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天亮,秦河才小心翼翼把丫頭用厚外套包著放在地上,烤了一夜的地麵,還有些溫熱。


    起身用陶罐去外裝滿雪水,加了把火,煮熱,找出一塊白布,打濕,用溫熱的水擦拭了一下小丫頭的臉蛋,丫頭迷迷糊糊睜開眼,很乖巧地讓秦河擦拭臉蛋。


    “哥哥,天亮了嗎?”


    “嗯,等下我煮早餐給你吃!”


    “嗯!”


    秦河又用白布給自己擦了一把臉,這才把熱水倒了,也不叫醒老朱他們二人洗臉,也不知道古人有沒有早上洗臉的習慣。


    重新裝滿熱水,煮開,開始做麵疙瘩,剛煮熟,老朱就伸著懶腰,笑眯眯地湊了過來。


    “早上好!劉兄,你真是勤快呀!出門在外,有劉兄相伴,真是人生一大幸事呀!”


    “早上好,別皮了,把大海兄叫醒,吃完早飯,我們要趕路了,外麵雪停了。”


    “好勒!”


    其實胡大海早就醒了,隻是見秦河在煮麵疙瘩,不好意思起來,他沒有老朱的厚臉皮,擔心秦河不叫他吃。


    見到秦河主動叫他吃早飯,他連忙睜開眼,帶著有些靦腆地神情靠了過來。


    這點麵疙瘩這麽多人肯定不夠,秦河又從麻布袋裏拿出幾個麵餅,烤熱乎後,每人一個,就著麵疙瘩吃著烤餅,解決了早餐。


    早飯結束後,秦河起身收拾行李,小丫頭也主動去給老驢喂草料,老朱也沒啥東西可收拾,繼續烤著火,也不知道從哪找到一根細木棍叼著,一副吃飽心滿意足的神情。


    胡大海神情卻是有些落寞,盤著腿坐在火堆旁,不知道在想什麽心事。


    “大海兄,你看看我這雙鞋合你腳不”


    秦河從麻布袋中取出一雙皮靴遞到胡大海身前。


    出門在外,秦河都盡量準備好一切,何況他現在有銀子,還帶著小丫頭,生活品質自然不低。


    秦河也就多帶一雙備用鞋子,而為小丫頭準備了四雙不一樣的鞋。


    “這…這是給我的嗎?”


    胡大海有些不敢置信,小心翼翼地不敢去接秦河遞過去的鞋。


    “拿著吧!大海,人這一輩子,人生之事十有八九不如意,人生短短幾十年,現在的悲喜歡愉到幾十年後,都將化為一杯黃土,趁著我們現在還能動,多做一點我們想做的事,到老的時候,也不曾後悔來過這世間一迴!大海兄弟,你也別在這糊塗光陰了,一起走吧!”


    老朱聽完秦河的話,把嘴裏木棍朝火堆上一吐,神情亢奮地道。


    “好!劉兄弟果然和我一見如故,見識也是如此相同,我也是這樣想的,人生一世,不做點有意義的事,枉為爹媽給的這百十斤好肉,我們一起南下,參加紅巾軍,到時一起把韃子趕出中原,建立一個我們漢家人的天下,讓這天下不再這麽黑暗,讓所有漢人都知道,朗朗乾坤,大家可以明明白白生活在自己的土地上,不用受到蒙古人的欺壓!”


    胡大海神情恍惚,眼角一陣發酸,終於伸手接過秦河的靴子。


    秦河直接無視老朱的煽動話語,收拾好行李,把小丫頭抱上驢背,牽著老驢,走出破廟。


    老朱很瀟灑地跟在身後,見胡大海行動不便,主動找了一根圓木棍,讓他行走方便點。


    胡大海最終還是跟了出來,也跟在身後,秦河得知,他的腿並不是殘疾,而是這段時間凍傷的,又給他一件外套,幾人這才上路。


    秦河牽著老驢,小丫頭騎在驢背上,驢背上還托著兩個大麻袋,身後老朱和胡大海跟在身後,老朱趁著空隙就和胡大海嘮叨他的遠大理想,一行人看上去有點像西遊記裏麵的師徒畫麵。


