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道雖非斤斤計較,卻也並非是一時之爭。


    “嘿嘿!”


    應夭邀高興的彎起嘴角,丟給陣癡一個後腦勺,便跑到了烈陽天菊麵前,迫不及待的說道:“你慢慢考慮,我先看看機緣。”


    烈陽天菊靜靜地紮根在小院中,兩百餘年悠然而過,它看上去比之當初竟也沒有太大的變化。


    說來也怪,分明是從區區凡俗奇花變為了珍惜的仙道大藥,這其間的階級躍升不知幾何,它卻仍能夠維持住當年的模樣。


    其通體鮮紅如火,花瓣晶瑩如琉璃,盛放之時好似烈陽落人間,更有幽香逸滿園。


    這般形容,似是再過兩百年,也仍可放在它的身上。


    欣賞這朵花的人換了一個又一個,從凡塵到仙道,從大月到夏朝,凡塵幾經輪轉,故人已去,花仍相同,花香依舊。


    年年歲歲花相似,大抵便是如此。


    應夭邀盯著烈陽天菊看了許久,隨即緩緩伸出青蔥般的玉指,觸及到那花蕊上烈陽籠罩一般的花瓣。


    並不灼熱,反而帶著一絲絲溫暖。


    或許是察覺到她本身並無歹意的緣故,烈陽天菊並未排斥她的接觸。


    應夭邀腰間的那一根玉帶自行脫落而下,一百零八枚天理碑文寸寸拆解,籠罩在烈陽天菊的身旁。


    三十六枚渡世天符、七十二枚顯世之印彼此共鳴、交織,光怪陸離的景色伴隨其一一誕生、破滅,速度快到甚至讓人的肉眼都無法看清。


    唯有應夭邀雙目之中神紋流轉,她的目光洞察秋毫,似可從那不斷誕生於破滅之間的景象中汲取信息。


    一時間院子中寂靜無聲,就連先前和應夭邀針鋒相對的陣癡都沒有再出言打擾。


    壞人機緣這種事,通常是死仇,一般真犯不上。


    “兩百餘年,由凡蛻仙。故人已去,青蔥依舊。”


    良久之後,應夭邀緩緩開口,她的臉上再不見任何的稚嫩,反而擁有一種洞察一切的神性,恍如一尊體悟人間的古神。


    “成就你的那位存在,是因為感懷昔日的友人,所以點化了你麽?”


    烈陽天菊並不言語。


    隻是院子中的花香忽然濃鬱了些,那鮮紅如火而又晶瑩的花瓣上,竟也增添了幾滴露珠,好似無處安放的淚水,曾經默默隱匿了下來。


    似是也有人曾在此,黯然神傷。


    應夭邀福靈心至,開口說道:“意之所及,由凡蛻仙。”


    嗡~


    一聲無形中的嗡鳴。


    像是有音波蕩漾在天地間,卻又分明無有聲息。


    極為奇怪的一種感覺。


    “大音希聲,這是……一縷道則!”


    唯獨陣癡,猛然瞪大了雙眼。


    壞了,真讓她撿到大的了!


    這番機緣,恐怕一點都不比夏朝皇宮中那處化死之陣來的小。


    隻見應夭邀身前,那一百零八枚天理碑文之中,三十六枚渡世天符其中一枚空白之所在,悠然而起。


    碧空般的光澤盛放,急速銘刻著眼前之景。


    很快,一株栩栩如生,但卻顯現出幾分虛幻的烈陽天菊,出現在了那枚原本是一片虛無的渡世天符之中。


    應夭邀睜開雙目,巧笑嫣然,道:“此為【凡蛻仙】。”


    咻~


    一枚填補完全的渡世天符重歸應夭邀的手中。


    她的氣息,竟也隨之不知不覺的上漲了那麽一截。


    一枚渡世天符的補完,於她而言不啻於一場艱難的修行。


    能夠如此輕易的得到,還要全靠此地少有人打擾,天機未亂,尚可染指。


    而凡蛻仙喻義更是極好,有此渡世天符,來日真要渡劫,把握也可大上幾分!


    這裏,真真是她的福地啊!


    “恭喜了。”


    陣癡酸溜溜的說道。


    媽的,天機宗找死雖然快,但這種修行方式,有一說一,親眼目睹之時,還真是讓人十分羨慕。


    “還要多謝你,不然我也找不到這裏。”


    應夭邀此時很是高興,不僅僅是修為的提升,還有底蘊的增長,這對於天機聖女而言,甚至要超過單純的修為。


    “嗯?”


