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江省委,一號會議室常委會。


    議程討論到荊江問題,紀委書記馮仁才微微的皺眉。


    他今天開會有些心不在焉,腦子裏一直就想著荊江的那事。


    陳京這個人他早就知道,陳京不是一個好相與,脾氣硬,個性強,很不好駕馭,這些他都聽說過。


    但是馮仁才從來沒想過,陳京這個人如此難對付!


    他不怕陳京跟他硬,也不怕陳京個性強,紀委畢竟是有特殊性的單位,在黨內的地位特殊,隻可能紀委和人家硬,沒有可能下麵敢跟紀委硬。


    馮仁才還真想碰碰硬茬子,驗驗陳京的成色。


    但他沒想到,陳京脾氣硬,個性強是不錯,但是這個人做事卻極其的老到老練。


    今天馮仁才約談陳京,對方表現明顯是軟硬兼施,軟的少,硬的多。硬在軟中,不露痕跡。


    看他誓言旦旦的樣子,表態果決果斷,處處體現他對紀檢工作的重視,對上級紀檢部門的尊重和服從。


    陳京的話馮仁才琢磨了一下午,硬就是挑不出毛病。而陳京在荊江的動作,更是讓馮仁才想找茬子,就硬是找不到借口。


    荊江配合省紀委工作表現得很積極,但是紀檢組硬是什麽有用的信息都撈不到了。


    馮仁才現在就為難了,他想自己究竟是不是該把紀檢組的人給全撤迴來?


    撤迴來,省裏很多人都盯著,馮仁才親自部署,綜合各種舉報,對荊江搞的一次專項行動,卻沒有任何結果,這讓人怎麽看他馮仁才?


    可是現在不撤,這麽多號人一直待在荊江,究竟待多久才是個頭?


    如果時間待得久,能夠搞出東西來,那都不怕了。


    問題就是最後還是沒有結果的話,那丟麵子更是丟大了,還不如早撤呢!


    馮仁才仔細斟酌了進退的利弊,實在是覺得進退兩難,有點棘手。


    “馮書記!”坐在馮仁才對麵的雷鳴風輕輕的叫了他一聲。


    馮仁才恍然,思緒迴到現實,環首四顧,卻發現很多人都盯著自己。


    他微微皺眉,端起茶杯不緊不慢的喝著,而這時雷鳴風又道:“馮書記,現在荊江班子內部的問題你是最清楚的,這一次你們的調查組專門針對荊江做了調查,您也發發言嘛!”


    馮仁才輕輕的將茶杯放下,臉上露出了標誌性的笑容,道:“我發言談荊江的問題?我談哪方麵問題?”


    他臉上笑容化開,心中卻是很不舒服。


    這次荊江的事情,就是因為和徐兵的一席談話,讓他心裏很不服氣。


    在上次伍大鳴組織的書記會上,徐兵對紀委工作的談話表現得很不滿意。


    馮仁材在楚江是富有盛名的老紀檢,可是他領導紀委這兩年多來,紀委查出了多少大案要案?盡隻扯一些雞毛蒜皮的事情,做事情常常雷聲大,雨點小。


    整天在全省吹風稱要狠抓紀檢工作,可是實際上根本就是瞎扯淡。


    在談到這個問題的時候,徐兵的調子拉得很高,他道:“我就不相信咱們楚江的幹部就沒有違規違紀的問題,我也不相信咱們楚江省就沒有大老虎。往遠了我就不說了,咱們的國企問題,官僚腐敗問題,單單從省長熱線就可以看出問題很嚴重。


    現在楚江省最大的特色是什麽?我認為是縣一級有縣一級的截訪辦,市一級有市一級的截訪辦,到了省一級,我們搞截訪的人員規模三年之內提升了四五倍!


    為什麽有這麽多人要上訪,要鬧事?天天都是那些吃飽了沒事幹,整天就反黨反政府的不法分子嗎?”


    馮仁才當時聽到徐兵這話,臉上火辣辣的發燙。


    他迴來就召開內部會議,研究近期紀檢工作的情況。


    恰好,紀委收到了很多關於荊江方麵的舉報,有幾份舉報信馮仁才認真看過,覺得舉報言之有物,很值得查一查。


    於是,他親自下令,部署了專門針對荊江的調查。


    他能看得明白,徐兵沒安好心,徐兵使激將法,還不過是想把自己當槍使?


    不然,為什麽他早不批評紀檢,偏偏就在荊江多事之秋,關於荊江的舉報滿天飛的時候,他就開始批評紀檢工作了?


    但是馮仁才有馮仁才的想法。


    徐兵批評紀檢工作,馮仁才就針對荊江搞一個專門行動,這誰看不出背後真正用心是徐兵。


    按照馮仁才的思維模式,省委班子中,個個都是厲害人物,徐兵的動作太明顯,馮仁才心中敞亮,別人能看不出來?


