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通這些,裏奧稍微寬心,但是下一秒,他猛然警覺,長劍朝身後一卷。


    金屬交擊的響聲中,一根破空飛來的箭矢,被他拍飛出去。


    裏奧驚出冷汗,這道暗箭刁鑽無比,同時勢大力沉,和野民獵手的近距離重箭有得一比。


    能夠拍飛暗箭,三分靠超凡覺醒後的實力,三分靠運氣。


    剩下的四分,完全靠和博巴克大師靈魂鏈接後,越來越強悍的精神力量。


    和小老鼠和奧莉薇婭躺在一起的時候,甚至能夠感受到她們的夢境,簡直就是夢中通靈。


    他的戰鬥直覺也越來越強,遠遠超出了尋常低階超凡的水準。


    和普通的河灣步兵較量時,甚至可以蒙著雙眼戰鬥。


    可惜精神力量強大後,依然無法直接聯係到博巴克大師。


    不管在內心怎麽唿喚對方,都得不到迴應。


    芙蕾雅說過,博巴克大師將要深入北方雪原,去做非常重要的事情。


    而博巴克大師也曾說,自己在救所有人。


    裏奧路上喊了幾聲,便不再指望。


    他其實對博巴克大師這種堪稱偉人的人物,又敬又畏,害怕對方覺得自己屁事真多。


    此時暗箭襲來,裏奧再不遲疑,抱起小老鼠就走。


    兩名暗中潛伏過來的弓手,不得不抽出長劍,現身阻攔。


    裏奧直接衝撞過去,一扭腰身,用背上的圓盾擋住左側弓手的劈砍。


    同時抱著小老鼠的左手胳膊微抬,硬吃了右側弓手的一劍。


    順勢翻轉手腕,長劍從對方的脖子上掠過。


    弓手的長劍切開了裏奧肩膀上的熊皮肩甲,以及裏麵的軍團鏈甲,留下一道輕微的血口。


    裏奧的劍尖也掠過了弓手的脖子。


    入肉不深,就一寸。


    鮮血飛灑中,裏奧已經抱著小老鼠衝破阻攔,跳下數米高的斜坡,在下方石壁的落腳點兔起鶻落,最後消失不見。


    放在往日,他必定要帶著小老鼠迴頭做個鬼臉,但今天就算了。


    逃跑,逃跑,逃跑。


    兩天過去,裏奧帶著小老鼠,衝破了無數的追擊和阻攔,日夜趕路,向北挺進了一百多公裏。


    他不斷和追兵迂迴,想要偷偷繞迴南方,卻被追擊者發覺。


    殺了幾個人,也留下了一些傷口,隻能繼續往北。


    距離河灣越來越遠。


    他的身上,多了許多創傷,背上的圓盾消失不見,熊皮披風破爛不堪,軍團鏈甲到處是口子。


    手裏的長劍,被斬去了半截,他又用這柄斷劍宰了三人。


    有些小傷口來不及包紮,在裏奧的動作下像是魚嘴一樣開合。


    原本一直抱在懷中的小老鼠,也變成了牽在手裏。


    這無疑進一步降低了逃亡速度。


    “裏奧……”


    小老鼠盡力跟在他的身後,仍然會被裏奧踉蹌的步伐帶得不停往前跌。


    但她始終一言不發,緊緊盯著裏奧,原本要裏奧放棄的說辭,到了嘴邊又止住,轉口道:“芙蕾雅會沒事吧?”


    裏奧安慰:“沒事的,她皮實的很。”


    他的步伐逐漸散亂,簡單包裹的傷口在劇烈奔跑中崩裂,不停的浸出血液。


    這些血液順著身體緩緩流到他的靴子裏,以至於走路都有些咯吱作響。


    還有一些血,順著裏奧的胳膊,流到了小老鼠的手心。


    裏奧一邊趕路,努力保持身體平衡,一邊大咧咧的安慰小老鼠:“今天第幾天了?”


