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閑眨眨眼。


    如果一幫妖魔鬼怪、魑魅魍魎身穿朝服,在金鑾殿上爭來吵去,然後一言不合大打出手,好像……有點想看。


    不一會兒,天空大放金光。


    一方小山大的嵌金白玉璽直衝天空,玉璽之上,九條蟠龍宛如活物,即便雙眼緊閉,依舊散發澎湃威壓,如海擴散。


    一道環形金光自玉璽爆開,橫蕩高空,遍及百裏,衝潰兩對日月,驅散兩色天空,重迴湛藍。


    馬車旁的一個夜衛士兵冷聲道:“不管什麽妖魔鬼怪,在這神都,都大不過皇上!”


    李清閑望著那逐漸縮小的玉璽,若有所悟。


    夜衛橫行神都,隻憑太寧帝一句話。


    當太寧帝不說話,夜衛便近乎過街老鼠。


    看來,如果皇室不強,早就被各大勢力吞得一幹二淨。


    “你想呆到什麽時候?”龐明鏡挑起窗簾,望了過來。


    李清閑自知十死無生,對龐明鏡忌憚散了大半,譏笑道:“我想呆到什麽時候就呆到什麽時候,你管天管地還管人拉屎放屁?你再說一句,我不把整個戶部的神子都引過來,我‘李’字倒著寫!來啊!”


    龐明鏡呆呆地看著瘋癲的李清閑,喉嚨滾動,罵了一句“瘋子”,鬆開窗簾,縮迴車廂。


    四個士兵相互看了看,低著頭,在地上找螞蟻。


    李清閑冷哼一聲,繼續苦思冥想。


    牛該吹得吹,命該保得保,兩不耽誤。


    慢慢地,李清閑發現自己的優勢。


    自己從事自媒體行業,平時花大量的時間閱讀文章、觀看視頻並收集素材,曆經一輪輪網絡洗禮,從知識付費到廣告營銷,從uc震驚部到標題黨,從短視頻到直播帶貨,從糧食危機到疫情防控,從辟謠到辟辟謠,除了撩妹,就沒有自己不懂的。


