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被拒絕了,連資質都沒有測試,便被拒之門外。


    理由很簡單:不周山脈,不招人了!


    隻此一句話,什麽解釋都沒有。


    付素心心中自然不岔,攔住那人就想問一問為什麽。


    然而對方身上騰起的氣勢,卻讓她不得不讓開道路。


    三十多歲的宗師的確極端少見,可天資並不等同於實力。


    留在塵世之中,宗師便是極限。


    她已然失去了繼續向上的途徑。


    隻能像是不周山脈未曾出現前那樣,成為一地的鎮國宗師,安穩享樂等死。


    可沒有希望也就罷了,既然見到希望,又是那般年輕的武道宗師,付素心怎麽可能心甘情願的混吃等死?


    但在不周山脈中,她根本沒有熟識的人,也找不到可以為她說話的人。


    思來想去之間,她想到了鯉躍龍門之際,遇到的那兩位高人。


    於是這一次提前趕來,就是為了詢問出路。


    如今已是仙臨一百一十九年。


    在晉升宗師之後,她算是又被迫在塵世蹉跎了十年有餘的最青春靚麗、奮發圖強的年華,卻是無可奈何。


    再好的資質,沒有條件,沒有環境,也根本無用。


    這既是當初顧擔在不周山脈看到的那群底層修士的無奈,何嚐不是塵世宗師的無奈呢?


    不加入不周山脈,這輩子也就到頭了。


    不是所有宗師都有莊生那般灑脫的心性,說走就走,頭也不迴。


    大部分人,但凡有一絲向上的途徑,都恨不得使出渾身解數將其抓住,為此傷天害理,違背本心都不算什麽。


    凡塵之中,尤見人之欲。


    “不招人……”


    這個顧擔倒還真的知道。


    當初是因為仙坊大戰,所以仙苗自然要往後靠靠,什麽都比不上融合靈氣源泉。


    如今不周山脈之地,僅僅隻剩下了寧坊和水坊,按理來說隻差最後的‘功畢於一役’,靈氣源泉就會徹底合一。


    這個時候增強自身的整體力量自然顯得尤為重要,再招收仙苗甚至是宗師培養,都有些來不及了。


    畢竟上一個十五年前,莊生就說過,不周山脈的築基都已破百位,宗師的重要性也大大下滑。


    其餘四坊沒了,可不代表所有修士都死了,而是重新換了個地方安家落戶而已,被寧坊、水坊瓜分殆盡,真不差人。


    至於原始積累,前麵幾十年的仙苗們奉獻的已經夠多了,自然也不必費心費力的招收新的仙苗——天知道對方是不是派來的臥底呢?


    當然,這是顧擔自己的想法。


    不周山脈有大古怪,不管到底是因為什麽原因,離得遠些總歸是沒有錯的。


    但這些事情自然是不方便和付素心提及,解釋起來也著實太麻煩,再說雙方關係更是沒到那個地步。


    所以顧擔隻是提點道:“不去不周山脈,未嚐不是一件好事。真加入其中,怕是身不由己。”


    “這……”


    付素心麵露苦澀之意。


    高人看的開,覺得仙修不修都行。


    可她正是最風華正茂的年紀,在最美好也最該精進的歲月,蹉跎十年有餘,本就有些急不可耐。


    三十歲成就宗師,說起來當真威風,可留在凡塵中,不得進境,那不還是宗師麽?


    與那些五十,甚至是六十歲後成就的宗師又有多少不同?


    完全是在浪費自身的天賦和資質!


    但她也不過是個很有資質的宗師而已,還遠遠不能改變自身所處的局麵,不周山脈不收,她還能打上去不成?


    當下付素心無奈的俯下身來,潔白纖細的手掌覆住那張頗為俊美的臉頰,聲音顯得格外無力的說道:“宗師的宿命,便是要活生生老死在凡塵中麽?”


    怕的不是沒有希望,而是分明看到過希望,突然又歸於無。


    如果沒有不周山脈的消息,如果對仙道毫不知情,她大概也就沒有了好勝心,沒有了繼續向上攀登的念頭。


    可如今分明有更進一步的地方和契機,卻因此而失之交臂,那種無奈與折磨,怕是難有幾個人能夠明白。


    “你還很年輕,或許有別的變化也說不定。先打磨自己,機遇來時才好抓住。”


    顧擔還是安撫了一句。


    畢竟還有一群真正的仙人,可能會迴來呢?


