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秋意漸濃,但是喧鬧的夏天的影子仍然依依不舍。九月中旬的一天,一個雙休日的第二天裏,江蘭蘭和苗雲挎著膀子徜徉在人民公園外緣臨路的人行道上。六車道的馬路上灑滿了陽光,燥熱而忙碌;深闊的人民公園裏卻是樹蔭蔽日,有習習的涼風從如茵的綠草地上拂來,吹在還穿著短衫短褲的江蘭蘭和苗雲的身上,使她倆偎得更緊了。

    江蘭蘭到電視台報到上班已經快十天了,可是這十天裏,她並沒有幾天在影視部裏學習或是幹什麽工作。影視部的同事們照顧她,讓她裝修布置她的住房。一個多星期的時間裏,苗雲幫著她,雇人對她的一百平方米的住房進行簡易的裝修,對牆壁作仿瓷處理,安裝太陽能熱水器,購買沙發、桌椅、床鋪、電器、炊具;清理衛生,忙得天旋地轉。開始的幾天,江蘭蘭在苗雲的家裏過夜,跟苗雲睡一張床,後來的幾天裏,苗雲便在江蘭蘭的住處,跟江蘭蘭睡一張床,吃住在一起。這其間,張友明、魯廣元、邢愛蓮他們在影視部裏不但要多承擔一些工作,他們忙裏抽閑也都過來幫過一些忙。

    現在,江蘭蘭和苗雲已經徹底的把江蘭蘭的住處收拾停當,今天是她們休息和放鬆的日子。為了慶祝成功,苗雲要給江蘭蘭作導遊,讓她悠哉悠哉的體味一下這個城市的風景和風光。

    這時候是上午十一點,在這之前她們已經坐公交車去過了遠在郊區的植物園和遊樂園,城市裏幾家有名的大樓和超市她們采購物品的時候都已經逛過,所以她們迴到市中心以後,便逛到了這處在城市中心的人民公園旁邊。

    過往的人流中,有許多友好的欣賞的目光掃過,不時的有人仔細的注視她倆,迴頭看這兩個出眾的女孩子。沒有任何牽掛的舒展心情使苗雲一邊挎著江蘭蘭的胳膊,另一邊撩動長腿甩起了舞步。苗雲問江蘭蘭:

    “蘭蘭姐,房子都弄好了,你一個人住合適嗎?”苗雲停止了她的舞步,清澈的眼睛問詢的看著江蘭蘭。

    江蘭蘭說:“咱倆住在一起吧,就象住集體宿舍。怎麽樣?”

    苗雲仔細的看著江蘭蘭問:“就象住集體宿舍?我不願意!新房都布置好了,我要你娶我!”

    江蘭蘭笑起來,說:“那要等我結了婚再娶你,娶你作二房。”

    苗雲對江蘭蘭撒起嬌來,說:“我要你摟著我睡!”她一邊說一邊用力的推江蘭蘭,推得江蘭蘭直往草地這邊走。江蘭蘭問:“要到裏邊去走走嗎?”

    苗雲說:“好吧。”

    苗雲和江蘭蘭停下來,向後退了退,從一處進口順小道走進了草地裏邊。她們來到大樹環圍的林間憩園,這兒隻有很少的幾個人,她們沒有在石凳上坐下,而是手拉著手跳起了慢四步交誼舞,江蘭蘭跳男步,苗雲跳女步,一邊跳苗雲一邊哼哼著節奏,輕柔的舞步和諧又纏綿。後來她們又挽起手來,沿著林間小路散步。苗雲問:

    “需要我打手機叫我那一個來請我們吃飯嗎?”

    “讓我認識一下?”江蘭蘭問。

    “讓他來買單。”

    江蘭蘭說:“今天我買單。你要想讓我認識他一下,你就叫他吧。”

    苗雲說:“那就不必了。”

    江蘭蘭說:“還是認識一下吧。”

    苗雲說:“不要。你見了他,會失望的。”

    “他什麽樣子?”江蘭蘭問。

    “胖胖的,象個假善人。”

    江蘭蘭問:“家庭是不是很富裕?”

    “差不多。我們家也不窮。經濟情況都差不多,跟你的條件也差不多,都應該算是富裕吧。你說呢?”

    江蘭蘭說:“可以算富裕。這麽說你有點嫌他胖。”

    “也不是。”苗雲說:“好象是性格。就是談得沒勁,談得心煩。談得沒心情。”

    “那你喜歡什麽樣的男人呢?”江蘭蘭問。

    “那種象鷹一樣的男人。”

    “那種肌肉型的,個子高的?”

    苗雲說:“不是!”