    應夭邀正要將手中那枚剛剛烙印了凡蛻仙的渡世天符重歸天理碑文的時候,卻是心有所感,當下美眸大睜,不可置信的說道:“不是吧,還有?”


    陣癡:“?”


    不等他發問,應夭邀便已是飛身而起。


    那雙亮晶晶的美眸凝視著一個方向,距離被不斷地拉進,一切愈發清晰。


    那裏……是一尊雕塑。


    其短褐布衣,由黑色的鐵石鑄就而成的雕塑,迎著烈日聳立在那裏,目光注視著夏朝的國門,深深的凝望著這個繁盛的國度。


    沉默無言,一語不發。


    猶如磐石。


    第420章 世所罕見


    雕塑古拙簡樸,甚是高大,卻不過是以最平凡的黑色鐵石鑄就而成。


    經年日久,雨打風吹之下,些許黑色的鐵石表麵已顯現出細密的小小紋路,猶如蛛網悄悄留下了歲月的斑駁痕跡。


    其身著布衣短褐,想來並非帝王之身,正對國門,張開懷抱,卻是赤手空拳,找不到一絲裝飾,唯有那鼓脹的肌肉與堅毅的目光頗為引人矚目。


    而在那尊鐵石雕像之下,還有一個底座。


    上書兩行大字。


    【興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


    口氣當真不俗。


    應夭邀於天穹之上迴想柳清明神念傳輸而來的消息,很快從中提取到了能夠與之對應的那個人。


    墨家巨子,墨丘。


    墨家的創建者。


    夏朝的第一位聖賢。


    隻不過,這位聖賢在夏朝成立之初,便已不在人世間。


    想來這尊雕塑,乃是後人留下的念想。


    底座的兩行大字,便是其畢生之念。


    不過,一尊雕塑而已。


    夏朝立國也不過才百餘年,放在凡俗中都尚且算不得久遠,遑論與仙道媲美。


    如此般雕塑,在修仙界何止成千上萬,用盡奇珍,千萬年的都不是沒有,眼前這尊雕塑,何德何能引動天機秘法?


    難不成眼前這個墨丘,便是那位化神天君神遊至此的分身?


    可若真是如此的話,又不太應當。


    應夭邀心有疑惑,渡空而至雕像身前。


    在那尊雕像的周圍,有學子捧著書籍念誦,有累了的行人借著巨像遮蔽下的陰涼暫且躲避酷暑,亦有孩童繞著這尊雕塑跑來跑去,歡唿雀躍,不一而足。


    而在雕塑的腳下,則是圍著一圈潔白的花,合該是尋常的野花而已,有些還很新鮮。


    應夭邀靜靜的看了許久,不時便有走入城中的人,拿著一把野花,徑直走向雕塑腳下,將野花奉上後,自顧自的離開,從始至終都未有言語。


    如此這樣的人,還當真不少。


    便是圍在那尊雕像底下納涼的人,也沒人談及過這尊雕像,說的都是一些雞零狗碎的小事,再簡單不過的生活而已。


    應夭邀來了幾分興致,她悄悄運轉天機秘法,一時間所有東西都變得絢爛起來。


    她的眼中有神紋交織流轉,能夠清晰的看到,在那尊雕像的身上,纏繞著數之不盡的絲線,那些絲線彼此糾纏、交雜,痕跡很淡,卻又無比清晰。


    念力。


    龐大、深沉、廣博的念力!


    按照常理來說,匯聚如此之多的念力,眼前這尊雕像多多少少也該有異象誕生才是。


    可沒有。


    那些絲線安穩的落在雕像上,極其靜謐,極少彈跳,卻又並未失去活力。


    這般奇景,恐怕就算是佛門的菩薩、羅漢來此,也合該瞠目。


    “兼愛、非攻、非命、天誌、明鬼……自苦以極,死不旋踵。”


    應夭邀飛快的過了一遍墨家的核心理念,乃至於行事風格。


    驚訝的發現,這裏麵竟沒有任何享福的部分。


    自苦以極四字,既是最好的形容,再沒有比這更加貼切的言辭了。


    這樣的人,竟也會被人信奉,且時至今日還被人惦念著?


    就算是佛門,尚且有來生與西天可期盼,有大道果位為自身憑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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