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那張臉的輪廓和唿喚自己時的腔調還與曾經有著八九分相似,說此時站在自己麵前的是王莽另外一個同父同母的哥哥都不無不可。


    王莽當然也在看著顧擔。


    六年多未見,他的變化極大,可顧擔的變化其實也不算小,隻是荀軻等人與其朝夕相處,或許是沒有察覺到。


    那張俊逸出塵的臉倒是一如往昔,無甚變化,隻是那雙目中終於不再是過往的清冷幽靜,多了些許人情味,更具有生機和活力,而在下巴處,顧擔也已經蓄起了胡子,打理的頗為美觀。


    那一身青袍倒是還未曾改變,脊背仍舊是筆直恍若青鬆挺立,一眼看去仙風道骨,如果披上個道袍,怕是任誰都得喊一聲道長。


    有的時候,單看一個人的外表和表現出來的氣勢模樣,就足以看出一個人是否有沒有本事。


    毫無疑問,顧擔哪怕無需實力去審視,單看姿容儀態,都是絕對的佼佼者,否則當初宗明帝也不至於掃了他一眼,就賜下一枚丹藥去。


    更不必說這麽多年的歲月積澱落在他身上,第一時間讓人再去關注的已經不是那副容貌,而是身上不經意間顯露出來的自信氣度。


    動靜之間,張合有度。


    說來簡單,真正想要做到,需要的是數十年如一日的涵養在身,真不是短時間所能磨煉出來的。


    “顧哥,你看上去倒是變化不大。”


    看著顧擔此時的模樣,王莽眼中流露出濃濃的羨慕之色,當初他也曾是風度翩翩少年郎來著。


    奈何歲月催人老,三十歲的年紀已經容不得少年時的野望,隻能按部就班沉浸在骨感的現實之中去拚搏和努力,沒有了那一份無所畏懼勇往直前的心境之後,整個人的變化是由內到外自骨子裏滲出來的。


    “你的變化……還真挺大。”顧擔直言道。


    六年未見,二人並不顯得有多少的生分,王莽自九歲那年與顧擔相識,一直成長到二十餘歲還時常往墨家武館跑,幾乎是顧擔看著長大的,一聲顧哥還真沒有喊錯。


    雖然有很多的話想要說,但現在並不是時候。


    白蓮聖女早在幾十步的距離時便翻身下馬,蓮步情移,頗為端莊甚至可以稱得上拘謹的向著這裏走了過來,目光當然也是落在了顧擔的身上。


    隻是相比之讓人沉醉的外貌,第一次與顧擔想見的她關注點當然也更多些——此時還在下雨,可顧擔身上竟無絲毫的雨水粘身。


    那些自天上飄落而下的雨絲還沒有觸及到顧擔的衣物,便被無形中的力量排開,哪怕是鞋子上都沒有沾染半分的泥濘——如果說這是真氣外放,真氣外放到潤物細無聲,乃至讓人完全難以察覺到的程度,需要什麽樣的功力,已經不敢想象了!


    起碼白蓮聖女可以肯定,白蓮教主是絕對沒有這份超乎想象的對真氣的控製力!


    “見……見過顧哥。”


    來到王莽的身側,白蓮聖女遲疑了一下,依照著王莽的稱唿問候道。


    “顧哥,我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婉容,許婉容,我的未婚妻。”


    王莽絲毫不客氣的牽著白蓮聖女許婉容的手掌,誠懇而篤定的說道。


    許婉容的臉色微紅,試圖抽迴手掌,奈何王莽抓的太緊,沒有成功。


    “嗯。”


    顧擔看了這位白蓮聖女片刻,點了點頭,問道:“你倆有孩子了?”


    “這都能看出來?”


