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秋風發涼，衣服都穿的少，又是居高臨下，大家都凍得不行。老牛說，我們沒招誰惹誰，又沒參加武鬥，憑什麽在這裏挨凍受罪？而那些頭頭們卻在屋裏暖和和地喝茶……大家聽後議論紛紛，都不想再在這裏受凍了，一哄而起就往樓下湧。樓下是個大劇場，有舞台有座椅，又舒服又暖和，好多人就在舞台上、座椅上躺下來休息。
老牛帶著文工團的人要出大門，被門衛阻擋住了。門衛說，我們頭頭來啦，你和頭頭說吧。
老牛迴頭一看來的不是別人，是大祿。
“大祿哥，你咋成了門官啦？”奐，熱情地拉住大祿，“你快開門，我要迴家！”
“這……上頭有令，誰也不許出去。再說啦，這個時候出去也有危險哪！”
“我不管什麽危險不危險的，我可不想再在這裏呆下去了！快開門吧，表哥，求你啦！”
“妞妞，嚴肅點，這可不是在家裏。反潮流戰士要一切行動聽指揮……”
“喲喲喲，還來勁了你。陳大祿，你頭破血流的時候，有哪個頭頭關心過你？不是我和老牛把你送醫院的呀！我看你是好了傷疤忘了痛，還聽他們的指揮……”
“哎呀，你小點聲好不好？我去問一下行不……”
“沒有骨氣，軟蛋……”
屋裏的頭頭們聽到吵鬧聲，都伸著懶腰走了出來。
尤素一看這麽多人都下樓來了，心中立時無名火起——本來是以人多勢眾來壯膽，人都走了他不就成了光杆司令嗎？見了老牛他氣就不打一處來，恨恨地說，牛華，又是你，為什麽總跟我們作對！帶頭鬧事，攪亂秩序、瓦解軍心，你就是打進我們內部的間諜……他悄聲對旁邊的高橋說，把他關起來！高橋沒有動，不管咋說，也是一個團裏的同事，不能做的太過火了。尤素不滿意地瞪了他一眼，又指派敢死隊的頭頭崔造反來抓老牛，奐，把老牛擋在身後，喊起來：“你們要幹什麽？都來看呀，他們要打人啦！”
她這一喊，劇場裏的人都圍了上來。老牛說：你閃開，今天一不做二不休，就和他們玩一把。
崔造反叫兩個門衛來抓老牛，然而老牛下盤一蹲，跟固定在地上一樣，兩個人硬是沒拖動。崔造反一看這情形，知道老牛身上有點功夫，就指派大祿上，大祿沒有聽他的。崔，隻好親自上陣了。他膀大腰圓，仗著有把子力氣，把粗胳膊一露，大拳頭就向老牛胸口打來，老牛閃過一拳，順勢把腿插到他的兩腿之間，膝蓋磕向他的大腿裏子，胳膊肘順勢搗在了他的胸口上。隻聽崔造反“哎呀‘一聲，捂著胸口向後退了兩步，要不是有些功夫，恐怕也就倒下了。他沒想到對手瘦瘦的人兒竟然有這麽大的力氣！
老牛小時候跟父親練過“四通捶”，特點是近身擊打，用兩隻拳頭、兩個肘關節剛柔相濟、以靜製動，招數穩、準、狠……崔，身壯力大，是摔交的好手，也曾參加過省級的比賽，覺著這樣甘拜下風太丟人，盡管胸口和腿裏子一陣陣發痛，但還是硬著頭皮、跛著腳再次上手。他想近身摟住老牛的腰，發揮摔跤的優勢，哪知近身打鬥正中老牛下懷，老牛出拳虛晃一招，趁崔造反後仰躲閃之時，一個勾連腿把他打出三四步遠，這次是狠狠摔到了地上，再也起不來了……奐，驚呆了，想不到老牛還會這一手，高興的拍手叫好，“打得好，打得漂亮！再來一個要不要？哈哈哈……”周圍好些人也跟著鼓掌。
尤素惱怒地瞅著奐，心裏很惱火，但是看到崔不是老牛的對手，又看到圍觀的人越來越多，還有些人朝他虎視眈眈，就無奈地一揚手，假惺惺地說：“別打啦，進來的都是自己人，外麵一片黑暗，白色恐怖籠罩著全城，是很危險的，應當團結一心，共同禦敵……”“別聽他的花言巧語，他是想籠絡住大家，圈在這裏，好作為他爭權奪利的資本！我們都是無辜的群眾，不要為任何一派所利用。”老牛說，“都快迴家去吧，父母、老婆孩子都在家裏為你們擔著心哪……”
尤素急忙打斷了老牛的話，以攻為守地往老牛臉上抹黑，聲嘶力竭地嚎叫：“戰友們，反潮流的戰士們，眼前的這個人，本來就是黑幫，走資派的幫兇，是孔孟之道、克己複禮的跳樑小醜，是鑽到革命隊伍內部的蛀蟲，要阻擋反潮流戰士的革命行動，癡心妄想，我們無產階級革命派絕不答應！陳大祿，把他驅逐出革命聖地！”
