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花間四支手臂粗的大紅燭火輕輕一晃,火焰落地,輕輕一滾,化作四隻人頭大的紅色蜘蛛,噴吐粉白蛛網。


    不一會兒,整間屋子被密密麻麻的蛛網覆蓋,層層疊疊,厚如棉被。


    不多時,章玉臨出門,又喚來兩個女子,在百花間裏喝酒遊戲。


    戌時。


    夜色撩人。


    房間裏花盆中的一隻留音石光芒一閃,接收房間聲音。


    五把無形利刃飛入,緩緩切割五個人嘴唇。


    不多時,每個人的嘴唇被切二十四刀,唇瓣綻放,滴血不流。


    章玉臨的頭頂,原本入骨的白瓷碗緩緩冒出頭發,化作黑碗。


    房間裏,酒氣衝天,五人目光迷離。


    “章大人,您在刑部累不累啊?”


    “累,簡直累死了。在刑部,哪兒有在化魔山自由自在,整個麗州都是化魔山的天下,想女人了,直接去別人家裏硬搶,喜歡新鮮的,就專門在婚禮上搶,當眾玩,哈哈哈……缺錢了,打著為了化魔山的旗號抓走富商煉成傀儡。無趣了,抓一些平民讓他們相互廝殺,那才是神仙的日子。”


    “您在神都城,不也橫著走嗎?”


    “橫著走?隻要金鑾殿裏坐著那個老不死的,我們魔門就隻能給他當狗。看著吧,等我們魔門一統天下的時候,一定讓那老不死的嚐嚐百蟲噬身的滋味。至於現在,翁老狗懦弱無能,化魔山隻能隱忍。”


    “翁老狗是誰?”


    “當今刑部尚書,我們章掌門的師兄。這個老東西,做事畏畏縮縮,都被各部踩在頭上拉屎了,也不敢放個屁,隻讓我們縮在家裏,等老不死的大壽過去。”


    “刑部尚書可是章掌門的師兄,怎麽那麽膽小?”


    “嗬嗬,他膽子可不小,當年製造了多少死魔地?不過年紀大了,老了,被老不死的狠辣手段嚇怕了而已。老不死,確實毒啊……”


    “聽說刑部最近殺了許多亂黨?”


    “嘿嘿,都是我的主意……”


    章玉臨仿佛喝昏了腦子,一股腦說出內心積累的陰暗念頭。


    亥時。


    夜色深深。


    百花間中,再次響起連綿起伏的蜜聲浪語。


    臨街的民居中,李清閑指向最後一座貼滿黃符的假山。


    黃符豎立,宛若花朵綻放,山中噴出青氣與黃沙,吹向子時山,而後接連吹拂,直至吹遍十二山。


    一刻鍾後,黃沙落滿十二山,十二個時辰內的所有命術痕跡,消散不見。


    李清閑最後使用消痕術,徹底消除命術痕跡。


    收拾好屋裏一切,李清閑推門而出。


    韓安博、與平和鄭高爵望過來。


    “動手。”李清閑的聲音在小院中炸開。


    第217章 新仇舊恨今日了


    韓安博取出口哨,連吹三聲。


    一隊又一隊內廠宦官與巡捕司夜衛從四麵八方冒出,宛如黑夜裏的利刃,捅進柔玉閣。


    道修的靈符漫天飛舞,隔絕內外。


    三位四品大高手帶隊,上百位入品各派修士無聲無息潛入,但凡有人抵抗,或擊暈,或殺死。


    舊音坊燈紅酒綠,柔玉閣中,殺人如草不聞聲。


    一刻鍾後,數十具屍體堆在柔玉閣正堂,堆成小山。


    鮮血流淌,蠅蚊飛舞。


    屍體小山左側,柔玉閣的人被製住穴道,如死狗一般躺著。


    有的惶恐不安,有的雙目中閃動著刻骨恨意。


    屍山右側,客人們宛如破麻袋東倒西歪,每一個人臉上都浮現難以言喻的恐懼。


    屍山之前,堆著金銀珠寶、古玩字畫。


    章玉臨躺在人堆中,一動不動,拚命給費岩使眼色。


    負責抓捕行動的巡捕司北路廳監軍費岩卻仿佛看沒看到章玉臨,不斷翻看搜羅來的證據,嘴角微翹,眉眼帶笑。


    最後,費岩長歎一聲,道:“誰能想到,如此有名的柔玉閣,竟是冥山的據點。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把所有人押入詔獄,一一審問。”


    費岩說完,掃視眾人,轉身離去。


    一輛輛馬車駛來,押走柔玉閣所有疑犯。


    迴到夜衛,整個巡捕司忙碌起來,刑訊老手進詔獄審案,偵緝人員清點證據,刀筆吏一一記錄並負責將留音石內容轉化為文字。


    晨曦初露,一個紅著眼的刀筆吏匆匆遞出一疊留音石記錄。


    “費大人,發現一條重要線索,刑部七品騎尉章玉臨,在與亂黨交談中,說下大逆不道之言……”刀筆吏的雙手顫抖。


    費岩掃了一遍記錄,麵皮輕顫,低喝道:“荒唐!朗朗乾坤,怎容魔門如此汙蔑聖上!此事必親自秉明督公!”


