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河看著前麵一群睡眼迷離的小夥伴們沿著田間小路朝前方走去,此時天還蒙蒙亮,太陽仿佛如同要破殼的蛋黃,在山那邊積蓄力量,天空中,黑暗緩緩消退,一抹金黃緩緩照亮大家前行的路。


    大家走得飛快,這條路,他們每個星期來迴走,已經非常熟悉的。


    這是九月份還好,到了冬天寒潮季節,每天陰雨連綿的時候,那早上起床,才叫一個艱難,從被子裏爬起,那短暫的懷疑人生,能記一輩子。


    特別上學的路,又難走,一不小心,滑到在田地裏,這時候才是尷尬又難辦。


    因為已經走到了半路,如果這時候往家迴去換衣服,等下肯定會遲到,如果不迴去換衣服,就這樣濕噠噠走到學校,那全身凍得如冰棍一樣,耳朵又紅又痛,每個冬天,秦河都爛耳朵,紅腫紅腫的。


    說到滑到,秦河突然感覺自己身子,就往水田方向倒去,他嚇得一身冷汗,這是被人從背後推了,他下意識使用站樁步伐,身子也才在田間小路邊緣停住。


    秦河轉身一看,果然是秦永強那狗日的,對方一副無所謂的麵孔,身後也跟著村裏幾個小鬼,記憶中,這貨一直從小欺負自己到初中畢業。


    秦河記憶中,最深刻的就是這貨每次欺負自己過後,都是一副無所謂的態度,他卻不知道,這對自己那幼小的心靈造成多大傷害。


    不過現在嘛,秦河嘿嘿一笑,穩住身子,上前兩步,一把抓住秦永強的手,他有些詫異地想掙紮。


    這貨個頭比自己高一個腦袋,起碼一米七五了,不過始終還是一個小孩子而已。


    想掙紮,做夢,秦河身子穩穩的站著,腰部一扭,借力一拉,秦永強整個人往前撲去,整個人“啊”的一聲,就撲倒在邊上的水田中。


    這麽大個,撲在水田中,濺起的泥巴水花濺得老遠,秦河後退起步才躲開。


    這一幕不止讓跟著秦永強的幾個小夥伴驚呆了,就連前麵走的十幾個男男女女小娃子驚呆了。


    眾人全都迴頭看著在田裏掙紮的秦永強,這個大個子完全沒預料到自己會撲進田裏,整個人在水田中摸了好幾下,才穩住身子。


    他站起身,一臉憤怒的瞪著岸上的秦河,憤怒地吼道。


    “秦河,你死定了,你死定了!”


    說著,他就大步從田裏朝秦河奔來,秦河冷冷的看著他,這就是一個從小到大都欺負人,欺負習慣的熊孩子。


    在秦河的記憶中,小時候,這貨就愛欺負人,每次和他玩彈珠,你贏了他,他能不能給你彈珠,純粹是看他心情,有時他生氣起來,還明著搶,可惜他個頭大,村裏也沒人能打得過他,隻能作罷!


    如同哆啦a夢裏麵的大熊,每次欺負人,完全憑心情,可惜自己沒有機器貓可以哭訴。


    見到這貨衝過來,待他走到近點,秦河想去用手繼續拉他,但是看到他身上髒兮兮的泥水,頓時眉頭一皺,抬起腳,一腳踢在他小腿根部,他“哎呦”一聲,跌跌撞撞滾落到田地中。


    這一幕所有人都看到了,大家全都一臉目瞪口呆。


    這次因為踢到腳,秦永強痛得在田裏抱著自己的腿哀嚎著,很快就轉為哇哇大哭起來,畢竟還是一個孩子,雖然是一個熊孩子。


    十五六歲的年紀,一直以為自己拳頭大,就是一切,今天遇到硬茬子,這一腳痛得他嗷嗷大哭。


    周圍圍觀的十幾個小孩,徹底傻眼了,隻有張玲和張婷兩姐妹眼神一亮。


    秦河冷著臉站在田間上,朝著還是嗷嗷大哭的秦永強道。


    “哭個屁,來,上來,你不是喜歡欺負人嗎?今天被人欺負的滋味怎麽樣?是不是很爽,秦永強,我秦河今天就放句話了,以後你見我一次,就得低著頭叫一聲“秦河哥”,知道嗎?不然見你一次打你一次!”


    秦永強被秦河這話氣得肺都快炸了,當了這麽多年小霸王的他,怎麽可能受得了這般侮辱,他把背上已經浸濕透了的書包往田裏一扔,哇哇大叫朝秦河撲來。


    “哎呦,還不服,古有武鬆打虎,今天我就來一個秦河打狗!”


