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之內,真正的仙人不歸的話,人間尚且無人能夠對他產生威脅。


    當然,顧擔也不可能一直抱著武道的老本坐吃山空,等著別人將他超越。


    這些年他並未空耗歲月,而是一直在梳理著武道之路,鑽研前人的典籍,編撰《神農百草經要》時留下的那一份武道心得,便是其中的匯總。


    除此之外,白蓮觀想圖也是日日修行,神魂有所增益,他的實力比之最初,已不可同日而語,隻是一直都沒有展現的機會罷了。


    如今他隻是正處在積攢的過程之中而已,真當他不得寸進,那就太可笑了。


    便是真有築基在眼前,顧擔也很有自信將其拿下。


    “我準備前往不周山脈了。”


    閑話聊完,清平子又提起了正事。


    “嗯。”


    顧擔倒也並不驚訝。


    清平子對這裏可沒什麽眷戀的地方,就連自己的兩個徒弟,他都不怎麽上心,主打的就是一個放任自流,能不能成材全靠自己。


    也就是鄒聃和莊生爭氣,竟都成了宗師,不知道的還以為清平子這個師父有多麽厲害呢。


    不過顧擔的顧家小院裏也出了兩位宗師,且都直接得到了他的幫助,倒也完全不遜色清平子的事跡。


    “你不去?”


    顧擔的反應過去平靜,讓清平子有些訝異,“那可是仙道之路,注定勝過武道!”


    “當然會去。”


    顧擔當即說道:“但,可能不是現在。”


    “夏朝如今已不需要你的守護,如今周邊也是夏朝最為強盛,已沒有了被人欺辱的可能,還留在這裏做什麽?”


    清平子有些不解,“追求更高層次的力量,不是理所應得事情麽?”


    顧擔搖了搖頭,沒有迴答。


    清平子卻是又道:“凡塵一世不過百,紅塵中的那些人,不成就宗師者,注定會先自己很多年便離去。更何況你比之宗師還要更強,壽元也更長,連宗師都不能算是你的同行者。繼續留在凡塵之中,隻能親眼看著故人老去。


    當力量達到一定層次,甚至顯現出天壤之別後,隻有同境界的修士,才能夠做朋友,這並非是空穴來風。


    築基修士一次閉關就要一年半載,金丹修士一次閉關更是成倍提升,可能一次修行,當初呱呱墜地的孩童已經長大成人,再來一次閉關,又已垂垂老矣,說是兩個世界的人都不為過,便是短暫相逢,也注定是兩個世界的人。


    凡塵之中的人或者事,對仙道而言都太過短暫,就如同朝生暮死的蜉蝣一樣,流連其中,傷人傷己。”


    “我當初說過,我要護凡塵一世。”


    顧擔平靜的說道。


    他修行,主要是為了自保,對於打打殺殺這種事情,並沒有多麽喜歡。


    仙道雖好,但他的一生過於漫長,漫長到不必去爭搶時間,給自己增添遺憾。


    清平子的目光在顧擔顯得有些年輕的臉龐上看了幾眼,悻悻道:“好吧,對你而言,大概也不差那一二十年的時間。”


    世間很多事情,沒有那麽多的兩全其美,都是因為時間不夠。


    宗師雖能修習仙道,但也不能保證自己一定能夠趕在大限之前破境晉升,便不得不想出很多辦法,乃至割舍一些東西。


    如果有的選,誰不希望按照自己的心意而活呢?


    ……


    夏朝皇都,墨丘之墓所在。


    當初夏朝立國之後,王莽宣布了墨丘的死訊。


    然後在皇都之中為墨丘設立了一處墳塋,以供世人瞻仰。


    按照墨家的標準,便是巨子墨丘的墳塋也毫不奢華,甚至可以說相當簡樸。


    即無浮雕,也無葬器,簡樸到甚至隻有一處孤零零的小土包和一塊墓碑,除此之外找不到任何多餘的裝飾。


    即使是最為貧苦的人家,也不過如此了。


    但這畢竟是墨丘的墓,哪怕王莽遵循墨者的理念,極盡簡樸,也不可能真就放在那裏不管。


    所以王莽派人在墳塋之外修築了一個小院子,安排侍衛守護。


    這處地方是開放的,白日的時候,會有民眾和不遠萬裏而來,聽聞過墨丘事跡的學子前來瞻仰。


    每到黃昏之後,這裏就會關上大門,等待第二天,懷揣著感激之情的新人再度過來拜訪。


    夜色不知不覺間已經籠罩這片天地,皎潔明亮的月光映襯著萬物,灑下銀霜,縹緲而清冷的月芒在此時竟也顯得有幾分溫柔。


    周圍很是靜謐,到了夜晚,便是皇都之中也不服白日的繁華,少有動靜。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是這個時代絕大多數人的鐵律,夜晚對於尋常人家而言,便意味著休憩之時。