    馮仁才不是不想在紀檢工作上麵有所作為。


    可是省委紀檢是在省委的領導之下,馮仁才的工作思路受到省委主要領導的幹預最大,伍大鳴強調穩定,強調經濟改革和政治整肅都要硬著陸,馮人才多次有大計劃,大行動,但是都難以付諸實施。


    他心中憋著氣呢!


    這一次機會正好,徐兵不是發飆了嗎?


    馮仁才就將計就計,專門針對荊江搞一次專項行動,他都想好了,在荊江搞動作,最好是能夠證據確鑿的辦個大案。


    那樣一來,省委對待省內紀檢工作的態度就要根本轉變。


    因為荊江不是省委準備樹標杆的地方嗎?現在荊江爆發了群體事件,緊接著又接二連三爆發了這麽多問題,而且紀檢方麵再出問題,荊江還是什麽標杆?


    荊江不是標杆,那馮仁才就可以趁機在省委繼續宣揚自己的意誌。


    說一千,道一萬,這一切爭議都是因為政見不一引起的。


    馮仁才有馮仁才的路數,伍大鳴有伍大鳴的考慮,至於徐兵和呂軍年兩人,他們可能也有他們的想法。


    一個班子,政見上不能統一,勢必就會造成內部博弈,嚴重甚至還會造成紛爭不斷。


    馮仁才不是省主要領導,但是他腦子裏卻有一把手意識。


    在他看來,楚江之所以如此,根本原因在於宗派林立,派係眾多,各自利益訴求不同。


    利益沒有共同點,沒有平衡點,大家怎麽一條心?


    馮仁才覺得,就應該狠抓紀檢,整肅全省風氣,該抓的抓,該打的打,局麵以至此,不破而後立怎麽行?


    伍大鳴就是缺乏魄力,就是沒有幹事的那股子氣勢,馮仁才對此很是耿耿於懷……


    但是,馮仁才這次行動是行動了,卻碰了一個灰頭灰臉。


    他心中很不舒服,省裏幾個主要領導,他勢單力薄,處於弱勢,那也就罷了。


    陳京是個什麽?一個地級市的市委書記,竟然也挑戰他的權威,硬是逼他把吐出來的唾沫又舔迴去,他已經很不高興了。


    而雷鳴風在這個時候說話,顯然時機就有些不對了。


    馮仁才笑容很濃。


    心中卻有一股莫名的怒火,他心想徐兵把自己當槍使也就罷了,你雷鳴風是什麽資曆?也在中間搞事兒?你當自己是誰?


    他輕輕的咳了咳,道:“關於荊江的問題,我們的確是在調查。通過調查的結果來看,整體情況是好的。有個別領導幹部存在一些小問題,我已經跟陳京書記溝通過了,交給他們班子內部處理就行了!”


    他話鋒一轉,繼續道:“不過通過這次調查,我們還是查到了很多不好的苗頭。比如有個別市的主要領導幹部,在工作上麵不思正路,盡搞挖牆腳,給人家下絆子,私底下搞暗箱操作,等等問題。


    荊江現在我認識是個教訓啊,為什麽現在我們這麽多人都在批判荊江?


    我認為我們要好好的思考一下這個問題!”


    他臉上的笑容更甚,眯眼瞅著雷鳴風已經晴轉陰的臉,他暗中冷哼了一聲,繼續道:


    “我們不能讓兄弟省笑話,我們要把荊江打造成標杆,這是省委早就有念頭的。這個宣傳工作也做得好,兄弟省的領導也都知道。現在遇到一點困難,遭遇一點麻煩,我們就打倒一切,這是極‘左’的思想在抬頭。


    我們堂堂楚江省委,一個標杆都打造不起來,別人怎麽看我們?”


    他說話聲音越來越柔和,但是每一句話卻越來越犀利,幾乎就是讓人振聾發聵。


    “我這幾天專門研究過荊江,我們對荊江的方方麵麵的工作考評太草率。有時候我們大唱讚歌,說荊江怎麽怎麽好,怎麽怎麽了不起。而今天我們又好像是一邊倒的在批評荊江,說荊江怎麽怎麽頭重腳輕。


    站在紀檢幹部的角度來看這事,我覺得很荒謬,很滑稽……


    這體現了我們的內部的情緒很不穩定,我們還沒有一個穩定的,目標一致的班子……”


    “笑麵虎”馮人才,平常就隻是笑,常委會上他從來就沒有當過主角。而今天,他顯然是出了一把風頭!


    他的話說完,整個會場寂靜一片,有人微閉雙目沉思,有人神色尷尬,至於雷鳴風,則雙耳通紅,臉色極其陰沉,一雙眼睛一直都在馮仁才身上瞟!


    “笑麵虎”馮仁才他今天總算是見識到了,這種兩麵三刀,表麵上是兄弟,背地裏捅刀子,這一陰刀子,捅得雷鳴風簡直就是顏麵掃地,威嚴盡失……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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