    秦永強在田裏奔來,濺起泥巴和水花四濺,秦河待他上了岸,才抱著雙手,靜靜地看著他。


    待他再一次靠近,又是一腳踢出,秦永強“嘭”的一聲滑倒在地上,“哎呦”一聲,他見秦河近在眼前,連忙握起拳頭朝秦河打過去。


    秦河側身又是一腳踢在他伸過來的右手,他痛得連忙把手縮了迴去。


    秦永強這下徹底被打怕了,趴在地上哀嚎,整個人渾身濕漉漉,全身都是泥巴,一邊哭,一邊捂著被踢痛的腿。


    周圍圍觀的小鬼,眾人全都不敢發出聲音,秦河待秦永強哭了一會兒後,才靠近他,突然對他吼道。


    “服不服!”


    秦永強下意識抖動一下,連忙收起哭聲,如同失貞的小媳婦一般,兩眼淚汪汪地看著秦河,見到秦河又要上前,他連忙抽泣著,朝秦河擺了擺手道。


    “別打了,別打了,我服了,我服了,嗚嗚,嗚嗚嗚!”


    “以後記住,見到我叫秦河哥,記得不!”


    “記得了,記得了!嗚嗚,嗚嗚嗚!”


    “哭個屁呀!你欺負別人的時候,別人是什麽滋味,現在知道了嗎?”


    “知道了!知道了!嗚嗚嗚…”


    “快去把書包見上來,去前麵池塘裏洗幹淨,快滾!”


    “嗚嗚…嗚嗚嗚!”


    秦永強如同一個受氣的小媳婦,連忙爬起去田裏把書包撿起來,看了秦河一眼,小跑似的跑到前麵鄰村一個池塘去洗去了。


    這才九月多,天氣還炎熱得很,都穿著短衣短褲,衝洗一下,等走到學校,也差不多半幹了,唯一就是那些書,估計就得去寢室裏晾曬了。


    在記憶中,自己最少有三次被秦永強這樣突然給推到水田中,夏天還好,冬天,那冰涼刺骨的滋味,一輩子都記得。


    還別說,欺負人的滋味,還挺好的。


    見到大家都還是呆呆地站在路邊,秦河有種無語,朝眾人喊道。


    “還傻站著幹嘛?都想遲到呀!以後你們記住,如果秦永強再敢欺負人,就告訴我,我見他一次就湊他一次!”


    眾人臉上全都露出驚喜之色,秦永強以前可沒少欺負他們,別說男同學,就是女同學也經常欺負,把女孩子欺負哭了,是經常的事。


    隻是不知道這傻大個是發育晚還是咋的,好在沒有那種欺負,而是單純的推搡或者拉頭發之類的。


    後世這個傻大個命運也挺慘的,或許是慢慢長大了,很多道理也突然懂了,他弟弟被他帶去遊泳淹死後,父母對他特別失望。


    後來他就去打工去了,好像是做了保安,後來因為抓小偷,失手把小偷打死,最後坐了七年才出來。


    三十好幾,還沒娶媳婦,每次在村裏,都是很卑微地散煙,完全看不到當年那個經常欺負人的傻大個。


    小孩子的世界很奇怪,很多在大人看來,完全不重要的事,卻在小孩子心中可以記得十幾二十年,直到自己也成家立業後,才覺得當年斤斤計較的東西,其實也就那樣。


    很快,這場鬧劇就結束了,大家繼續上路,這次大家聊的話題,不再是電視劇了,而是剛剛那件事,秦河依然走在最後麵,他實在沒心情和這群小鬼聊。


    張玲和張婷身邊,很快就圍了一群小丫頭,嘰嘰喳喳詢問兩姐妹,秦河為什麽突然就這麽厲害了,在她們眼中,能輕鬆解決大個頭的秦河,肯定是學了什麽厲害武功秘籍。


    不止小丫頭們,其他男孩子,更加偷偷地看後麵的秦河,看到秦河那單薄的身高,眾人更加好奇秦河為什麽突然這麽厲害了,每個男孩子小時候的心目中,都有一個大俠夢,眼前剛剛這一幕,可是真真切切發生在他們麵前,男孩子們的臉上,全都露出激動和好奇的紅韻。


