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聲演員登台表演的時候,尤其是在麵積不大的小場地裏表演時,總是會挑那麽一兩個觀眾出來,將他們聯動到正在表演的段子裏,即興調侃幾句。

    畢竟這是一門誕生於民間的藝術,早年間,相聲演員們都是在大庭廣眾之下撂地表演,跟觀眾之間的距離非常近。然後,就像促銷員會主動拉著顧客假裝親近一樣,表演相聲的過程中,演員們也經常會與觀眾進行一些互動。

    不過,跟誰互動,也是一件很講究的事兒。

    首先,要刨去那些個不適合拿來調侃的人。畢竟坐在台下的觀眾們各有各的性格,不是每個人都像相聲演員一樣天天活在zui炮下,有些人性格內向麵皮薄,隻適合坐在台下靜靜的聽相聲,你要是拿他來打趣,他就會立刻翻臉,直接離開現場。

    性格外向大方的觀眾,才是適合互動的對象。

    而這些人,又可以分成兩種類型。前一種,他們會被逗得哈哈大笑,但等散場之後,就會立刻把事情忘到腦後去,至於下一次還來不來捧場,都看當時的心情。說白了,你今天在台上跟他套了個近乎,迴頭他並不會真的往心裏去。

    後一種,是那種會往心裏去的類型。

    對於站在台上表演的藝人來說,這一類人才是最適合拿來調侃的對象,一來,他們不會生氣,反倒是會很配合,營造出更好的現場氣氛;二來,套過一次近乎之後,他們會在心中記下這份親近感,再次掏錢買票捧場的幾率也比較大。

    老郭和於大爺都是人精,隻要稍稍往台下掃視一遍,就能分辨出哪些人不能碰,哪些人可以拿來調侃,哪些人值得主動出擊‘拉攏’一番。

    這不,等到第二次登台的時候,老郭就使出了自己的招數,在段子裏點到了幾位觀眾。

    “剛才那兩位是我們德雲社的哼哈二將,逗哏的那位叫高峰,外號哈將,站在裏邊兒的叫李晶,外號哼將……。”上了台來,老郭並沒有直接入題,而是先聊起了剛剛下台的另外兩位相聲演員。

    “您給解釋解釋這外號是怎麽來的,我看台下有幾位舉手了。”於大爺順勢說道。

    “行,那我先說李晶吧。大夥兒有知道的也有不知道的,那位是我的師弟,從小就是個慢性子,幹什麽事兒都磨磨蹭蹭的,有時候你要是催的急了,他還不樂意。”

    “李晶那性格是有點兒墨跡。”於大爺點點頭。

    “就拿幾年前那一次來說吧,李晶買了輛車,琢磨著要好好享受一下駕駛的樂趣,他就趁著夜深人靜的時候,推著車把上了二環……。”

    “你等一會兒,推著車把是個什麽意思?感情是輛自行車啊?”於大爺拉開膀子拍了下老郭,急匆匆的爛了一句。

    “廢話。”老郭翻了個白眼:“就咱這天天坐不滿的光景,你還想買四個輪子的?夠錢買輛自行車就夠你樂的了。”

    “那也不能騎著自行車上二環啊,人家不讓上,犯法~。”

    “要不說趁著夜深人靜呢?”老郭又二又橫的梗著脖子。

    “得。這是作死去了。”於大爺無奈的搖了搖頭。

    “總之,李晶推著他心愛的自行車上了二環,左右看看沒有交警執勤,他跨上去就是一頓踩,那叫一個賣力,腳蹬子都差點兒沒趕上他。”

    “謔~~!這是離死不遠了。”

    “走過二環的人都知道,白天的車那叫一個多,到了夜裏,最多也就是車流量小些,不可能完全沒車。”

    “二環嘛,交通要道。”於大爺點點頭。

    “李晶吧,想要驗車,又怕自己被認出來,所以呢,出門的時候給自己換了身行頭。”老郭接著說道。

    “換了身行頭?你可別說是夜行衣哈,現在沒人穿那個。”

    “什麽夜行衣啊,這都什麽時代了?穿那個上街?指定一出門就會被當成精神病人抓起來。人家李晶隻是反應慢,不~傻。”老郭故意拉了個長音,話裏透著一股壞勁兒。

    “那他換了一身什麽行頭?”

