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層建築物鱗次櫛比的街道顯得錯綜複雜,一般人如果不熟悉這片區域的話,走進其中恐怕沒有半個小時都找不到路出來。


    也難怪觀布子之母當年會選擇在這種地方擺攤,畢竟是無證經營,躲一下城管也是應該的……


    又走了十分鍾左右,穆修卻是重新迴到了熟悉的路口。


    和籠罩在建築陰影下的小巷子不同,外麵的大路正處在太陽光線的照射下。通過旁邊大廈玻璃的鏡麵反射,更是顯得光亮一片。


    隻是臨近黃昏,街道上的行人便已經少了很多,不過這座城市本來就有些暮氣沉沉的,穆修也不覺得奇怪。


    但是,觀布子之母到底在哪裏?他忍不住的微微皺起眉頭來。


    如果說一般意義上的未來視有著“預測”和“測定”兩種類型的話——


    那麽前者就是隻能根據信息被動的看到“未來”,後者則是主觀想得到某一種結果的時候,未來視會測定出如何行動可以達成這個“未來”。


    然而觀布子之母的情況,卻是不屬於兩種之中的任何一種。


    因為不管是“預測”還是“測定”,都隻不過是通過超高水平的演算處理而掌握的特殊能力。而觀布子之母所持有的未來視,是不屬於這兩者之中的第三種情況。


    ——可謂是真正的異常,絕對的未來視,擁有神之眼的可怕預言者。


    “希望不是在刻意避開我,不然的話會有些許麻煩……”


    穆修自語著,然後仔細的觀察著下午的街道,事實上他在感知空間中的一切軌跡線。盡管沒有絕對未來視,然而這並沒有什麽影響,那位占卜師在其他方麵終究還是凡人。


    除非這個時候她已經死了,否則的話,隻要她還在這顆星球上生活著,那麽就沒有理由能夠躲開穆修的「視線」。


    這是沒有辦法改變的懸殊實力差,就像是一個普通人,清晰的看見了未來三天後,地球就會直接爆炸。但是因為他是一個普通人,麵對這樣的情況依然什麽都做不了。


    他無法離開地球,也阻止不了那樣的事情發生,某種程度上來說真是挺絕望的。


    “找到你了——”


    穆修似乎已經把握住了線索,他再一次的走進了旁邊一條巷子裏,然後熟練到如同迴到了自己的家裏似的,宛若閑庭信步一般。


    很快的,在狹窄、陰暗、漫長的道路盡頭,有個微弱的燈光正在那裏忽隱忽現的。


    前麵是這條死胡同的盡頭,已經沒有路可以前行了,占卜師正穿著厚重的鬥篷端坐在她的桌子後麵等待著客人的到來。


    “嗯?我還以為久違的客人是誰呢,這真是令人懷念啊。”


    占卜師抬起頭來,有些疑惑的盯著從巷子那邊走過來的少年。她反複端詳了很久,來迴思索了數次,最終長長的歎了口氣說道。


    “……”


    穆修也是忍不住微微眯起眼睛來,隻是早就已經對此有了心理準備,所以他也沒有說些什麽,而是非常不客氣的就在桌子前方坐了下來。


    “啊——原來是這樣啊,想不到,世上竟然真的有這種事情。”


    占卜師眯起眼睛打量著他,那是一個已經顯得很是有些蒼老的女性,滿臉皺紋,兩鬢斑白。哪怕被賦予了神之眼,也終究是個凡人。


    “歡迎。要順路來看看嗎,小哥?”


    “有意思,算來看看……”強行忍耐著內心深處的某種莫名的焦躁,穆修長長的唿出一口氣,表情很是平靜的說道。


    “好的,請稍等。”


    占卜師輕輕的笑了笑,然後煞有介事地看起了桌子上的水晶球。在她重複了不知道多久的動作中,可以明顯看到歲月帶來的痕跡。


    “……”


    “……”


    穆修本來是想要在這個過程之中保持安靜的,但是在猶豫了好一會兒之後,他還是忍不住開口了:“話說迴來,你看見我的出現,似乎……並不驚訝?”


    “不是,我很驚訝呀,我沒有小哥你想的那麽淡定啦……”


    低著頭的占卜師抬起頭來輕輕的笑了笑,她那有些黯淡的眼睛眨了一下,然後露出了發自內心的驚訝與笑容。


    那溫柔的笑容,仿佛看到了什麽耀眼之物,又像是在祝福未來一般。


    “……是嗎?那又是為了什麽而驚訝?”穆修低語道,“是因為看見了「熟人」?”


    “啊哈哈哈哈哈……”占卜師禁不住的大笑了起來,“「熟人」?這個詞用的可真不錯,但是小哥你覺得是這樣嗎?”


    “當然不覺得。”穆修語氣冷淡的迴了一句,他可不認為自己是對方的什麽熟人。


    “是的呢,小哥你和我這隻是第一次見麵,所以不用這麽糾結……”占卜師繼續笑著,她舉起一隻手來擺了擺。


    盡管那是兩年前的某個晚上發生的事情了,但對她來說卻仿佛昨天。隻不過,眼前的這個客人與那天晚上的那個小哥,終究不是同一個人。


    穆修沒有繼續說話,隻是讓自己的情緒收斂了起來。


    他覺得自己也許是有些過於敏感了,事實上完全不用這麽焦躁的,和對方碰麵的那個是兩儀織,而不是他自己。


    他是穆修,不是其他的什麽人。


    接下來是長達一分鍾的安靜,占卜師微微皺起眉頭,她將視線從水晶球上收迴來,抬起頭來看向了眼前的少年——


    “不好意思啊,能夠將你的手給我看看嗎?”