    不周山脈那破地方,讓他去他都不會去瞅一眼。


    付素心畢竟是一位宗師,也很快調整好了自己的心緒,起碼不再顯得那般無助,恢複了過來,頗有幾分雄心壯誌的寬慰自己道:“沒事兒!就算不周山脈不要又如何?大不了留在凡塵之中,試一試宗師之上,是否還有前路!


    別人不開門,就自己趟過去!”


    此話一出,倒是真的讓顧擔高看了她一眼。


    此女不僅是天資相當不錯,心境亦是不俗。


    不過……無論是大宗師,還是先天之境,對其他人來說,與堵死也是無異,注定難以追求。


    能有這份心氣便算殊為不易。


    “姐姐是宗師?”


    這個時候,莊雲總算是有些聽明白了,瞪大了雙眼,看著好像跟自己也相差不了幾歲的英姿颯爽的女俠,非常驚訝的問道。


    “是啊,不像麽?”


    付素心挺了挺雄厚的胸脯,俏臉一揚,恢複了精神,一副‘老娘天下第一’的模樣說道。


    “啊……”


    莊雲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小家夥怎麽動不動就臉紅呢?還真是剛出門啊?沒遇到過姐姐這麽漂亮的女子?”


    付素心逗弄著他,“姐姐好看麽?”


    “好、好看。”


    莊雲有些結巴的說道。


    “哈哈哈哈!走走走,鯉躍龍門還有幾日,姐姐帶你去山下玩兒啊!”


    付素心拉著莊雲的袖子將他從岸上拽起來,“走呀,給你見見世麵,可別動不動就發呆了,像是個二愣子。”


    “孔……孔先生?”


    莊雲有些無助的看向顧擔。


    顧擔隻是擺了擺手,示意他自己隨意。


    在莊雲的時候,有他留下的青木液的氣息。


    更有天眼神通作為輔佐。


    便是有什麽危險,他也能第一時間感知到,在不在他的身邊都一樣。


    於是莊雲就被付素心帶下了山。


    三日之後,兩人折返。


    付素心仍是一身紅衣,反倒是莊雲換了一身更為妥帖的絲綢衣裳,倒也顯得器宇軒昂起來,手中、背上還放著大包小包的吃食。


    鯉躍龍門之景就要開始了。


    來人金錢開路,準確的說是付素心金錢開路,竟又湊到了顧擔的身旁。


    “孔先生,看我給小家夥打扮的怎麽樣。”


    付素心頗有幾分興致的說道。


    顧擔掃了一眼,道:“還不錯。”


    怎麽說也是莊生的孩子,底子還是在的,資質雖然普通了點,長相卻還算不錯,人靠衣裳馬靠鞍,換了身衣服和裝束,看起來的確不一樣了。


    “好了,要開始。”


    沒有過多的交談,鯉躍龍門之景,又一次開始了。


    與往昔沒有什麽不同的地方。


    隻不過身邊換了一批人。


    偶爾還會有相似卻又不同的驚唿聲,想來是那些第一次過來看的。


    而莊雲也是目不斜視,興致勃勃的看了起來,偶爾還會發出驚訝的聲音。


    這讓顧擔想到了自己第一次來到這裏的時候。


    當下笑著道:“大鯉四海巡遊,終生不息。便是‘休憩’之時,身軀仍舊擺動不停,鍛造了它們堅實柔韌的身軀。


    其吞泥沙、食五金,刀斧難傷而鱗堅似鐵。此後圖南,逆溯千萬裏,跨山之崖、越海之巔,一路披荊斬棘,重歸故裏,再啟輪迴。”


    這是莊生曾對他說過的話。


    如今再告訴莊生的孩子,何嚐不是一種與眾不同的趣味和傳承呢?


    熟悉的一幕幕依次出現在龍門山下,每十五年一次的奇景,大鯉們從不缺席,一切都是那般相似。


    但,或許是因為欣賞的多了。


    再呈現於顧擔的眼中,美感雖還是那般美感,但心中的觸動,卻已不及最初的前兩次。


    能從中汲取到的感悟,也沒有什麽變化。


    而且這一次,來的武者甚多,遠比上一次還要多得多。


    也合該沒有‘頭彩’大鯉,能夠僥幸逃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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