    “十二天了。”


    “那不就快了?諾琳騎士保證半個月時間內就能趕迴來,就算在河灣找不到我們,往北麵一飛就行了。”


    “裏奧……”


    “別看我們走這麽久,獅鷲騎士快的很,一天功夫就能找到我們!”


    “裏奧……”


    “就算獅鷲騎士趕不過來也沒事,我們已經往北就了快三百裏了,再往東北斜穿驅狼原,很快就到了佛羅瓦爾德,我帶你去找你外公!”


    伊森波爾往北五百裏,是佛瑞洛夫伯爵領的主城——佛羅瓦爾德,再往北三百裏,是軍事重鎮瓦朗格爾。


    獸族入侵後,大部隊被阻攔在瓦朗格爾的北麵,並且越聚越多。


    但人族也不是隻有佛瑞洛夫伯爵一支軍隊,其他的北境伯爵軍團,同樣慢慢匯聚。


    一部分直接抵達瓦朗格爾,一部分則匯聚到佛羅瓦爾德,準備一波擊潰獸人。


    北境大公米切爾·奧蘭蒂斯,同樣親自率領軍隊,出現在佛羅瓦爾德,坐鎮後方,準備等到精銳到齊,再和獸族一決高下。


    不過這是兩個月前的消息了,現在北方的情況如何,誰都不知道。


    但是用這些來騙小老鼠安心,已經足夠了。


    “裏奧……”


    小老鼠唿喚了好幾次,看著裏奧的步伐不斷散亂,最後終於站立不穩,往前摔倒,順著身前的土坡滾出十多米。


    小老鼠站在土坡上,看了一動不動的裏奧好一會兒,才慢騰騰走下土坡,蹲到裏奧的身邊。


    她安靜的蹲坐著,每隔一兩分鍾就去拉一拉裏奧的衣袖,看他有沒有反應。


    也許是蹲太久,感到疲憊,於是她也趴下來,擠到裏奧的胳膊下,縮成一團。


    去年夏天,飛艇墜落,被獅鷲騎士和薔薇騎士救下來的小公主,轉眼間護衛死傷殆盡。


    她一個人逃脫,立刻又被發現她的農夫抓住,賣給了奴隸販子。


    幾經轉手,最後一個奴隸販子遭到馬匪襲擊,販奴隊被擊潰,而她再次僥幸存活。


    一個人渾渾噩噩的行走在北境的世界樹大道上,餓了就吃草根、樹皮和蟲子,渴了就喝路邊泥坑的水。


    從身份尊貴的帝國公主,變成低賤的北境流浪兒。


    她的精神遭受重創,腦海一片空白,活著全憑生存本能。


    別說想抓她換個酒錢的農夫,就是那些相對善良的村女、老婦,看到她那少見的的黑發黑瞳,也不免有些膈應。


    誰都不願意幫幫她。


    等到了冬天,就更不好過了,許多時候連草都沒得吃,蟲子更是絕跡。


    最終,饑寒交迫的她,在北境的鵝毛大雪裏,躲在了一輛貨車的車底下。


    她一邊幻想著自己正住在豪華的皇室寢宮,身邊是溫柔的母後,還有嚴肅但又和藹的父王。


    一邊躺在泥地裏等死。


    但是睡夢中,有人將她放進了溫暖的帳篷,有人喂給了她熱湯,有人將一雙滾燙的大腿伸到她的臉上。


    雖然很臭,但抱上去,卻足夠的溫暖。


    於是她有了第二個爸爸,也有了第二個人生。


    現在,這美好的夢境終於結束了。


    小老鼠擠在裏奧的胳膊下,帶著笑容,安心的睡去。


    這一次,她不再幻想皇宮,也不再幻想父母。


    而是想象著溫暖的河灣大屋,菲莎和芙蕾雅繞著梁柱追逐打鬧、互相撕咬,奧莉薇婭姐姐在教訓犯錯的小狗頭人,裏奧像烏裏揚一樣,喝醉了酒躺在地板上。


    睡了一會兒,小老鼠突然醒來。


    一抬頭。


    天空竟然下起了大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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