    鍵政水平如果也能論品,自己起碼是一品大員,說不定有望超品。


    不一會兒,馬車緩緩駛離,停在十幾丈外。


    寬敞的戶部街足可以供三十匹馬並行,一水兒的灰白石板路,將戶部分為南北兩院。


    北院敬神,南院辦公。


    偌大的街道見不到幾個人,牆壁純黑如墨,牆頭與牆根各有一條血金色漆條,像兩條綁帶捆住所有的戶部大牆。


    傳聞是羊血加純金粉混合成,邪派著名的血金漆。


    戶部兩院鎮門的不是獅子,而是四尊兩丈高的怪物,明明是人形,卻生得青麵獠牙,多手多腳。


    夜衛衙門附近綠樹環繞,這裏寸草不生,放眼望去一棵樹都看不到。


    李清閑正想著,兩個人走近。


    一人身穿綠衣,胸前金邊補子上繡著黃鸝,頭戴烏紗帽,腰間革帶上佩掛銅魚袋,露出淺綠色掛官印用綬帶。


    另一人黑衣佩刀,身形粗壯,落後一步。


    兩個人先看了看黑色馬車,馬車旁邊的四個夜衛士兵急忙後退,恭恭敬敬行禮。


    第6章 醬香科技


    兩人超過李清閑,身穿官服那人扭頭掃了李清閑一眼,看了看牛皮紙袋,目光掠過腰間的鹿鶴紋玉佩,掠過白皙的手背,又看了看頭頂的發簪,突然停下。


    “未戴冠就敢來戶部街辦事,倒也有膽子。不過你站在大道上,若是衝撞了哪家大員,也是個麻煩事。去哪個衙門辦事,順路的話帶你進去吧。”略尖銳的聲音響起。


    李清閑立時驚醒,望向說話之人。


    這人身形瘦高,麵白無須,三十歲上下,左麵嘴角翹起一個白米粒大的黑痦子,圓鼻頭,眼角耷拉著,相貌有些兇,但笑容柔和。


    金邊黃鸝補子,正八品,但此人袖口、領口、下擺等衣衫邊緣處都加縫一指寬的血金色織錦,與戶部黑牆上的血金漆相似。


    戶部官員,邪神信民。


    李清閑愣了一下,大腦中仿佛觸電一般,原本沒想通的關竅瞬間打通。


    李清閑立刻行禮,然後壓低聲音道:“屬下夜衛李清閑,奉夜衛神都司司正周春風之令,與戶部和邪派談一筆大買賣,但因為有財司作梗,還望大人借一步說話。”


    兩人愣了一下,看了一眼黑色馬車,又望向李清閑。


    那八品官笑了笑,問:“多大的買賣?”


    李清閑緩緩挺直胸膛,盯著七品文官黃鸝補子,壓低聲音道:“一年少說幾十萬兩,至少能讓大人中三品之路暢通無阻。”


    佩刀壯漢麵色一沉,那八品官卻饒有興趣再次上下打量李清閑一眼,微笑道:“到裏麵詳談。”


    “大人……”他的護衛輕聲道。


    那八品官恍若未聞,一邊走一邊道:“我姓羅,單名一個井字,八品小官,在戶部算不上什麽。不過,騙我容易,騙神難。這戶部街,好進,不好出。”


    李清閑立刻跟上,道:“我所言句句屬實,絕無虛言。”


    羅井笑了笑,不說話。


    那個佩刀壯漢冷聲道:“年紀輕輕就敢誇下如此海口,真當我家神子大人好說話?在這裏還有活命機會,若進了衙門還敢胡言亂語,當心你的腦袋!”


    李清閑一邊走,一邊漫不經心道:“這筆生意,是家父發現,我多日方驗證成功。我一個孩子當然不算什麽,但家父乃堂堂四品文修、五品禦史,不會亂誇海口。”


    佩刀壯漢麵色一僵。


    羅井道:“怪不得我看你有些麵善。禦史台五品禦史中,倒是有一位李姓,隻不過半年前撞庭柱而逝,世人皆稱儒家楷模、文人豐碑。未曾想,今日竟與岡鋒先生之子偶遇。”


    那佩刀壯漢滿麵通紅,嘴角輕動,走了幾步,低聲道:“岡鋒先生乃當世大賢、人族英烈,小人不該亂嚼舌頭,還望小李先生饒恕。”


    “不知者不怪。”李清閑道。


    “我們邊走邊說,神都司準備如何合作,具體做什麽生意,又能為吾神帶來多大的供奉?”羅井道。


    李清閑暗暗鬆了口氣,自己終於抓住戶部的兩個特點。


    一是這幫信民真信神,真願意供奉。


    二是,他們真需要錢。


    那自己可以使用高科技進行降維打擊了。


    李清閑深吸一口氣,道:“家父心係皇恩與朝廷,為官勤勤懇懇,自奉至儉,不過有張有弛,平日喜歡小酌來緩解疲勞。他發現品級越高實力越強的人,越不容易醉,他的朋友也都想喝烈酒。不過,酒耗糧太多,父親不忍,所以並不準備製作烈酒,隻是說與我聽。我想為父親排憂解難,於是研究烈酒之法,如今小有所得。”


    李清閑胸有成竹,醬香科技能笑傲藍星,必然也能在這裏大放異彩。


    羅井笑道:“我聽說,岡鋒先生之子,文不成武不就,與其父並不和睦。”


    “好吧,我承認,我隻想多賺點錢。”李清閑無奈道。


    “你這烈酒之法,有幾成把握?”羅井問。


    “十成十!”


    “收益幾何?”