    有了老朱和胡大海的加入,趕路的氣氛終於有了,可秦河發愁的事也很快到來,原本準備半個月的夥食,這夥人,三天就吃空了。


    這一日,幾人終於走到一條官道上,終於趕在天黑之前,在一條十字路口間,找到一家客棧。


    這家客棧明顯沒有秦河見過的悅來客棧高大上,隻有簡單的兩層小木屋,而且年久失修,看上去破敗不堪,不過好在還算開門做生意,客棧裏麵,還有一個瘦弱的老掌櫃,正在打瞌睡。


    原本這條路是通往三個縣的交叉路口,以往走卒商販,走親訪友,數不勝數,不過這年頭越來越亂,誰也不敢出遠門,客棧生意也是一天不如一天,秦河幾人住好店後,下樓準備吃點東西。


    這正好晚飯時間,可客棧裏黑燈瞎火,秦河下樓,就見老掌櫃趴在櫃台上已經昏昏欲睡。


    秦河敲了敲櫃台,問清掌櫃要吃晚飯,掌櫃一臉為難地表示,目前客棧裏既沒有廚師,也沒有小二,就連食材也簡單的一點青菜和鹹菜,這還是他自己留著的。


    秦河表示借用廚房,幹脆自己下廚,用客棧裏的一些食材做了一桌不算豐盛的晚餐。


    秦河幹脆把掌櫃也叫上,大家一起湊到一起,點了燈,一起吃上一頓,老板也從櫃台下掏出一罐酒,眾人這才開吃起來。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掌櫃老徐已經有點微醉,夾起一塊菜,塞進嘴裏,罵罵咧咧朝眾人道。


    “各位兄弟,你們出門在外,可要小心些呀!我在此地開客棧二十年有餘,早年間,生意還行,可這幾年世道越來越亂了,我以前很多老客戶每年都走這條商道的,可這幾年都遇到禍事,如今這條商道也快廢了,這世道,越來越亂了,元廷殘暴貪腐,土匪流寇數不勝數,還有打著替天行道的所謂起義軍,遍地燒殺搶掠,老百姓真快沒活路了!”


    說完,老徐喝幹碗裏的酒,搖搖晃晃獨自去歇息去了。


    本來老朱還想繼續他一番大道理,可見到掌櫃已經去休息,也隻能偃旗息鼓,他現在也不對秦河和胡大海嘮叨了,嘮叨幾天,他算是看出來了,秦河完全沒有去爭霸天下的雄心,完全就是一個寵寶男,每天沒事都圍著那個小丫頭轉,絲毫不關心他的嘮叨。


    而胡大海完全就是一個悶葫蘆,也從來不迴應他的嘮叨,所以他現在已經沒心情和這兩位嘮叨了。


    幾人悶聲悶氣吃完晚餐,秦河對這個年代的酒完全不感興趣,特別這種鄉野小店的酒,一股濃濃的酸氣讓他懷疑這酒會不會是泡過鹹菜的。


    幾人也早早休息,秦河安頓好小丫頭,迴自己床上躺好,剛閉上眼不久,就迅速睜開眼,爬起身。


    他已經聽到客棧外麵有大批馬蹄聲踏踏而來,馬蹄聲很快停在客棧門口。


    還不待秦河反應過來,客棧大門被人一腳踢開。


    秦河連忙從床邊把長刀拿起,別在腰間,大步走出房間。


    剛出房間,秦河就見到客棧外麵陸陸續續擠進十幾人,這些人看模樣不像蒙古人,應該也是漢人,但是個個麵容兇悍,各自拿著長刀背著弓箭,顯然也不像一般流寇,到像一夥打家劫舍的土匪。


    客棧其他人也很快被吵醒,掌櫃老徐跌跌撞撞胡亂披著一件外套走出房間,他酒還未醒,但是畢竟是開過多年客棧的,麵色很快露出職業恭維假笑,一邊鞠躬,一邊嘴上說道。


    “各位好漢,英雄,歡迎歡迎,這麽晚了,還趕路,辛苦了辛苦了,不知道各位是住店還是打尖,不過各位好漢,目前店裏沒有食材了,所以不能提供打尖吃飯,不過住宿還有幾個房間,如果各種好漢不嫌棄,可以先去歇息!”


    “哼!小老頭,看你喝得美了,怎麽大爺來吃飯,就沒有食材了?怕我們付不起錢還是”


    老徐連忙鞠躬彎腰,嘴裏說著。


    “各位好漢,您們也知道這世道,現在米麵價一天比一天高,可我這種破店,三五天也沒一個人影,全靠運氣賺點維持著,各位好漢,廚房就在一樓裏屋,你們不信,可以直接去看看…!”


