“下午就有警察來勘察過。沒想到又來一次。你們辦案真認真,不像大家夥兒想的那麽敷衍。

    不過你長得真漂亮,都說警察裏沒有絕色美女,原來是假話。”

    甄暖不太好意思,小聲說:“民警裏還是有很多美女的,他們說的可能是刑警。”

    “有區別嗎?”

    “長相太出色或者麵部特征太明顯,容易被嫌疑人認出,不容易化裝便衣踩點,也容易被人記住複仇。”她想起言焓,他那出眾的樣貌在刑警隊裏很少見。

    “還有這麽一層道理。那你……”

    “我不是警察。”

    “哦。”保安幫忙開了暖氣就走了。

    她獨自留下,戴上鞋套手套,先在別墅一層看。

    四周挺幹淨,有好幾處痕檢員留的標記。兇手清理了血跡,但逃不過痕檢員的眼睛。

    她繞過樓梯往上走。樓上黑漆漆的。

    她找到臥室,四處看了看,沒哪裏不對,也沒什麽可殺人的東西。納悶之際,外邊突然一聲響雷,四周陡然陷入漆一般的黑暗。

    甄暖嚇一跳。她趕緊撲去摁開關,可來來迴迴好幾下,燈也沒亮。

    開關劈劈啪啪地響,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裏格外清晰,叫人滲得慌。

    跳閘了嗎?

    甄暖有些害怕,摸出手機照亮。樓道黑漆漆的,死一般的寂靜。她跟著微弱的光線,扶著牆壁下樓。

    落地窗外透出隱約的天光,外邊的樹枝全在北風裏搖晃,仿佛無數人影在牆壁上跑。

    甄暖

    心跳如擂腳發軟。她不知道開關總閘在哪裏,想給那個保安打電話,可身後突然傳來細微的腳步聲。

    很沉,在安靜的大廳裏暈開。

    是個男人。

    甄暖背脊發涼,腦子裏突然蹦出關小瑜的話:“兇手常有重返現場的習慣。”

    她頭皮發麻,看準大門的方向,關掉手機屏幕,拔腿衝出去。

    可身後的人跨出一步便伸手抓住了她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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