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破血流的痛楚,豈能與氣血見障時所忍受的苦痛比之一二?


    氣血見障他都忍過來了,如今尋死而已,碗口大的疤罷了,怎就失手了呢?


    韋傳名愣愣的站在原地,想不明白。


    宗師的時候他對死不屑一顧。


    現在變成了普通人,竟立刻就貪生怕死了起來。


    奇哉,怪也!


    但沒關係,血流的多了,人也總是會死的。


    死了就是一了百了,不必承蒙如此恥辱。


    韋傳名鬆開捂著額頭傷口的手掌。


    宗師都不是了,活著還做什麽?


    仰躺在地麵上,略顯一絲溫熱的鮮血劃過臉頰,鼻尖傳來泥土的一絲腥臭味兒。


    他從未那般真切的感受到過泥土的味道。


    真難聞啊,俗不可耐。


    沒有一絲讓人欣賞的餘地,隻想要離的遠些,最好永遠都不要踏上去,免得髒了自己。


    不過他已經沒有謾罵的力氣了,就這樣吧。


    意識在逐漸變得模糊,一切都朦朧起來。


    像是一個漫長的,不願蘇醒的夢。


    直到耳邊傳來一聲稚嫩的驚唿。


    “劉哥!快來快來,這裏有人受傷了,身為墨者,咱可不能見死不救!”


    第379章 天地劇變


    一處由茅草鋪就而成的床榻上。


    兩個人正在大眼瞪小眼。


    都不說話。


    一人腦袋上包著布條,陣陣難聞的草藥味兒彌漫充斥在四周,並不好聞。


    身著粗布麻衣的小家夥蹲坐在那裏,直愣愣的看著他。


    兩人對視了好半晌。


    “你是啞巴?”


    突然,那看上去不過才八九歲的小家夥,終於是開口問道。


    韋傳名:“?”


    他不想理會這個小家夥。


    於是自顧自的合上了眼睛。


    他隻是想死而已,有那麽難麽?


    何必再生事端。


    駑弱的身體、沉重的唿吸、憔悴的狀態,以及痛楚的腦袋。


    這前所未有的脆弱與平凡,讓他難以承受。


    等身體稍稍好些,就找個沒人的地方,直接自裁了事,省的被人看到,再繼續煎熬下去。


    “藥來了。”


    過去不知多久,一個明顯要大上不少,約莫三四十歲的漢子端著一個缺了個豁口的碗走了進來。


    漏風的屋子裏連空氣都一時間變得有些渾濁,苦澀的味道不用品嚐,就已充斥鼻尖。


    “醒醒,喝藥了。”


    韋傳名感覺到自己的手臂在被人搖晃。


    睜開眼,一眼便看到那個小家夥正扯著他的手臂。


    注意到他睜開的雙目之後,小家夥指了指漢子手中缺了個豁口的藥碗,雙手虛托,做了一個喝藥的動作。


    感情這是真將他當成啞巴了。


    小家夥從漢子手中接過藥碗,遞向韋傳名。


    韋傳名僅是掃了一眼,卻沒有接。


    “喝藥啊!”


    小家夥嘴巴鼓動,做出喝藥的動作。


    有些蠢。


    韋傳名心想,然後自顧自的將頭扭到了一邊,懶得搭理。


    “這人不會是傻了吧?”


    墨鋒看向那漢子,有些擔心的問道:“本就是個啞巴,現在連喝藥都不知道了。”


    但他不待答複,便蛄蛹著身子往前坐了坐,稚嫩中帶著老繭的小手直接抓向了韋傳名的下巴,一點也不客氣的將韋傳名的腦袋給扭了過來。


    然後手掌猛一用力,就將韋傳名的嘴給捏開。


    隨即另一隻手端著的藥碗對準嘴巴,倒!


    “草!”


    一聲怒罵,韋傳名一個鯉魚打挺……沒挺成功,重新摔在了茅草床上。


    熾熱的藥液苦澀至極,最關鍵的是——真特麽燒啊!


    “呸呸呸!斯哈~斯哈~斯哈~”


    百般無奈之下,韋傳名趴在床的一側,一邊瘋狂的吐口水,一邊還要吸冷氣。


    這種操作對於如今已是普通人的他,委實有些過於艱難。


    沒幾下,氣流便已在身體中擁堵,當下便忍不住瘋狂的咳嗽了起來,眼淚與鼻涕情不自禁的一同湧出,真真是狼狽至極。


    “你他媽有病吧!”


    好不容易才總算止住了身體的本能反應,醜態百出的韋傳名怒火中燒,憤怒至極。


    他何曾如此丟人現眼過?!


    “咦?你會說話啊!”


    墨鋒卻是眼前一亮,完全沒有把握到重點,“那你自己喝不就成了,怎麽非要我喂呢?”


    “誰特麽讓你喂了?!”


    韋傳名勃然大怒。


    若非你們多生事端,老子直接等十八年後了!


    怎會還要經曆此等折磨!


    “受傷了還不吃藥,你不會是個傻子吧?”


    墨鋒滿臉擔憂的看著他,“腦子被砸壞了?”


    “……”


    一股熱血直衝腦海,韋傳名覺得自己死前帶走一個也不是不行。


    “墨鋒啊,不能這麽說話。”


    直到這個時候,一直都在打量著韋傳名的漢子才終於開口,然後說道:“這裏是大祈,老固村。我們見到你的時候,你正躺在地上,腦袋上破了個洞,血也流了一地,能夠活著都算是命大。是墨鋒這孩子發現你,將你救迴來的。


    不用擔心,我們是墨者,救人是理所應當的一件事。


    你現在還記得之前發生了什麽嗎?我聽你的口音,應該是夏朝人吧?是在路上遇到了劫匪麽?可還記得家裏人在何處?”


    中年漢子很是詳細的說了一遍來龍去脈。


    感情是真將他當成傻子了。


    韋傳名冷哼一聲,根本不作答。


    遇到這兩個人算他倒黴。


    等身體稍稍恢複一些,他就自己走。


    然而他雖不說話,肚子裏卻是傳來一陣嗡鳴聲。


    讓韋傳名本就頗為紅潤的臉色,都鍍上了一層濃鬱的血色,臉頰發燙至極。


    普通人就是這麽難堪。


    傷了會虛弱,餓了會虛弱,情緒不好了還特麽會虛弱。


    甚至連自己都無法掌控。


    低賤到了塵埃裏。


    “原來是餓了啊。”


    中年男子笑了笑,“墨鋒,去把吃食拿來。”


    “好嘞。”


    名為墨鋒的小家夥嗖的一下從茅草床上跳了下去,很快就拿著幾個黑乎乎的窩窩頭走了進來。


    那窩窩頭不過僅有嬰兒的拳頭大小,通體呈現出黑灰之色,夾雜著點點麥糠。


    “窩窩頭隻剩下四個了。”


    墨鋒撓了撓頭,看著他們為數不多的存糧,咬了咬牙道:“傷員吃兩個,我還小,吃半個,劉哥你吃一個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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