    “看你媽個頭,真晦氣。”


    帶頭的漢子一把推開掌櫃老徐。


    老徐跌跌撞撞往後倒去,碰到一張桌子,痛得他扶著老腰疼得叫苦不迭!


    大漢看也不看老徐一眼,對著後麵一個身材矮小的男人喊道。


    “小來子,你搬點東西進去,我們自己開火,快點做飯,餓死人了!”


    秦河靜靜地看著這一幕,小丫頭也被吵醒了,抱著秦河的大腿,有些害怕地看著樓下的眾人,秦河把她抱起,正準備看看熱鬧,這種事自己盡量小管閑事。


    老朱剛剛也喝了點酒,這才剛剛迷迷糊糊走出房間,往樓下一看,正好看到老徐跌跌撞撞撞到在桌子上,他虎眼一睜,伸出手朝著樓下吼道。


    “你們怎敢如此對待一個老人!豈有此理!”


    說著,老朱大步往樓下走去。


    樓下的土匪先前因為光線,並沒有看到樓上眾人,被老朱這個大嗓門一喊,眾人一驚,各種拔出刀,待看到二樓上,一個少年抱著一個女娃娃,而一個和尚打扮的腳步輕浮地對著他們大喝。


    眾人頓時放下戒備,但是刀卻是沒有收迴去,反而幾人都提著刀朝老朱下樓的方向走去。


    秦河拍了拍自己的額頭,老朱這大嗓門,真是一個惹事精,他無奈放下小丫頭,叫她先迴屋。


    小丫頭乖巧地迴屋關上門,她早已經見識過哥哥的武藝,所以絲毫不擔心,吃過丹藥的她,很聰慧知道自己關上門,不去打擾哥哥,這才是對哥哥最好的支持。


    胡大海這時也走出房門,他絲毫不遲疑,大步朝樓下走去,手上還提著一根先前趕路的木棍,經過這幾天修養,他的腳也好些了,也依然還有點輕微瘸拐。


    秦河到也不急著下樓,老朱這種天選之人,如果這麽容易掛掉,那就不是老朱了,所以他依然站在二樓,手握在刀柄上,靜靜地看著樓下的事繼續。


    讓老朱吃點苦頭也好,不然這貨都二十好幾的人了,還和一熱血少年似的。


    “嘿嘿,想不到還有一個禿驢來多管閑事,我劉聚今天就砍了這禿驢腦袋給兄弟們當開胃小菜!”


    大漢大步上前,提著長刀朝著剛下樓梯的老朱奔去。


    老朱剛下樓梯,看到大漢手上的長刀,腦海中的酒瞬間清醒大半,兩眼一睜,連忙想迴頭逃跑,可又感覺有點丟麵子,就在這瞬間,劉聚的長刀已經揮動,朝著老朱砍了過來。


    隻聽到老朱背後傳來一聲爆喝。


    “我生平最恨打家劫舍的土匪了,今天老子就打爆你的狗頭!”


    說著,胡大海舉起手上的木棍越過老朱,和對麵奔來的劉聚打成一團,盡管胡大海手上隻有一根木棍,可他的招式卻是一棒接著一棒,而是力大無窮,招式精妙,棍子隻打劉聚的刀背處,不讓劉聚有砍斷他棍子的可能,劉聚隻擋了兩刀就感覺手臂酸痛,微微發抖,很快就要招架不在了,他連忙朝身後眾人喊道。


    “兄弟們,快來幫我!”


    後麵十幾人也很快有幾人提著長刀衝了過來,胡大海見狀,並不害怕,反而追著劉聚繼續敲打,老朱見到這一幕,也不退縮,從旁邊抓起一張椅子,就衝進戰團。


    秦河眉頭緊蹙,靜靜地看著下麵的打鬥,他並沒有出手,一是目前胡大海兩人並沒有輸,老朱別看平時嘴上花花,可也是一個勇武之輩,揮起椅子虎虎生風,周圍幾人近不了身,而胡大海更加生猛,剛剛一棒子打在劉聚肩膀上,就聽到哢嚓一聲,劉聚痛喊一聲,連忙往後逃去,他身後手下頓時一擁而上,四五把長刀砍上胡大海!