    王莽驚異不已,也是白蓮教主走了後他才稍稍過分了一些,結果最近婉容偶爾竟然想吐後兩人才有所察覺,還需要找郎中把脈確認,卻沒想到能被一眼就給看出來。


    “我可是太醫院出來的。”


    顧擔開了個小玩笑。


    自晉升大宗師後,他已不僅能夠內視,還能夠略微的控製自身意念發散而出——這份能力大多數時候沒有什麽太過實際的用處,但神念大增後,顧擔對於青木化生訣的掌控力度更上一層樓,已經能夠無需接觸便感知一個人的生命狀態。


    比如許婉容的氣息在他的感知下茁壯中略顯散亂,且還有一股極為微弱的生機在她的身上牢牢綁定在一起,當然隻能是懷孕了。


    許婉容緊張的不敢說話,像是小媳婦跟著丈夫跑來見公公似得。


    “咦?我記得我見過你?我堂口的人?”


    這個時候,王莽終於有閑心去關注一下待在顧擔身邊的兩人。


    “王……王堂主!”


    二牛很是激動,連說話都有些結巴,不敢置信的說道:“真是您啊!您還記得我?”


    “什麽真的假的,就我這樣還能有人冒充我不成?都是自家兄弟,又怎會不記得!不過你咋也在這裏?這邊可不怎麽太平。”


    王莽拍了拍他的肩頭,問道:“弟兄們都散的差不多了吧?”


    “我……這是我的老家,我迴來看一眼。弟兄們都聽您的話,先找地方撤迴去了。”


    在顧擔麵前還能滔滔不絕的二牛,真正見到了自己敬仰的人後,說話都顯得格外簡短而局促,不安的搓著手,即興奮又有些不知所措。


    目光更是不時的在顧擔和王莽的身上來迴轉悠著——哎呦我滴親娘嘞,自己竟然在王堂主都得喊哥的人麵前講那麽多亂七八糟的事情,罪過啊!


    “那就好。”


    王莽也點了點頭,看向荀軻,“這位小兄弟是?”


    “墨兄的弟子,荀軻。你走後就一直呆在我身邊學文修武。”顧擔介紹了一下。


    “喲!”


    王莽眼前一亮,不由分說的親近的抓住了荀軻的手,“那咱們可是同門啊!當初我也是拜在了墨館主的門下,又跟著顧哥十幾年來著!這麽算的話,我還是你的師兄呢!”


    顧擔白了他一眼。


    六年未見,這小子的臉皮倒是一如既往的厚。


    當初分明是跟在墨丘的身邊學了半年後就差不多無以為繼,也隻是學徒而已,連拜師學藝都算不上,哪裏稱得上什麽門下?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三拜九叩的大禮呢!


    至於跟在他身邊十幾年,跑來蹭吃蹭喝倒是沒什麽差才對……


    雖然多少有點不要臉,但這番話還真就將荀軻給唬住了。


    畢竟被墨丘帶走之後,礙於年齡的原因,墨丘也不能一直都將他帶在身邊教導,所以荀軻其實一直是在顧家小院之中成長的,除了一個師徒的名分之外,他和墨者中最為熟識的人竟然是禽厘勝!


    而禽厘勝和他的關係……不能說是水火不容吧,隻能說是見麵就掐。


    猛然間遇到一個這麽親切和善而且看上去很有親和力的“同門”,荀軻便任由他抓著手,愣愣的喊道:“師兄。”


    “誒!”


    王莽滿心歡喜的應了一聲,感覺占了極大的便宜,虛榮心得到了充分的滿足,就是一個字,舒坦!


    “好師弟,這次來師兄倒是沒提前給你準備什麽禮物,等晚點去我們的地方,師兄定然不會虧待你的!”


    緊緊的抓著荀軻的手,王莽說什麽都不願意放下。


    他是如假包換的師兄,可荀軻不是啊!


    能被墨丘和顧擔都看重留在身邊的人物,哪怕看上去年歲還不算多大,也絕對是個了不得的好苗子,隻是差點時間成長起來而已。


    現在不抓緊,到時候還不得自己飛咯?