    “要不說李晶是我們社裏最時髦的呢?人家直接男扮女裝~!”老郭一揮手,故意裝出了一副很佩服很崇拜的語氣:“套上媳婦兒的假發,換上媳婦兒的連衣裙,為了達到百分百的效果,他還偷偷摸摸的拿了一雙絲襪給自己換上……。”

    一邊說,老郭一邊演起了穿絲襪的動作。果不其然,就跟他預想的一樣,這個帶著點兒葷味的小動作,立刻引起了台下的一片哄笑聲。

    “你停一會,打住~!”好不容易攔住老郭,於大爺一腦門的黑線:“zui上沒個把門的,小心警察把你逮走。再說了,你這話也不靠譜啊。”

    “怎麽不靠譜了?”

    “套上他媳婦兒的假發?感情李晶媳婦兒是個禿子啊?”

    “怎麽著,你想認識認識?那行,趕明兒我給你介紹一下。”點點頭,老郭裝作來勁,麵向觀眾們說道:“說起來,我也算是見過世麵的人了,但活了這麽大,像李晶媳婦那樣的,我還是第一次見。那叫一個漂亮~!(破音),腦袋上一根毛也沒有,鋥光瓦亮,比這屋裏的燈泡還亮堂,xiong口一巴掌寬護心毛……。”

    “停停停~。”於大爺趕緊好幾連拍:“串了,串了~!”(之前高峰和李晶表演的那段相聲裏已經用過了同樣的台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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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串了嗎?”老郭先是裝作迷糊,然後又翻臉甩鍋:“都是你鬧得。我要說李晶,你非提他媳婦,什麽人~!說,你是不是對他媳婦有非分之想?”

    “我可沒那麽好的牙口兒。”於大爺急忙擺手,一臉的慌亂:“得,你還是接著說李晶吧。”

    “說李晶,說李晶。”老郭一邊說著,一邊又迴頭瞪了於大爺一樣:“別打岔哈,再鬧,抽你~!”

    “收收你這嘿澀會的做派吧,那一截兒早就過去了。”

    連續兩次串上了前麵的表演,老郭說著說著自己都樂了。看了一眼於大爺,他突然笑著說道:“我說於謙兒,你能不能照著詞說?”

    “你倒是給我詞兒啊。”

    “給你詞兒?我這都沒有,想一出是一出。”一邊說著一邊朝台下拱拱手,然後老郭才拉迴了話題:“對了,剛才說到哪兒了?”

    “李晶媳婦~。”提醒了一句,發現錯了,於大爺趕緊改口:“哈呸,我也讓你帶溝裏去了。什麽李晶媳婦,說李晶~!他不是上了二環麽,之後呢?”

    “說李晶,對,說李晶。”拍了下手,老郭接上了之前的詞兒:“李晶踩著腳蹬子,開始在二環上飆車。你們也知道,他那個慢性子,時速五公裏都能把自己嚇吐了血,能騎多快?”

    “慢點兒安全。”

    “你這話說的有點兒絕對了,誰說騎得慢就一定很安全?”老郭搖了搖頭:“比如李晶,那天晚上他就遇到了車禍。”

    “早晚的事兒,在二環上蹬自行車,沒直接撞死都算是撿著便宜了。”於大爺評價到。

    “是這麽迴事。”老郭解釋起來:“李晶騎得不快,但備不住那天風大,他騎著騎著,突然一陣邪風刮過來,把他腦袋上的假發給掉了個個兒。本來就是夜裏,光線不是很好,又被假發糊住了眼睛,結果呢,李晶就咣當一聲,撞到了人家的車屁.股上……。”

    “你先停一下。”老郭說到這裏,又被於大爺攔住了:“就他那個比走路快不了多少的速度,還能追人家的尾?”

    “人家車子拋錨了,停在路邊搶修呢。”

    “那也不對啊。緊急狀況停車,要擺個牌子在路上提醒其他司機啊,隔著那麽遠呢,李晶……。”

    “這不是眼睛看不見麽?一腦袋撞上去,有什麽好奇怪的。”

    “那人家司機就沒喊話提醒他?百十米的路,足夠讓人家發現他了吧?”

    “你這人,就是愛較勁。都說那輛車拋錨了,人家司機正在車底下修理呢,哪兒能看到李晶。”

    “得,你看這巧勁兒。”於大爺終於不抬杠了。

    “人家司機本來就煩躁的不行,李晶又在這個節骨眼上懟了人家的車屁.股,總之,用兩個字可以形容那個司機當時的心情。”

    “哪兩個字?”

    “鬧心。”

    “是ting鬧心的。”

    “從車底下鑽出來,拎著扳手就過去了。”老郭先模仿司機裝出了氣勢洶洶的樣子,然後又換了個身位,把自己套進李晶當時的立場:“李晶一看,差點兒沒尿ku子。”

    “然後呢?動手了?”