    “那是什麽樣的?”江蘭蘭問:“是那種鼻梁高挺,雙目深陷、寬肩細腰,腿長胳膊長的男人?”

    聽了江蘭蘭的描繪,苗雲笑了,說:“那是你要的!”

    江蘭蘭說:“搞不明白,你要得是什麽。你自己說吧。”

    苗雲說:“是性格!因為我那一個沒有朝氣也沒有生氣,一副笑踮踮的慈善樣子,整個的一個假人,一副假麵。就是迂腐哇!我們這裏叫作‘吃飽墩’!”

    江蘭蘭給苗雲接上說:“沒良心!”

    苗雲說:“是沒雄心。”她的臉一紅,補充說:“雄性的‘雄’!”

    這一來,江蘭蘭迴頭看看挎著她的胳膊的苗雲,自己的臉也紅了。她說:“你這黃毛丫頭!你說得這是腐朽啊!腐朽是一種物理衰減過程。享受著社會進步給他帶來的運氣,覺得自己很有麵子,滿足得不得了是嗎?這樣的人其實隻是空殼一個,沒什麽內容的。隻有金子才不衰減,才擔得起財富、權力這些東西。而且,從理論上講,如果他本身年輕,又得到了運氣給他的富裕,衰減起來,還會具有放射性,會傷人的。一切有意義的事,一切同情心,一切活力、熱情、變動,他都不讚成。這樣的人看上去迂腐,你若是要他付出點什麽,那就動了他的命根子,他要得代價可是很大的,如果暴露出真麵目,通常是窮兇極惡。”

    苗雲驚叫道:“哇塞!這麽恐怖!?”

    江蘭蘭又說:“你這屬兔的,你是真要讓守株待兔的人夢想成真了。如果不稱心,一定要早決斷。跟這樣的人生活,那確實是沒有什麽興味。象你這麽優雅水靈的姑娘,會憋死的。因為鬧別扭,還會打架。我這樣分析,你覺得靠譜嗎?”

    苗雲看著江蘭蘭那高挺的鼻梁,彎彎的眉毛和大眼睛,讚歎的說:

    “佩服!現在才明白,咱倆為什麽這麽親!這麽投!”

    二

    夜色朦朧,銀河的星星,在華燈的遮蔽下,看上去清冷而寥落。可是在這華燈輝耀的街麵上,卻彌散著溫熱,偶爾有微風吹過,可以嗅到空氣中酒的糙味。在這條布滿了旅社、賓館、歌舞廳和練歌廳的不寬的短街上,高慧和他們單位的基建處主任呂義德正在這條街上算是最高檔的酒樓裏小酌。

    他們要了這家酒樓的主菜烤乳豬,要了半隻,要了烏魚卷,都是高慧喜歡吃的多膠原蛋白濃香型的高檔菜。另外要了幾個青菜作搭配。

    呂義德這一年四十五歲。他中等個子,瘦身材,爪子臉,臉上堆著永遠的笑,不笑的時候也留著笑意;他的眼睛很大但是鼻梁凹陷,再加上下巴有點長,又帶了點u型的樣子,看上去便有點象女人,一副不象男也不象女的麵孔。

    呂義德有一個特點,非常突出,看見女同事、女的、女子,便要頭向前勾,笑嘻嘻的色迷迷的直直的盯住看。即使在公共場合、辦公場合看見女的,他也要忙裏抽閑表示一下自己對女性的特別的殷勤,從不避諱別人對他的這個特點的了解。

    呂義德因為脾氣好,人緣極好。他對領導順從,察顏觀色,辦事很得上級賞識。所以在單位裏,他的地位接近高層。

    這時候,呂義德正一邊很陶醉的色迷迷的盯著高慧看,一邊哄著她吃菜。高慧對呂義德的殷勤卻不認可,嫌他領她到這樣的一個地方來,一個燈紅酒綠、到處是歌舞廳練歌廳的地方來。

    呂義德是開車把高慧帶到這裏的,原因是他對這一邊的情況熟悉,知道這兒那裏有高慧喜歡吃的菜,那兒又有那一些方便。看到高慧不依不饒的樣子,呂義德一邊很自信的讓高慧“吃吃吃,多吃點香肉肥油”,一邊拿出手機來,胸有成竹的打手機。

    一會兒功夫,在呂義德的召喚下,從樓外走進來兩個四十歲左右的男人,他們看見了呂義德,恭恭敬敬的笑著走過來坐到了呂義德和高慧的對麵。呂義德對著不遠的櫃台那邊喊道:

    “再來瓶白酒!”