    “不用不用。”荀軻連連搖頭。


    “你這是哪裏話?大老遠跑過來,師兄現在不周到也就算了,晚點等師兄騰出空來,定要好好的宴請一番才行。我看你這模樣,似乎也差不多到了該娶妻的時候了吧?有沒有意中人?沒有的話,跟師兄說喜歡什麽樣子的姑娘,師兄保管給你找到清清白白的讓你自己挑選,多選幾個都沒問題!”


    王莽完全不拿自己當外人,連珠炮的般的話語從嘴裏往外蹦躂。


    荀軻的學識已經不差,可麵皮跟王莽比那就弱了太多太多,讀書人太要臉,被王莽一通熱情的問東問西,一句話都不知該怎麽說了。


    隻能有些無助乃至茫然的看向顧擔。


    這位師兄,是否過於熱情?


    “你小子,差不多得了!”


    顧擔臉上也不免露出一絲笑容,見到王莽還是這副樣子,心情倒是好上了幾分。


    “哎呀,這不是見到師弟太高興了麽!以後咱們師兄弟兩人聯手,絕不會墮了墨館主和顧哥的威名!”


    王莽也明白見好就收的道理,當即順勢鬆開了手掌,笑嗬嗬的說道。


    三人其樂融融的聊了幾句,忽聽到一聲呐喊。


    “來賊人啦!!!大家快跑啊!”


    目光扭頭看去,那是一個瞎了一隻眼的老婦人,身子骨瘦弱到似乎一陣風都能將其吹倒,此時手中卻又正把持著一根被蟲蛀了的木棍,僅剩下的一隻眼牢牢的盯著剛入村子裏的王莽,渾身都在發抖。


    “軻,快……快跑!賊人!”


    成嬸顫顫巍巍的喊著,舉著那根已近乎腐朽的不成樣子的木棍向著這裏衝了過來。


    第165章 世道如此


    突然衝出來的成嬸超出了所有人的預料。


    而她的目標也非常明確,僅剩下的一隻完好的眼睛緊緊的盯著王莽,神色顯得頗有幾分猙獰,舉著棍子就要往他的身上招唿。


    王莽:“???”


    被如此針對的王莽完全摸不著頭腦,不明白自己哪裏就得罪了這瘋婆子。


    還好荀軻的反應比較快,立刻擋在了王莽的身前,高聲喊道:“誤會!誤會誤會,成嬸您別激動,這是我朋友,他不是賊寇,不是賊寇啊!”


    “不是賊人?”


    衝過來的成嬸仍不肯放下手中的木棍,昏黃的目光在王莽身上轉了一圈,警惕之意毫無半點削減的樣子,“不是賊寇怎會穿這種衣服?”


    王莽穿著一身上好的皮甲,是大月製式的模樣,整個人顯得幹脆而利落——這玩意兒毫無疑問是他繳獲的戰利品。


    但在成嬸的心中,穿這身衣服的便是賊寇了。


    “這是他殺了賊寇後撿起來穿的,不是他的衣服。”


    顧擔的反應當然也很快,但他不敢伸手去攔成嬸,就怕一不小心稍稍用力些,就容易造成不可逆的傷害。


    “是嗎……賊人最可惡、最狡猾了,不能上當。”


    成嬸猶自有些懷疑,目光仍舊來迴的在王莽的身上打轉。


    顧擔想了想,當即給了王莽一拳,“您看,這要是賊寇,肯定不會這麽老實吧?”


    “對,對!”


    荀軻也是連連點頭,帶著歉意的給了王莽好幾拳,“真的是我朋友,成嬸您要是不喜歡這身衣服,我馬上就讓他給換了。”


    二牛也終於找到了插嘴的功夫,“成嬸,是我啊!我是二牛,我證明這個人真不是賊寇……”


    大家一起七嘴八舌的解釋著,唯獨平白挨了幾拳的王莽顯得有些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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