    秦河卻沒管他們怎麽想的,而且四處看看四周熟悉的一幕幕,去學校路,秦河感覺特熟悉,走在田間小路上,再從一座座山間邊上走過。


    每次躍過一座山,再一次看到記憶中的畫麵,秦河內心都湧現一股驚喜,這些畫麵,在後世,再也見不到了,就連腳下這條通往中學的小路,在後世也荒廢了。


    因為後世,已經很少有學生願意走二十幾裏山路去上學了,後世,要麽去縣城裏讀書,爺爺奶奶陪讀,要麽直接坐公交車,每星期來迴一趟。


    大家也不再從家裏帶菜帶米,再也不是五塊錢一星期的生活費了,那還不夠一杯奶茶的費用,秦河思緒漸漸飄遠。


    直到天上的太陽已經升起,又翻躍一座山,秦河終於看到學校的輪廓,隱隱約約還能看到一杆紅旗在操場上。


    秦河踢了踢,有些酸脹的腳,走了快兩小時,終於到了,這他娘的,真費勁,曾經這條路,自己無比痛恨,現在再一次經曆,還是感覺不爽,新鮮勁很快就會過去,接下來還要走三年,必須改變一下。


    靠近學校的時候,終於告別小路了,無數條秦河走過的這種小路匯集到一條坑坑窪窪的水泥路上,這條路正是通往學校的路,學校兩旁,開始各種兩三層的紅磚屋,還有各種商店小吃店已經開張。


    學校前麵一點就是鄉鎮府,學校旁邊也是這個鄉最繁華的地段,每兩個小時候,還有通往去縣裏的公交車一趟,秦河曾經無數次坐這趟車去十裏外的縣城裏上網通宵。


    當然,學校旁邊也有幾家黑網吧,為什麽不在學校旁邊上網,有好幾個理由,第一個就是沒位置,網速慢,最重要一個,就是不安全,那幾個黑網吧都上了各個班主任的黑名單了。


    時不時就去黑網吧裏逮人,玩傳奇都沒興致,每次剛和同學約好晚上去打怪刷裝備,結果班主任揪起耳朵就把你拉出去,一點興致都沒了,所以與其擔驚受怕,還不如跑縣城去通宵。


    但是每個星期五塊錢,通宵都不夠,怎麽辦?當然是涼拌了,每次學校交考試費,或者交其他的費用,自己就不交,老師也拿自己沒辦法,當時為了上網,那是想盡一切方法搞錢。


    好在到了初三,秦河每星期生活費漲到二十塊,這才給了他每個星期通宵兩天的機會。


    想起往事,秦河不由無奈搖頭,當年真是傻逼一個。


    秦河站在學校大門前,看到那熟悉的鐵門,不由內心湧現一股親切,初中畢業後的很多年,秦河也幾次路過校門口。


    那時候,再一次看到這鐵門,內心更多的是一種距離感,因為自己再也進不去了,再也看到這個大門,就有一種心安理得的理由進去這道鐵門,這種歸宿感,是畢業後無法體會的。


    秦河笑著背著書包走進大門,進去是一條水泥路,直通教學樓,教學樓下,有一個花園,但是被學校改成了停車場,很多學生的自行車就停在這。


    把自行車停在這,時刻都擔心車被人偷了,秦河初二的時候,父母給他買了一輛女式單車,他高興了整整一個寒假,結果剛進學校第一個星期,那天星期五放學的時候,車已經不見了,盡管那車上還有新買的鐵鎖。


    自行車的丟失,讓他情緒低落整整一個學期,秦河發誓,一定要抓到那個偷車賊,每天停車場尋找自己的單車,可那以後,再也沒見到了,哎!


    曾經的遺憾,秦河決定過一段時間,專門買一輛好車來釣魚,一定要抓一個小偷,要讓那個學生享受一輩子的心裏陰影,誰叫他曾經讓自己失落了一個學期呢?


    不要怪秦河小心眼,城市裏的孩子不懂一輛嶄新的自行車對於一個農村孩子,代表著什麽,代表著他可以不用再每星期來迴走四五十裏山路,代表他每天可以騎著單車瀟灑地去同學家玩,也代表他曾經的青春和快樂!


    再一次看到教學樓,秦河感慨萬分,微笑著朝一樓一間教室走去,初一四班,走進教室那一刻,剛好學校上第一節課的鈴聲響起。


    這一刻秦河有些恍惚,教室裏一張張幼稚的麵孔,如果不用記憶深刻去迴憶,這些麵孔,如同一張張陌生又好奇的麵孔。


    他曾經無數次幻想,自己一覺醒來,發現自己趴在課桌上,同桌的女同學小臉認真地聽著講,老師在台上講著聽不懂的知識,自己迷迷糊糊抬起頭,望上窗戶外,看到操場上,上體育課的同學們歡聲笑語,還有體育老師吹著口哨,一抹陽光從窗戶外照射到自己課桌上,讓自己渾身感覺懶洋洋的,很想坐直身子伸個懶腰!


    那種悠閑自在的日子,曾經為什麽不珍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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