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那麽十幾個、幾十個宗師一起如此玩命,恐怕就算是他都要捉襟見肘,用盡手段。


    但現在嘛……


    在水藍色的汪洋橫衝直撞而來之前,忽有一道聲音響起。


    那聲音極烈,極盛,極高。


    上衝九天,下抵幽冥。


    漫漫長夜之中,當那道聲音響起時,萬籟俱寂。


    所有的一切都隱沒在了那道聲音裏,變得不值一提。


    四位總指揮使本還老神在在的閑聊,甚至有人巴不得烈度再升級一檔,可當聽聞到那道聲音時,耳膜似是被直接刺穿,鮮血自耳畔滑落,大腦一片空白!


    在幾近模糊的意識之中,有人似乎聽到了蟬鳴聲。


    可此時正值秋日已盡,寒冬將來之時,又哪裏來的什麽蟬鳴?


    蟬鳴響奏,打破黑暗。


    伴隨著那道聲音響起,顧擔周遭的空氣在接連不斷的扭曲,他的肌肉鼓漲起來,身材都拔高了些許,本就旺盛到讓人難以理解的氣血在那一瞬間徹底暴動。


    恐怖至極的血氣透體而去,那並非是真氣,而是凝聚到了極點的血之精粹!


    血色的巨人肌膚呈現出黃金般的質感,連帶著那雙本是墨色的眸子都染上了一抹金光,古奧森嚴。


    好似太古的自蠻荒之中走出,降臨到了這片大地。


    血芒化作鎧甲披身,那蒲扇般的大手挪動之際,空氣都在不住的扭曲卷動,熾熱到了極點。


    悶雷般的心跳聲綿長而激烈,健碩的肌肉高高隆起,充盈到了極致的血氣帶著最為純粹的力量,抓向奔湧而來的遊龍!


    驚蟬,解禁!


    血紅色的大手終於與那水藍色的遊龍碰撞在了一起。


    最純粹的力與最濃烈的真氣,正麵硬悍!


    兩者相觸的一刹那,天地黯然失色。


    似有一輪大日在漆黑的夜間升騰而起!


    緊接著便是一聲震耳欲聾的爆炸聲,撕裂一切阻隔,遍傳八方寰宇。


    還沒有從第一道蟬鳴的震蕩中恢複過來的幾個指揮使,直接被這聲爆響震暈過去兩個。


    無數碎石迸濺而起,狂猛至極的真氣亂流肆意的橫掃著周遭一切,比之任何利劍都要更加快速迅疾。


    便是宗師在這種餘波中也絕不好受。


    大雍的宗師摸了摸耳垂處,手中略感濕潤。


    強如宗師,腦子都被震蕩的餘波晃得腦袋發暈。


    還好有了大越宗師的前車之鑒,他見勢不妙直接往後跑,方才離得更遠一點。


    相比之下大青的那位宗師就倒黴了不少,他倒也成功跑出了些許距離,但萬萬沒有想到兩人會爆發出如此大的動靜——這個他們真沒見過!


    就算是墨丘舍命一擊,那也隻是單方麵施展,並非是兩股當世極限般的力量彼此碰撞。


    此前沒有經驗之下,離得稍稍近了些,便忍不住噴出一口血來。


    “媽的!”


    大青宗師怒罵一聲,得,還是震傷了五髒!


    宗師肉身再厲害,擋銳器好用,擋震蕩那是真沒法子。


    想對宗師造成大的傷害,鈍器有時候比利器更好使。


    這下大青的兩位宗師真的是連戰鬥都沒有真正插手其中,便先身受其創,一個比一個不講道理!


    而在這處中心戰場之外,清平子同樣是震撼的無以言表。


    不是吧?


    這都要硬接?!


    清平子頭皮發麻,就算是他被宗師來這麽一下,也絕對是有死無生的道理!


    仙人不出,代表著凡塵極限的武道宗師可不是好相與的,仙人留下的那些手段過了這麽多年還能有效的有幾個?


    宗師便是貨真價實的塵世頂峰!


    那顧擔雖不知何故,極有可能已在宗師盡頭又邁一步,達成大宗師,麵對宗師的舍命相搏之時也絕對不可能好受。


    畢竟宗師以渾身血肉換來的一擊,足以威脅到築基境界的修士!


    這已極為了不得了,仙道一步一個檻,那可都是曾斷絕的修行路,能夠跨境界產生威脅的招式皆是無比可怖,當然代價也大的嚇人。


    雖然宗師在某些方麵不如練氣後期的修士,可真要玩命的時候,那還是更勝練氣期修士一籌。


    這一擊當真是凡俗力量的極限,如果連這一招顧擔都能夠扛下來,便代表著宗師的任何手段都已對他失效!


