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閑算得很明白,自己未入品,沒辦法動用命術壓製葉寒,就算提前去紫色水晶落點,也必然會被葉寒命格影響,遭遇不測。但周春風和薑幼妃不一樣,一個是夜衛實權司正名滿天下,一個是道門大派聖女,聯手壓製現在的葉寒不成問題。


    “此事對你很重要?”


    “很重要,重要到影響一生。”李清閑認真盯著周春風。


    周春風沉思許久,道:“為你,也為幼妃,那就再加籌碼。命術之說,雖縹緲不定,但曆代豪傑都說過,人定未必勝天,但隻要人命夠強,足以影響天命。既然葉寒氣運昌隆,我再加一人,請掌衛使下令!”


    “慫王?”李清閑一臉懷疑。


    “不可胡鬧,鬆王殿下隻是寬容不爭,謠言不足為據。”


    “是,畢竟是上三品大高手,還是有用的。”李清閑道。


    “周恨。”周春風道。


    “卑職在。”


    “你帶著我的令牌,去掌衛使那裏求一道禁令,要今日夜衛所有人留守待命,沒有我的手令,不得外出,包括葉寒。另外,派人查一下定北侯的那幾個兒子。”周春風道。


    “遵命!”


    看著周恨離去,李清閑道:“周叔,您就這麽信我?”


    “我隻問你,明天事了,能不能假扮呂仁?”。


    “隻要明天拖住葉寒,我敢直麵魔門三品!”李清閑高聲道。


    “還有什麽條件,一一提出來。”周春風道。


    “今天我要出門買祭品,得要一張您的手令。明天或許有人暗中算計,您能不能讓小周叔暗中尾隨,解決他們?”


    “可。”周春風說完,低下頭,輕咳一聲。


    李清閑大喜,道:“多謝周叔!等這件事了,我去找發小要最好的枇杷膏。”


    “你倒有心。”周春風說著,寫了一份親筆手令,蓋上大印,遞給李清閑。


    李清閑接過,道:“對了,周叔,我有點私事想問您。”


    “嗯?”周春風麵色一沉。


    李清閑笑嗬嗬道:“您誤會了,是我的私事,不是您的私事。”


    “說說看。”


    李清閑長長一歎,道:“說起來,我的身世多災多難。小時候,我娘說父親要給我說一門親事,不知怎麽就沒消息了。半年前,我姨娘說,父親見我即將十六,正在幫我張羅婚事,結果,又沒了下文。所以啊,我就想,周叔你能不能別讓我人生繼續挫折下去了。周叔?”


    周春風不知為何失神,等李清閑大喊,才醒過來,道:“你讓我給你提親?”


    “也不算提親,就是幫我留意著哪家好閨女,不能讓外人搶先,您說是不?”李清閑道。


    周春風點點頭,道:“我幫你留意。”


    李清閑輕咳一聲,道:“周叔啊,我的意思是,您別誤會啊,我不是說非得找薑幼妃那樣的,不過,您非要按照薑幼妃那樣的找,我也不反對……”


    “出去!”


    “周叔……”


    “出去!”


    “罷了,李家絕後吧!”李清閑搖著頭,又捧著一盤子點心離開。


    周春風一臉無奈。


    “這個小無賴,和他爹一樣……”說罷起身,站在窗邊向外望。


    模模糊糊看見,一個中年人蹲在一個流鼻涕的小女孩麵前,晃動手裏的糖葫蘆,微笑道:“穎兒啊,我給你糖葫蘆,你嫁給我們家小清閑好不好?”


    小女孩眼巴巴望著糖葫蘆。


    “那就說定了!”那人便把亮晶晶的糖葫蘆塞進女孩手裏,女孩蹦蹦跳跳走開。


    那天夜裏,也是一個初夏,辭官居住江南的周春風,與來訪的李岡鋒喝得酩酊大醉。


    酒酣時,李岡鋒拍著桌子大罵周春風被妖族嚇破膽,空有一身本領卻閑居江南,為一己之私枉顧人族大義。


    自那之後,兩人再未同桌共飲。


    “穎兒想吃糖葫蘆了……”


    周春風換上綠底亂枝紋便服,走出夜衛衙門,買了兩串糖葫蘆,迴到神都司後堂,坐在楓樹下的土地,慢慢挖出一個淺坑,埋下兩串糖葫蘆。


    李清閑持周春風手令,離開夜衛衙門,買了一些祭品,順手買了一些假命術師慣用的黃紙、雞血、金錢劍、桃木符等物。


    而後迴甲九房取了點心和幾本書,前往醫舍。


    放下盤子,李清閑掃了一眼躺在病床上的兩人。


    李清閑道:“周大人說,咱們甲九隊先修整。白天我守著,晚上得迴去睡覺。明天後天兩天,我與周大人有大事要忙,就勞煩你了。”


    韓安博點點頭,低聲道:“你還年輕,人往高處走。不過,無論做什麽事,都要多加小心。這世道,好人當不得,你看鄭隊……”


    “我明白。”李清閑望著昏睡的鄭輝。


    “也不是當不得,隻是當好人,比當惡人難十倍……”韓安博歎息道。


    第26章 李清閑,真君子!