    呂義德說話的聲音也象女人,一喊起來,就更象是女的,聲音尖尖的。

    立刻有服務員跑過來,問要什麽牌子的白酒。

    呂義德看著對麵的兩個男人,說:“要好一點的,來瓶五糧液吧。”

    高慧聽了呂義德的話,急忙用胳膊肘碰呂義德,著急的說;

    “五糧液!五百多元哪!”

    呂義德隻對高慧笑了笑。等酒上來,呂義德便指著兩個男人麵前的酒具吩咐:“你們倆倒上酒。”他看著兩個男人把酒倒上後,自己端起他喝的紅酒在桌麵上一磕,說:“來,喝一個。”他看著兩個男人端起酒杯又囑咐道:“喝光了誒!”他又看了看高慧說:“你也喝一點。”

    高慧也是喝的紅酒,他聽了呂義德的話,端起杯子也喝了一點。

    呂義德看著對麵的兩個男人把一杯酒喝光,他自己隻是用嘴抿了抿自己的酒杯。然後他讓兩個男人再倒上酒,才讓他們吃菜。一邊就問:

    “你們的預算弄好了嗎?”

    其中一個男子說:“弄好了。”一邊就從旁邊的椅子上拿他帶來的包。

    呂義德製止他們說:“不用拿那東西,說說你們預算的是多少錢吧。”

    男子說:“三十八萬。”

    呂義德聽了,不滿意了,但仍然是笑嘻嘻的,說:“這還行嗎?這是一段院牆!外牆!要好看,質量要好。再加上五萬,誒——,四十三萬,明天你們弄好了交到我的辦公室去,開工就行了,款我隨後打給你們。”

    兩個男人聽了急忙的點頭。呂義德便指了指他們麵前的酒杯說:

    “來!再喝一杯。”

    兩個男人聽了不敢怠慢,又端起杯子,一仰頭,又喝了進去。

    看著兩個男人把酒喝幹但是並不動筷子吃菜,呂義德也不禮讓,他自己自顧的拿著筷子撿青菜吃,然後用筷子指了指樓上對兩個男人說:“她在上邊開了個房間。”他向高慧那邊歪了歪頭示意了一下,看到高慧突然惡狠狠的瞪他,並不在意,接著說:“你們到櫃台上預付一點定金,一起把這桌酒菜的帳結一結,就迴去吧。記著明天上午把預算方案交給我。”

    兩個男人立刻站了起來,拿包的男人恭敬的問:

    “住多久?我帶的現金全交上吧,大概有一萬”

    呂義德說:“五千吧。”

    兩個男人聽了,踮踮的到櫃台那兒付款去了。

    看到兩個男人去交款,高慧這邊卻大怒了,她對著呂義德問:“你想幹什麽?!你想把我禁閉在這裏嗎?!”

    呂義德看了高慧的樣了,越發高興了,他“嘿嘿嘿嘿”的笑著,勾勾著頭上身歪向高慧說:“就住一晚,以後再聚。明天多退少補,剩下的都是你的。”

    “那一晚要多少錢?”

    “一百元。”呂義德小聲的對高慧說。

    “如果他們多算怎麽辦?”

    呂義德說:“放心,這裏都是熟人。”又說:“這兩個混蛋!這麽磨蹭,我可是等不及了。”

    高慧看著呂義德,想怒,但是又怒不起來,看著色迷迷的、好象要把她吃進肚子裏去的呂義德,她嘟嘟噥噥的憤恨的說:“跟你這麽一個糟老頭子開房間。我要你幫我拿到權!你聽到了沒有?我要讓張友明死無葬身之地!”

    兩個月前,高慧被張友明氣跑了以後,高慧鬧到了局長那裏,誣陷張友明對她不軌。一開始,局長並不信她,也不同情她,讓她去找她的直屬領導,找台長。高慧自知去找也是知識分子、對各頻道的情況又很熟的台長,篤定了對她不利。正在她左右不是,進退都難的時候,呂義德不請自到,把高慧喊到了他那裏。後來,呂義德便假稱高慧是他同學的女孩,幫了高慧一把,一調便把她調出了電視台這個單元。按照呂義德的說法,還想把高慧調到他的辦公室裏。廣電局在各區縣都有工程,都有有線電視網和計算機寬帶網這兩網的布點,區台,縣台,線路,收費,還兼有旅遊開發工程,山區寬帶網捐建,工作項目、建設項目從平原延伸到山區。呂義德的意思,是想讓高慧先到他的處來,然後把她派出去,到有重點工程的湖亭縣去,過一段時間再調迴來;那時候,呂義德便有辦法弄她當個副處長。

    一會兒,兩個男人付完款迴來了,把一張付款手據交在呂義德手上,呂義德順手又遞給了高慧。然後,兩個男人便恭恭敬敬的點著頭,知趣的離開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城市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楊維克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楊維克並收藏城市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