    費岩帶走證詞與留音石,離開巡捕司,直奔內廠。


    詔獄。


    李清閑在牢房方廳中,飲了一口茶。


    “大人,我就是去玩的,不可能跟亂黨勾結啊!我上有老下有小,請大人開恩!我願意將一半家財奉獻給夜衛!我還有幾間鋪子,都可以轉送大人!”那商人跪在地上,砰砰磕頭。


    李清閑看了一眼此人氣運,是個很尋常的商人,正常經商,沒做什麽惡事,偶爾尋花問柳。


    李清閑點頭道:“你的確是被牽連。這樣吧,放你走,明日來巡捕司繳納百兩銀子即可。”


    “啊?”商人目瞪口呆望著李清閑,他本就做好被扒一層皮的準備,結果不僅沒有扒皮,連傷筋動骨都算不上。


    附近的夜衛都詫異地望著李清閑。


    李清閑緩緩道:“這個世道,誰活著都不容易。隻要不做傷天害理的事,小懲即可。跟那些動輒禍害一街人的人比,你的錯,算不得什麽。摘下枷鎖,送走。”


    那商人流著淚,連連感謝。


    隨後,李清閑審問一個又一個,基本都是富商、大族公子哥或一些官吏,沒有勾結亂黨,李清閑都隻罰沒銀子,便放人離開。


    “下一個。”


    李清閑說完,又喝了一口茶。


    一個熟悉的身影被兩個獄卒押過來。


    李清閑抬頭一看,麵露和煦的微笑,道:“這不是章大人麽?來人,給一張凳子。”


    章玉臨擠出惶恐的笑容,彎腰含背道:“見過小李大師。那日一別,我逢人就誇您,我們刑部的人都覺得您是齊國少有的人才,都希望您來刑部。”


    李清閑點點頭,道:“私事稍後再談,咱們現在談公事。”


    “是是是,是是是……”章玉臨伸手攏順頭頂的長發,雙腿並攏,規規矩矩坐在凳子上。


    李清閑微笑著問:“章大人,你今日去柔玉閣,所為何事?”


    章玉臨尷尬一笑,道:“男人嘛,總有管不住褲襠的時候,我是練功練岔了,去瀉火的。您放心,我們刑部與冥山向來勢不兩立,我絕不會勾結亂黨。”


    “巧了,今日恰逢亂黨在柔玉閣聚會,商討如何擾亂聖上大壽。你偏偏今日在,你說和亂黨沒關係,讓我很難辦啊。”李清閑輕歎一聲。


    章玉臨忙道:“我懂。我在城裏有三間鋪子,在城外有一個莊子,房契都在家裏,您派人取,我在這裏當場給您,並立下字據,是您拿真金白銀買走的。我家裏的女人,您看上誰,盡可自取。還有字畫古玩,您要是給麵兒,也盡可拿走。”


    李清閑輕歎一聲,指著章玉臨對眾人道:“你們聽聽,冥山亂黨也是這麽賄賂我的。”


    章玉臨眼中閃過一抹怒色,隨後陪笑道:“李大人說笑了。我再怎麽不濟,也是化魔山嫡傳,最多明日,刑部就會派人問詢。”


    “你們聽,冥山也是這麽威脅我的。”


    “小李大人,我真的與亂黨無關。”章玉臨提高聲音道。


    李清閑道:“我們在抓捕亂黨前,在柔玉閣各處放下留音石。其中一顆,在你房中。”


    章玉臨鬆了口氣,道:“原來如此,這留音石一定能證明我的清白,我一直在房中,並未與亂黨勾結。”


    “你想想,你在房裏說過什麽話。”李清閑低頭飲茶。


    章玉臨隱隱感覺不對,拚命迴憶,慢慢地,一些記憶湧上心頭,表情越來越驚恐。


    “那……那些都是酒後胡話,都……是亂說的……”章玉臨全身輕顫。


    李清閑揮了揮手,其餘獄卒離開,隻剩韓安博、於平和鄭高爵。


    李清閑指著於平,道:“章大人,記得這個人嗎?”


    章玉臨望向於平,雙目茫然,輕輕搖頭。


    “真不記得?”


    “真沒印象。”章玉臨道。


    於平咬著牙,握著拳,盯著章玉臨。


    韓安博歎息道:“貴人多忘事啊。”


    “是啊,廢了兩個夜衛的丹田而已,這麽微不足道的事,章大人怎麽會記得。”李清閑道。


    章玉臨愣了一下,想了好一會兒,目光一閃,歎了口氣,道:“我想起來了,那件事,是我錯了。”


    “你當時,是路過,還是有意為之?”李清閑問。


    章玉臨眉頭緊皺,一邊迴憶一邊道:“隻是前一天有朋友說,康老的家人在這裏有家店,我如果想找康老幫忙,可以去那裏找找機會,並沒有人刻意指使。”


    “後來呢?”


    “什麽都沒有發生,康老也不知道這件事。”章玉臨道。


    李清閑點點頭,道:“於平,此人口出悖言,詆毀君上,又意圖武力逃脫,廢了他的丹田,以防逃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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