大祿趁機對老牛說，外麵黑咕隆咚，危險啊！老牛說，不怕，開門吧！大祿剛把大門打開，一陣亂石飛過來，打在了門扇上，原本所剩無幾的玻璃，嘩嘩嘩又都破碎下來。原來早就貓在院子裏的另一派，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破門而入……兩下裏棍對棍，拳對拳，打的難解難分。尤素和頭頭們見事不妙，早就溜之乎也。
圍觀的人早就驚呆了，不知所措，老牛喊著，“還不快走！”，老牛護著大家往外衝。老牛最後一個剛衝出門來，隻聽身後嗖的一聲，老牛警覺地一歪頭，一棍棒砸到了腿上，老牛身子一歪倒在了台階上。奐，一看急了眼，也不知哪來的力氣，一下子把他背了起來，大家幫扶著，從後院門飛快地離開了是非之地。
在路燈下老牛挽起褲腿一看，整條小腿成了紫茄子，腫漲著滲著血水。奐，看在眼裏痛在心上，情急之下把脖子上的紗巾扯下來，包住了傷口。淚水含在眼裏，嘴唇顫抖著：對不起，都是為的我……老牛調侃地說，他們也夠狠的啊，這是要奪我的飯碗，不想讓我再幹舞蹈這一行啦呀！也幸虧是木棍，要是鐵棍，我這條腿也就交待了……奐，嗔怪地，都什麽時候了，還開玩笑。不許你說些不吉利的話。快走，上醫院！
不管是不是文工團的，大家一起輪換著背起老牛直奔醫院。
大街上非常寂靜，路上少有行人，路邊上的碎標語紙在隨風飄搖……白浪河裏淌著冒著白沫的造紙汙水，刺鼻的臭氣散布在沉沉的夜空中。
走了一段路，敲開了南關醫院的大門，睡得迷迷糊糊的護士，一看這幫人驚愕不已。
“這是參加武鬥打的吧？看你這個女孩文文靜靜的，咋也去參加武鬥呢？”
奐，苦笑著說：“不是叫大家都來”文攻武衛‘嗎！“
護士一邊為老牛處理傷腿，一邊直搖頭，又看看奐，說：“你不是演”雷鋒‘的……你說說，這戲也不演了，整天的打打殺殺，這下好，受罪了吧？何苦來著？沒完沒了地辯論，沒完沒了地打。這啥時是個頭啊！上頭咋就不管管呢？“
大家默然，盡管都沒有說什麽，可是心裏卻很不是個滋味……
老牛帶著文工團的人要出大門，被門衛阻擋住了。門衛說，我們頭頭來啦，你和頭頭說吧。
老牛迴頭一看來的不是別人，是大祿。
“大祿哥，你咋成了門官啦？”奐，熱情地拉住大祿，“你快開門，我要迴家！”
“這……上頭有令，誰也不許出去。再說啦，這個時候出去也有危險哪！”
“我不管什麽危險不危險的，我可不想再在這裏呆下去了！快開門吧，表哥，求你啦！”
“妞妞，嚴肅點，這可不是在家裏。反潮流戰士要一切行動聽指揮……”
“喲喲喲，還來勁了你。陳大祿，你頭破血流的時候，有哪個頭頭關心過你？不是我和老牛把你送醫院的呀！我看你是好了傷疤忘了痛，還聽他們的指揮……”
“哎呀，你小點聲好不好？我去問一下行不……”
“沒有骨氣，軟蛋……”
屋裏的頭頭們聽到吵鬧聲，都伸著懶腰走了出來。
尤素一看這麽多人都下樓來了，心中立時無名火起——本來是以人多勢眾來壯膽，人都走了他不就成了光杆司令嗎？見了老牛他氣就不打一處來，恨恨地說，牛華，又是你，為什麽總跟我們作對！帶頭鬧事，攪亂秩序、瓦解軍心，你就是打進我們內部的間諜……他悄聲對旁邊的高橋說，把他關起來！高橋沒有動，不管咋說，也是一個團裏的同事，不能做的太過火了。尤素不滿意地瞪了他一眼，又指派敢死隊的頭頭崔造反來抓老牛，奐，把老牛擋在身後，喊起來：“你們要幹什麽？都來看呀，他們要打人啦！”
她這一喊，劇場裏的人都圍了上來。老牛說：你閃開，今天一不做二不休，就和他們玩一把。
崔造反叫兩個門衛來抓老牛，然而老牛下盤一蹲，跟固定在地上一樣，兩個人硬是沒拖動。崔造反一看這情形，知道老牛身上有點功夫，就指派大祿上，大祿沒有聽他的。崔，隻好親自上陣了。他膀大腰圓，仗著有把子力氣，把粗胳膊一露，大拳頭就向老牛胸口打來，老牛閃過一拳，順勢把腿插到他的兩腿之間，膝蓋磕向他的大腿裏子，胳膊肘順勢搗在了他的胸口上。隻聽崔造反“哎呀‘一聲，捂著胸口向後退了兩步，要不是有些功夫，恐怕也就倒下了。他沒想到對手瘦瘦的人兒竟然有這麽大的力氣！