    “要不說說相聲的都有急智呢。”老郭又搖了搖頭:“知道人李晶怎麽應對的麽?看看身上穿的連衣裙,李晶靈機一動,衝著人家司機就是一句‘哼,你這人怎麽迴事,幹嘛把車子停在路中間’。”

    “這不是倒打一耙嗎?”

    “你懂什麽?這叫先下手為強~!”老郭不屑的翻了個白眼,一副‘讓我給你上上課’的做派:“沒見過菜市場裏那些個吵架的大媽麽?她們最擅長這一招。對了,我可先提醒你一句啊,這一招是女性專用,你可別聽了一耳朵就隨便亂用。要是讓人打死了,我可不負責。”

    “也對,看到是女的,做爺們的不好意思計較太多。”於大爺略有所得的點點頭,滿臉‘學到了’的表情。

    “裝作女人應該就沒事了。咱們平心而論,李晶的這個辦法還是ting妙的。”老郭接著前麵說到:“不過呢,林子大了什麽鳥都有,總有那麽幾個不是fengqing的木頭人。對吧?”

    “對。”

    “人家司機一聽,火氣騰地一下就上來了。”再次模仿司機,老郭張zui喝到:“哈?你還敢倒打一耙?你眼瞎麽?沒看見我擺在前麵的那塊告示牌?”

    “哪兒有什麽告示牌?哼~!今天風這麽大,早就不知道吹哪兒去了~!”

    “哈?今天風大?你也不怕閃了舌頭~!”

    “哼~~!”

    “你還敢哼?哈?”

    一人演兩角兒,來迴幾次,老郭把司機和李晶當時的對話演了個活靈活現。

    “話不投機半句多,兩個人都不肯讓步,這一句頂一句的,終於打起來了。”

    “我就說嘛,遲早要打起來。”於大爺順勢接到。

    “這一頓打啊,好嘛,飛沙走石,煙霧漫天……。”拿出了說評書的調門,老郭zui裏嗚咽出了一陣ting對味兒的‘音效’。

    “鬧妖精麽?”

    “總之,這一頓你來我往,一打就是一夜,直到第二天早上,兩人這才分出了勝負。”

    “誰贏了?”於大爺好奇的問道。

    “當然是人家司機啊。”老郭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表情:“李晶那慢性子,出手比人家慢了好幾拍,不輸才有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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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對。”

    “打完了,天也亮了。直到這會兒,躺在馬路上直哼哼的李晶才看清了對手的臉。”老郭故作驚訝:“隻見他抬起手來,一指對方,大喊到:‘怎麽是你?’”

    “啊?感情還是個熟人?”

    “哈?”老郭沒有迴答,而是轉身模仿了司機:“李晶?”

    “我聽出來了,這一會兒一個‘哈’的,開車的是高峰吧?”於大爺摸著下巴問道。

    “還能是誰,就是高峰那個貨。”老郭點點頭,開始點題:“一個被揍得隻知道哼哼,一個累了個半死,跟個狗子似的哈哈哈哈的直喘氣。反正打那以後,他們兩個就成了我們社裏的哼哈二將。”

    “對了,我要是沒記錯的話,這哼哈二將的外號應該是你起的吧?話說,你是從哪兒知道的這事兒?以高峰和李晶的脾氣,他們沒可能主動告訴你啊。”

    “也是趕巧了,那天我正好坐著朋友的車從二環路過,看到了那兩個家夥。”說道這裏,老郭一指台下的楚猛:“喏,我那朋友今天正好來了,就在那兒坐著呢,不信你問他。”

    “誒?這不是剛才給咱們送花籃的朋友麽?”二次登台之前,已經在後台通過氣了,於大爺這會兒一眼就認出了楚猛。

    “因為是朋友,所以才會送花籃啊。畢竟好久才來一趟,空著手不像樣兒。”

    “你倒是不害羞,光知道收好處,就沒想著迴個禮麽?”

    “我們已經約好了,過兩天去我家吃大餐,鴨架子熬白菜,管夠~~!”拍拍xiong脯,老郭衝著楚猛招唿了一句:“夥計,到時候等我電話,你可一定來啊~!”

    “沒問題。”楚猛也是個願意湊趣的,一邊答應了一聲,一邊衝台上的老郭豎了個大拇指。

    “你這朋友倒是好養活。”於大爺也在邊上打趣到:“迴頭給我也介紹一下唄,說不定哪天我上台也能得個花籃呢。”

    “你?”上下打量了於大爺好一會兒,老郭勉強點點頭:“也行,迴頭你先捯飭捯飭,問李晶他媳婦借身行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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