    而今日,在黑暗之中,有黑衣人一步步的走到了鎖著墨丘之墓的小院門前。


    門前左右兩側,寫著一副對聯。


    【數聲蛙鼓傳江岸,萬點螢燈繞夜台。】


    那人盯著對聯掃了一眼,輕輕一躍,便猶如展翅的大鵬鳥般,直接越過院牆,翻到了裏麵。


    落到院子之中後,那人目光掃了掃,發現院中竟然還有兩行字,這一次口氣倒是大了不少。


    【兩腳踢翻塵世路,一肩擔盡古今愁。】


    他的目光繼續往前看去,院子中並無任何多餘的擺設,他一眼便看到了墨丘之墓的所在。


    真就如夏朝人說的那樣,他們認為的聖人、英雄,墳塚就是一個簡簡單單的小土包,一個看上去也不過是普通石材的墓碑,上書【墨丘之墓】四個字。


    連個生平都沒有,這究竟是簡樸還是寒酸,亦或是留下墓碑的人,認為墨丘的事跡已經無需再去介紹了?


    搖了搖頭,甩掉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


    黑衣人向前走去,直接越過墓碑,來到了小土包前。


    這已經是大不敬。


    但更不敬的還在後麵呢。


    隻見黑衣人手中真氣在銀白色的世界中綻放,像是鋒銳無比的長刀,直接將小土包盡數鏟平,然後挪移到了一旁。


    真氣外放,他,是一位武道宗師!


    黑衣人的動作很是小心,真氣謹慎的繼續向下挖掘,翻開土堆,又不至於造成什麽不可逆的破壞,很快,他便看到了一處安靜的躺在地底的石棺。


    黑衣人臉上露出分明的喜意,真氣小心的將塵土抖落到一旁,輕手輕腳的將石棺給拖了出來。


    將石棺直接打開,不出所料,裏麵果然沒有任何的陪葬品,那墨家倒算是言行如一。


    但是……黑衣人還是僵在了原地。


    沒有陪葬品可以理解,問題是,墨丘的肉身呢?!!!


    石棺之內,僅僅隻是擺放著交疊好的粗布麻衣。


    享受夏朝子民叩拜,香火的,並非是真正的墨丘,這裏,僅僅隻是一處衣冠塚?!


    再怎麽追求節儉,也不至於死後連屍身都不要吧?


    這完全違背了此時的倫常!


    黑衣人眼中盡是驚愕。


    “你,在做什麽?”


    就在他愣神之中,荀軻冰寒的聲音響徹在他的身後。


    第274章 挖墳掘墓,罪不容誅


    夜色深重,明月皎潔。


    黑衣人一時間通體發寒,驟然轉身,一眼便見到了荀軻。


    黑暗不能阻擋他的視線,他能夠清晰的看到荀軻滿目冰寒。


    在此之前,夏朝內怕是無人敢想,墨丘之墓也有人膽敢去盜。


    一方麵,墨丘的名望已經徹底豎立了起來,且不會再倒下去;另一方麵,墨家就算不複開國時的繁盛,那也不是好惹的存在。


    就算是如今的儒家領頭人荀軻,也是墨丘的徒弟!


    更何況墨家推崇節儉,墨丘更是以身作則,根本沒有什麽值錢的東西當做陪葬品,盜他的墓,除了徹底激怒一些人之外,根本沒有什麽收獲才是。


    但,就是有人這麽做了。


    所幸,這裏其實隻是墨丘的一處衣冠塚而已。


    紀念意義,遠遠大於實際意義,隻是極少有人知曉這一點。


    可正是因為旁人不知道這一點,還膽敢前來挖墳掘墓,才更顯得尤為可惡!


    就連一向好脾氣的荀軻,都難得露出森然的殺意。


    若非當初顧先生提醒他們,要跟著萬國商會隱瞞下的宗師,恐怕還真就被對方成功了!


    哪怕這裏僅僅隻是一處衣冠塚,也是天大的侮辱!


    “該死!”


    黑衣人怒罵一聲,在看到荀軻的一瞬間,便知道大事不妙。


    能追蹤宗師而不被察覺者,隻能是另一位宗師。


    宗師交戰,極少能有快速解決的,除非上來就直接舍命一擊,同歸於盡。


    荀軻身上真氣激蕩而起,浩然而充沛。


    黑衣人眼中閃過一絲痛惜之色。


    這裏是夏朝的皇都,更是墨丘之墓所在,哪怕僅是一處衣冠塚,鬧出亂子來,也定會有人急速探查,到時候再想走,怕是都走不了了!


    事關大局,容不得心存僥幸。


    心念電轉之間,黑衣人袖口一抖,黑暗之中,一張符篆出現在了他的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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