老牛小時候跟父親練過“四通捶”，特點是近身擊打，用兩隻拳頭、兩個肘關節剛柔相濟、以靜製動，招數穩、準、狠……崔，身壯力大，是摔交的好手，也曾參加過省級的比賽，覺著這樣甘拜下風太丟人，盡管胸口和腿裏子一陣陣發痛，但還是硬著頭皮、跛著腳再次上手。他想近身摟住老牛的腰，發揮摔跤的優勢，哪知近身打鬥正中老牛下懷，老牛出拳虛晃一招，趁崔造反後仰躲閃之時，一個勾連腿把他打出三四步遠，這次是狠狠摔到了地上，再也起不來了……奐，驚呆了，想不到老牛還會這一手，高興的拍手叫好，“打得好，打得漂亮！再來一個要不要？哈哈哈……”周圍好些人也跟著鼓掌。
尤素惱怒地瞅著奐，心裏很惱火，但是看到崔不是老牛的對手，又看到圍觀的人越來越多，還有些人朝他虎視眈眈，就無奈地一揚手，假惺惺地說：“別打啦，進來的都是自己人，外麵一片黑暗，白色恐怖籠罩著全城，是很危險的，應當團結一心，共同禦敵……”“別聽他的花言巧語，他是想籠絡住大家，圈在這裏，好作為他爭權奪利的資本！我們都是無辜的群眾，不要為任何一派所利用。”老牛說，“都快迴家去吧，父母、老婆孩子都在家裏為你們擔著心哪……”
尤素急忙打斷了老牛的話，以攻為守地往老牛臉上抹黑，聲嘶力竭地嚎叫：“戰友們，反潮流的戰士們，眼前的這個人，本來就是黑幫，走資派的幫兇，是孔孟之道、克己複禮的跳樑小醜，是鑽到革命隊伍內部的蛀蟲，要阻擋反潮流戰士的革命行動，癡心妄想，我們無產階級革命派絕不答應！陳大祿，把他驅逐出革命聖地！”
大祿趁機對老牛說，外麵黑咕隆咚，危險啊！老牛說，不怕，開門吧！大祿剛把大門打開，一陣亂石飛過來，打在了門扇上，原本所剩無幾的玻璃，嘩嘩嘩又都破碎下來。原來早就貓在院子裏的另一派，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破門而入……兩下裏棍對棍，拳對拳，打的難解難分。尤素和頭頭們見事不妙，早就溜之乎也。
圍觀的人早就驚呆了，不知所措，老牛喊著，“還不快走！”，老牛護著大家往外衝。老牛最後一個剛衝出門來，隻聽身後嗖的一聲，老牛警覺地一歪頭，一棍棒砸到了腿上，老牛身子一歪倒在了台階上。奐，一看急了眼，也不知哪來的力氣，一下子把他背了起來，大家幫扶著，從後院門飛快地離開了是非之地。
在路燈下老牛挽起褲腿一看，整條小腿成了紫茄子，腫漲著滲著血水。奐，看在眼裏痛在心上，情急之下把脖子上的紗巾扯下來，包住了傷口。淚水含在眼裏，嘴唇顫抖著：對不起，都是為的我……老牛調侃地說，他們也夠狠的啊，這是要奪我的飯碗，不想讓我再幹舞蹈這一行啦呀！也幸虧是木棍，要是鐵棍，我這條腿也就交待了……奐，嗔怪地，都什麽時候了，還開玩笑。不許你說些不吉利的話。快走，上醫院！
不管是不是文工團的，大家一起輪換著背起老牛直奔醫院。
大街上非常寂靜，路上少有行人，路邊上的碎標語紙在隨風飄搖……白浪河裏淌著冒著白沫的造紙汙水，刺鼻的臭氣散布在沉沉的夜空中。
走了一段路，敲開了南關醫院的大門，睡得迷迷糊糊的護士，一看這幫人驚愕不已。
“這是參加武鬥打的吧？看你這個女孩文文靜靜的，咋也去參加武鬥呢？”
奐，苦笑著說：“不是叫大家都來”文攻武衛‘嗎！“
護士一邊為老牛處理傷腿，一邊直搖頭，又看看奐，說：“你不是演”雷鋒‘的……你說說，這戲也不演了，整天的打打殺殺，這下好，受罪了吧？何苦來著？沒完沒了地辯論，沒完沒了地打。這啥時是個頭啊！上頭咋就不管管呢？“
大家默然，盡管都沒有說什麽，可是心裏卻很不是個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