    李清閑一邊思考一邊瞎扯:“如今市麵上酒都是用壓榨過濾法,普通散黃酒一斤約十文上下,可那些玉華春、秋露白、花海大釀等名酒,一斤從五百文到數千文不等。至於烈酒,都用土法製作,出產極少,成本很高,動輒近千文。咱們的烈酒,哪怕隻賣兩百文一斤,扣除成本,一斤也能賺百五十文。我大齊幅員遼闊,人口眾多,一年所需烈酒,何止百萬。我粗略一算,這烈酒的淨利,一年少則二十萬兩,多則百萬兩。”


    羅井忍不住笑道:“少不經事,空口胡扯。內承運庫一年不過百萬多進項,你一年收入,可撐起一個內承運庫?”


    李清閑道:“是,現在烈酒可能賺不了那麽多錢,但以後越來越多人喝,需求量必然會大增。更何況,我發現烈酒還有其他作用,正在研究,其價值巨大。”


    李清閑心中盤算,烈酒隻是用來賺錢的,但蒸餾酒的真正作用,是調製75度的醫用酒精,用來消毒。


    過低的酒精消毒殺菌效果很差,但過高的,因為……李清閑想了想,沒記住,反正也會降低殺菌效果。


    75度最好,這個數字自己記得很清楚,因為那段時期都用這個度數的酒精。


    雖然自己完全不懂怎麽測量酒精,但之前看過一個短視頻提起過,當酒精度在95%左右的時候,就會形成共沸現象。


    那這也就意味著,一旦想辦法讓酒水共沸,酒精的含量就可以確定是95%左右,把95%的酒精稀釋到75%要加多少水,對一個現代人來說,隻是一道簡單的數學題,隻需心算就能輕鬆……


    嗯……還是迴去找紙筆吧。


    重要的是,不需要準確的75度,在70度到80度之間,就有很強的消毒殺菌效果。


    李清閑臉不紅心不跳,望向已經停下思考的羅井。


    那佩刀壯漢小聲嘀咕:“岡鋒先生的孩子,應該不會騙人。”


    “當然!”李清閑義正辭嚴。


    李清閑沒想到,父親除了給自己留了半個朝廷的政敵,也留了一點點有用的遺產。


    第7章 穿錦衣,出緹騎


    羅井失笑道:“你忘了岡鋒先生當年怎麽罵我們戶部邪派的?若是他知道你與我們邪派聯手,怕是會氣得還陽,打斷你的腿。”


    “父親不會那麽迂腐。”李清閑道。


    李清閑心裏卻想,李岡鋒啊李岡鋒,我就是個普通人,要啥沒啥,什麽大義名節跟我無關,也擔不起什麽大任,就想好好活下去,清閑一生,迴頭多給你燒香燒紙,然後幫你報仇,咱們倆的交易就這麽定了!


    “你為什麽不自己賺錢?”羅井問。


    “羅大人,你沒必要考驗我。我又不是傻子,萬平街上一個賣綢緞的,因為賺了點錢,就被魔門生吞活剝。別說家父去世,就算家父活著,也保不住這麽大的產業。這次不僅有我們夜衛和你們戶部,工部和皇上的內承運庫也都有份。隻有結成龐大的利益團體,我的收益才有保障。”


    “利益團體?”羅井盯著李清閑,目光灼灼。


    李清閑淡然一笑,並不解釋。


    “小李先生有乃父之風,學問精深,在下佩服。”佩刀壯漢讚歎道。


    羅井白了一眼下屬,低頭沉思。


    與此同時,李清閑也在心中盤算。


    之前不了解齊國狀況,隻能默默觀察,現在記憶清晰,了解了世界,膽子就可以大一些。


    見羅井不說話,李清閑反而不著急,跟一旁的佩刀壯漢閑聊套話。


    一打聽,對方叫段橫,竟然也住在外區,共同話題一多,就聊了起來。


    夜衛衙門。


    錦衣破爛的鄭輝真元枯竭,頭頂汗氣蒸騰猶如頂著大蒸籠,一路小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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