    那他便是貨真價實的天下第一了!


    仙道不出,不可爭鋒!


    “你的同伴死了!”


    與他相搏的大青宗師終於停了手。


    說是相搏,實則是他單方麵追著清平子打,清平子隻跑路不動手。


    在身法上,清平子鑽研至深,追逐這麽久,竟真的連他的衣角都沒有摸到。


    不過的他的任務就是不要讓清平子影響到最中心的戰場,這點小事倒是無傷大雅。


    “先說明,我們兩個不是一夥兒的,其次,我倒覺得不一定。”


    清平子聳了聳肩,雖然絕不相信顧擔能夠在如此一擊中毫發無傷,但以他對顧擔性格的了解,若是沒有足夠的把握,也絕不可能硬生生吃下這致命一擊。


    遙想當初相逢之時,顧擔麵對他可是做足了禮數,頗為客氣,非常明白為人處世的道理。


    結果二十餘年一晃而過,對方就悄悄成長到了如此地步,甚至能夠把他給拿捏住,顯然非常深刻的明白發育的道理,總不能才剛剛出山就要自尋短見吧?


    當然,更讓他有這種信心的,是因為白蓮教主死在了顧擔的手中。


    同樣是宗師的白蓮教主不可能沒有想過舍命相搏,既然白蓮教主還是死了,那就說明顧擔定有別的手段足以抵擋。


    “宗師舍命,天下無敵。


    你就是宗師,連這句話都沒有聽說過?”


    大青宗師鄙夷的瞅了清平子一眼,嘲弄道。


    還是那句話,沒有誰能夠擋得住舍命的宗師,除非是另一位舍命的宗師!


    這是顛撲不破的真理,是經受過無數次考驗的事實,最終換來的是宗師超然的地位。


    以至於就算尊崇至極的皇帝,都必須要在深宮大院裏好生供養護國宗師,連說話都是平等相待。


    便是崇信仙道信到了極致的宗明帝,麵對曾不許他做太子的姬老也無可奈何,至多不去理會而已。


    這,就是武道頂峰帶給宗師的自信!


    他們可以不拚命,但若拚命,天下誰人都可換得!


    別看那墨丘摯友戰力隱約間超出宗師不少,可那又如何呢?


    隻要還是人,便不可能擋得住!


    “誰跟你說他是宗師了?”


    清平子掃了他一眼,無奈道。


    “不是宗師?”


    大青宗師一愣,隨即冷笑道:“你不會是想說他才練髒大成,卡死在了五行交感吧?”


    清平子:“……你高興就好。”


    二人說話間,那鼓蕩不休的藍色汪洋終於層層潰散。


    宗師即使短暫的照亮天地,也決計無法長久。


    當所有的一切沉寂下去之後,仍舊站在那裏身影堅如磐石,不可動搖。


    顧擔!


    他身上的血色甲胄已不見了蹤影,原本激烈好似鼓點般的心髒跳動聲也顯得沉靜了下去。


    高高隆起的肌肉上殘留著些許血色的痕跡,墨色的眼瞳複歸正常。


    他還活著!


    不,應該說,他看上去竟毫無傷勢!


    一位宗師燃燒自身血肉的舍命一擊,竟被他全都給擋了下來?


    哪怕心中已有所準備的清平子,都不由得連抽了好幾口冬日的寒風。


    這尼瑪還是個人?!


    “這不可能!”


    便是與他爭論的大青宗師,見到堪稱完好無損的顧擔時都幾近崩潰般的吼道。


    宗師舍命,天下無敵,怎可能有人擋住而不死?


    這已經完全超脫出了他們的認知!


    “宗師舍命啊……”


    顧擔看著自己手中好似骷髏般的人,呢喃道:“曾經在我宗師時,也曾碰到過一位練髒大成的武者舍命一擊,今時不同往日。”


    曾經在顧家小院的門前,那不悟禪師便耗盡渾身血肉催發出舍命一擊,導致哪怕驚蟬解禁又身為宗師的顧擔都身受其創。


    這給了顧擔一個足夠的教訓。


    宗師也絕不是無敵,不成大宗師,不可能出山一步。


    時移世易,大宗師解決了五髒的問題,肉身趨於完滿,與先前不可同日而語,補上了最後的破綻。


    相似卻又有所不同的一招,差了一個境界,換來的成果也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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