    但是對方畢竟人多勢眾,而且手上都有著長刀,兩方人馬打得不可開交,秦河除了不想出手外,另外還有一個原因,因為劉聚手下還有一人一直站在門口,並沒有出手,這人體貌奇偉,身高臂長,起碼有一米八五,手上拿著一柄白蠟長槍,神情冷漠地看著眼前的打鬥,也沒有參與的意思。


    這人這氣場,一看就是一個高手。


    雙方打了好幾分鍾後,最終還是胡大海和老朱這對壯男組合占據上風,胡大海明顯不是普通壯漢,絕對有一身好武藝,一根木棍耍得虎虎生風,打得周圍四五人喊爹叫娘,很快他就和老朱會合,把這十幾人打得後退連連。


    秦河見兩人好像也沒受傷,也就放下心來了,就在此時,門口提槍的那漢子把槍一舉,白蠟槍在空中飛舞,一個漂亮的槍花形成,對方如同一條遊龍,手上的白蠟槍朝著胡大海急射而去。


    胡大海眼神一驚,連忙提起木棍去擋,雙方很快交上手,老朱見狀,提著椅子就想衝進戰團,可對方一個神龍擺尾,老朱隻感覺麵門一痛,手上的椅子就脫手而出,他跌跌撞撞也滾到在桌子底下,旁邊還有一個抱著腦袋的老徐。


    秦河看到這一幕,頓時感覺不妙,待看到老朱隻是臉被人抽了一下,這才放下心來,看來這人不想殺人,不然剛剛老朱喉嚨已經破洞了。


    這人的武藝是秦河來這個時代見過最高的一位,剛剛胡大海的武藝就讓秦河驚豔,可眼前這人一出手,胡大海的招式明顯有些亂了,步伐也有些不穩,對方已經在胡大海肩膀上,和手上各抽了一下,隻是胡大海還是硬撐,不過估計撐不過十招了。


    秦河也不得不下樓了,如果用普通祖傳刀法,秦河估計自己撐不過第二槍,但是如果用滿級祖傳刀法,秦河又擔心一刀把這人劈成兩半,難得見到一個武藝這麽高強的人,秦河也有些惜才,何況對方並沒有殺意。


    秦河下了樓,緩緩走到兩人旁邊,語氣平淡地道。


    “大海,你不是他對手,退下吧!”


    胡大海聽完,連忙抽身後退,退到秦河身前,才穩住腳步,他肩膀微微顫抖,顯然對方剛剛那一抽打,並不輕。


    見到胡大海後退,對方也沒繼續,也是後退一步,靜靜地看著上前的秦河,他並沒有發現秦河有什麽特別之處,也不像一個武藝高強之輩,不過見到秦河這麽淡定,也是收槍防守。


    “這位兄台,事情的經過,你也看在眼裏,是你們的人,先生事端,而且還欺淩弱小,這種行為不算什麽英雄好漢吧?”


    對方沉默不語,顯然承認了,隻是靜靜地看著秦河。


    劉聚幾人此時見到自己這方打贏了,氣勢瞬間又迴來了,他撿起刀,惡狠狠地朝著秦河幾人罵道。


    “狗日的,也不打聽打聽我劉聚是什麽人,今天你們誰也別想走,老子要砍死你們幾個去喂狗!遇春兄弟,這幾人打傷我們這多麽兄弟,你總不能讓兄弟們寒心吧!給我殺了這幾個人,往後二當家的位置就是你的了!”


    秦河眉頭緊蹙,他手緩緩放在刀柄上,如果真要出手,就絕不留餘地,亂世中,自保才是最重要的。


    那個拿槍漢子卻是並沒聽從劉聚的安排上前,而是把槍一收,轉身朝後麵劉聚道。


    “大當家,今天這事就算了吧!出門在外,如果事事都要這般毫無道理打殺,那我們和一些土匪流寇有什麽區別?”


    聽到這話,劉聚神情一變,語氣帶著不善,怒氣衝衝,舉起刀對著漢子罵道。


    “常遇春,你他娘的還是不是兄弟了我們出生入死,我們可是喝過結拜酒的,我拿你當兄弟,你還向著外人我們本來就是土匪,打家劫舍不是正常嗎?在這亂世中,我們不兇狠一點,哪裏還有兄弟們的活路你到底殺不殺不殺以後不要叫我大哥了!”


    秦河隻感覺眼神一亮,這是遇到名將了


    “常遇春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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