    “是啊,”李清閑道,“韓哥,你迴去休息吧,我在這裏看著,晚上你來。別推辭,未來幾天我不在的時候,都要靠你。”李清閑道。


    韓安博猶豫片刻,道:“行,那我走了,晚上我來守夜。”


    送別韓安博,李清閑出神想了許久,才翻開號稱命術起源的《七星定命真詮》,認認真真閱讀。


    《七星定命》原作晦澀艱深,義理深奧,許多命術師終其一生也不敢說悟透。


    這本《七星定命真詮》由開國名相徐子平注解,詳細闡述,每一句話,李清閑都仔細揣摩,耗盡心力,不敢大意。


    一刻鍾後,李清閑學完整整兩頁,心滿意足放下《七星定命真詮》,拿起話本小說《守河奇俠傳》,有滋有味看起來。


    《守河奇俠傳》講述天康年妖族入關後,賢太子被俘,儒、道、正派武林等奇人異士聯手營救賢太子的故事。據說為守河軍口口相傳的真實事跡,後被文人加工整理成書。


    一個時辰後,李清閑伸了伸懶腰,看了看《七星定命真詮》,又看了看《守河奇俠傳》,陷入兩難。


    “人活著就是要開心,何苦為難自己?”說完,李清閑心安理得拿起《守河奇俠傳》繼續苦讀。


    入夜,韓安博到來,李清閑迴到甲九房舍。


    甲九房很安靜,沒有鄭輝的嘮叨,沒有於平的偷吃,沒有韓安博的捧哏,卻不知為何,更難入睡。


    許久之後,李清閑歎了口氣,閉上眼,強迫自己睡去。


    第二天,天蒙蒙亮,李清閑便與周春風見了一麵,然後看了一眼周恨,調用夜衛的馬車,前往城外的李家墓地。


    早飯時分,葉寒在侍衛的帶領下,疑惑地再次走到春風居外。


    他原以為,自己再也不會迴來。


    進了書房,一個白衣倩影坐在一旁,捧卷閱讀,他扭頭一看,心跳加快。


    神態淡雅,容顏清麗,隻是一個讀書的側影,便如仙落凡塵。


    葉寒愣了一下,與心目中那個輕紗蒙麵的身影重疊。


    傾城仙子薑幼妃。


    當年她進京時,萬人空巷,葉寒就是玄武大街上觀望的仰慕者之一。


    當時薑幼妃以輕紗遮麵,隻露出一雙仿佛蘊盡天下靈秀的雙眸。


    葉寒永遠也忘不了那雙眸子。


    “小葉,坐吧。”周春風指著一把遠離薑幼妃的椅子。


    “是,周大人。”葉寒拘謹坐下,餘光隱約可見動人倩影,卻怎麽都看不清晰,胸膛成了老鼠窩,百爪撓心。


    “我明知你要祭拜令堂,卻叫你來,可知為何?”周春風問。


    “小人不知。”葉寒道。


    “你那幾位兄長,已經在你們葉家宗族墓地外埋伏重兵。”周春風漫不經心低下頭,輕飲茶水。


    “什麽?”葉寒呆住後馬上迴過神,“多謝周大人提醒!此事極有可能!”


    “先不著急謝,要謝,就謝清閑。”


    “為何?”


    “清閑準備今日祭拜岡鋒先生,在采買祭品的過程中,聽到有人提到你。為謝你贈送的化蛟丹,不惜損耗壽命推命,推算出你的兄長對你不利。他自知人微言輕,怕你不信,所以請我幫忙。”周春風道。


    葉寒失語,半晌後感歎道:“質樸純人,無過清閑!我葉寒,愧對李清閑!”


    周春風道:“我知你素來謹慎,而且對於命術,我也未必全信。這樣吧,你寫一份書信,我派人送給你外麵的親信,讓他們去查證。如果葉家墓地確實有人埋伏,你再感謝李清閑不遲。”


    “勞煩周大人借紙筆一用。”


    “可。”


    葉寒提筆書寫,餘光看到周春風輕輕點頭,心中歡喜,自己本就憑借一手多年苦練的好字博得周春風歡心。


    聽說那李清閑並非讀書人,不懂書法,或許,自己還有機會贏得周春風的青睞。


    葉寒更加賣力書寫。


    周春風嘴角微微一翹,旋即恢複。


    葉寒寫好,周春風讓人送走,道:“我擔心你的兄弟狗急跳牆,你暫且留在這裏,書架上的藏書可隨意閱覽。”


    “謝周大人!”葉寒眼眶發熱,內心激動。


    是自己錯怪周春風了!是自己錯怪李清閑了!


    昨天還憤怒地掀翻桌子,誓與周春風和李清閑不共戴天,現在才明白,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周春風真君子,李清閑亦是真君子!


    夜衛的馬車一路疾行,臨近正午,抵達李家墓地。


    李岡鋒原籍並非京城,但在京城有多家李氏望族遠親,很早就認了親,在京城李家族墓有了一塊墓地。


    李清閑站在李家陵園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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