    穆修挑了挑眉毛,但還是相當冷靜的伸出了自己的左手,放在了她的跟前的桌子上。


    “……”


    “……”


    “不好意思啊……”然而很快的,占卜師卻是再次重複了之前的那句話,她充滿自嘲的抿住嘴角,似乎是滿臉疲憊的歎息著。


    ——那表情好似是苦笑,但是聲音卻低沉無力。


    穆修頓時就是微微一愣。


    “……”


    “……”


    “不管做些什麽,不管如何努力,你都沒有任何未來可言……”占卜師歎著氣說道,或者說是在看透一切之後,她在同情他嗎?


    穆修緊緊皺起眉頭,他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我要死了?”


    如果是一般人這麽說的話,他絕對會嗤之以鼻,根本就不在意的。


    但是眼前的老婆婆是真正意義上的占卜師,如果是從她口中吐露出來的情報,那麽就不太可能是無的放矢。


    “不,我不是那個意思。”占卜師歎息著說道。“雖然這個評價在以前我也給出來過一次,但是這兩次是不同的……”


    說到這裏停了下來,她明顯是在猶豫著,但最終還是用自己也不確信的聲音說道——


    “你不是會死,但是……你好像是很快就會消失,我也不能夠確定是為什麽。不過你的未來隻到今年的冬季為止,在那之後什麽都沒有了,毫無未來可言。”


    今年……冬季?


    占卜師低下頭去像在低聲祈禱一般:“還是那句話,我不能夠確定……也許,你會在得到一切的同時,也會失去一切,而且你不是……”


    在這裏,她停頓了下來並且深唿吸了一口氣,聲音聽起來有些顫抖——


    “你……不是已經知道了嗎?”


    得到一切的同時,也會失去一切?


    穆修微微眯起眼睛,然後以非常微小的幅度輕輕點了點頭。


    ……


    ……


    黃昏很快就已經過去,時間到了夜晚。


    醫院陷入了昏沉沉的黑暗之中。


    在平穩得有如佇立於深山的湖麵一般的夜裏,正在病床上靜靜的思考著今天與那個生活顧問的交談的兩儀式,突然聽到了自己的病房的房門被打開了。


    然後有著遲鈍,緩慢的腳步聲從門外進入,向著病床逼近。


    她從病床上坐了起來,並且微微有些疑惑,是護士嗎?不對,這個時候時間已經過了午夜零點了,醫院之中連走在走廊上的腳步聲也聽不到。


    借助從窗簾的縫隙之中映進來的那一縷微弱的月光,少女看清楚了正從門邊向著自己逼近的到底是什麽東西。


    人類……不,隻有形狀是人類。但是,那個應該不再是活人了。


    那毫無疑問是一個死人,此刻獨自動轉了起來,正在準備襲擊她,而她隻是看著對方逼近,沒有任何的反應。


    “……!!”


    下一刻,冰冷的手掌纏上了兩儀式的脖頸,想要折斷她的頸骨一般漸漸加大了力度。那個死者絞住她的脖子,沒有體溫、如木材般的僵硬手指掐住了她的喉嚨。


    那股冰冷的力量不斷增加,如同一雙正在收縮的鋼鉗一般。


    ——不能唿吸,咽喉也被絞住,這樣下去的話,在唿吸困難之前自己的脖子就會先斷掉吧。


    頸部的壓力,讓兩儀式忍不住的喘息起來,但是她沒有反抗,隻是凝視著自己眼前的那個死者的麵容。


    畢竟,這不正是她所希望的事情嗎?


    因為即使活下去也沒有意義,明明沒有活著的感覺卻仍然存在著,那才是苦行。所以如果就這麽被殺掉的話,那也不錯。


    屏住唿吸,兩儀式的雙手從死者的手上離開,她選擇放棄了,就連下意識的抗拒都拒絕了。


    那力量似乎在一點一點的增大。


    雖然實際上還沒有經過數秒,但是時間似乎變得非常緩慢,如橡膠一般遲緩的流動著。


    少女的眼前開始發黑,意識也開始變得模糊了起來。她頸部的皮膚終於裂開,那流出的鮮血,正是她還活著的最確實的證據。


    就這樣死掉……就這樣和織一樣死掉……就這樣拋棄掉生命。


    等等,拋棄掉……?


    這個詞,突然把兩儀式的意識強行拉了迴來。大概是因為迴想到了早上的時候那個生活顧問的那句話的原因,她忽然產生了疑問。


    織的死真的是毫無意義的嗎?他是否是快樂的死去的?無論理由是什麽,他都不應該會這麽想的吧?


    因為……死亡,明明是那樣的孤獨和無價值。


    死亡,明明是那樣的黑暗和令人厭惡。


    死亡,明明比什麽都令人感到恐懼——!


    “……對不住了。”


    瞬間,兩儀式的身體仿佛突然被注入了活力。她咬著牙用雙手抓住死者的手腕,從下麵單足踢向對方的腹部。


    “我才不想再掉進那裏,單是想到要墜落到那種地方我就感到厭惡!”


    既然不想死的話,那應該做的事情就很明白了。


    在被殺前去殺掉對方,隻是這麽一想就讓她胸中的空虛消失了。與此同時,種種的情感也漸漸淡薄起來。


    死者被粗暴的推開,兩儀式從床上站了起來。


    但是對方已經搖搖晃晃的再次爬起,畢竟本身就已經是死人了,無論身體再次受到什麽傷害,都是可以忽略不計的。


    它再次伸出滿是血液的雙手,抓向了少女的脖頸。


    在沒有燈光的病房之中,差點被抓住的兩儀式不住的後退。在狹窄的房間裏,她很快就撞上了牆壁。


    ——身後是窗戶,這裏是三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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