處理完傷口,陸恩暫且先把她們擺在那邊,出去敲門,找到了飛艇的艇長。


    “你們這裏,出了點事情,不過被我解決了,不用謝。”陸恩對艇長說道。


    這讓艇長完全摸不著頭腦,迷茫無比,但能在住在飛艇上層艙的,都是些非富即貴的人,他也不好得罪,吩咐大副接手一下自己現在的事情,自己則跟著這位看起來像是某個高等級職業者的人走到他說發生事情的地方。


    第一眼他就看傻了,冷汗從額頭滾滾而下,後背也沁出來,打濕了衣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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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飛艇上的煉金技師死了,而他周圍明顯還有某種獻祭儀式的痕跡,這是大事,殺頭的大事!


    如果獻祭的儀式是某種傷害性儀式,這一整船人恐怕就兇多吉少了,這一船人,下層還好說,上層可都是達官顯貴,死一個的麻煩都比下層全死了還要嚴重!


    “感……感謝您,先生。”他擦了擦鬢角的汗,勉強讓腿軟緩解一下,對陸恩表示感謝。


    如果不是對方提前發現,提前扼殺,恐怕事情就不太好收場了。


    “不用那麽害怕,不是什麽大規模殺傷性的儀式,是血脈純化儀式,你看看那邊兩個受害者怎麽處理?”陸恩說道,表明了事情其實沒那麽遭,但還是有人受傷了,終生殘疾,因為損失的肢體是直接被儀式獻祭掉了,等於是在概念上被抹除,哪怕是法師的複原術,或者聖職者們的奇跡術都不可能複原,她們這輩子就隻能當個人棍了。


    這也是血脈純化儀式不會常用的原因,比如奈奈那一次,長者彈出去的那一滴血,可是真正的消失了,是不會通過自然恢複消失的,雖然損失很微小,但卻是不可彌補的,用陸恩的話說的話,就是血上限被砍了1點。


    如果沒有這種限製的話,以長者的恢複能力,一天能抽兩三百桶,隨隨便便弄出幾百個等級7的高等吸血鬼沒有一點問題。


    “血脈純化……唿,原來如此,原來如此!”艇長鬆了一口氣,這才收起惶恐,提起心思,去看看那個傷員。


    因為知道船上的煉金技師是瓦爾德家族支脈中的支脈,所以他明白,血脈提純必然肯定是自己的同血脈,萬一祭品是公爵家旁係的哪位小姐,那事情可就大條了!


    慌忙衝過去看一眼,發現是兩個魔物混血,銀黑相間的頭發,看丟在外邊的手臂,應該是某種鴞類。


    他懸起來的心徹底放下了,還好,祭品是兩個魔物混血,那這事兒就算是揭過去了。


    接下來隻要瞞住就好。


    所以他看向陸恩,對方顯然是個不弱的法師,搞不好就是某個學院的人,比如灰堡或者皇家學院,強留肯定是不好的,說不定還會把事情鬧大,於是他帶著諂笑走了過去:“先生——”


    陸恩知道他有什麽心思,擺了擺手:“我不會告訴別人的,也不用什麽賄賂,但是這兩個人我要帶走,可以吧?我帶走這些,你負責處理掉剩下的痕跡,我們就當這件事沒有發生過,如何?”


    艇長顯然沒想到陸恩居然如此通情達理,忙不迭的答應下來,然後就要動手去處理儀式現場。


    反正,魔力爐沒問題,這件事也沒傳播開,那就當這件事不存在,對他是最好的。


    至於偷襲出手,讓眼前這個法師徹底閉嘴,掃清最後一點線索和可能性……他也不是沒想過,但看了看那兩個魔物混血身上的金屬色,他還是選擇了放棄。


    最少等級5的法師,可不是那麽好相與的,對方如果全力施為,或者借助這裏的魔力爐來一次陽炎爆,直接炸了這個飛艇……


    念及至此,他歎了口氣,還是放棄了直接截殺對方的想法。


    於是,他開始收拾東西,用不上的就直接丟進魔力爐裏焚毀,一些材料則自己收起來,沒有半點準備分潤給陸恩的意思。


    對方自己說的這些都給自己,總不能說話不算話吧?!


    至於那兩個受害者,他查看過了,是魔物混血,而且姿色一般,還殘廢了,不值幾個錢,沒必要搶他的,可能是法師有什麽特別的癖好,這種人不少,沒什麽大不了的。


    他很快收拾東西走了,盯著陸恩:“那你搞快些,魔力爐這裏不好帶人,屍體不要亂丟,直接放在魔力爐裏麵就行了,真是……你們這些法師口味越來越重了……還好隻是魔物。”


    他嘀咕著,轉身,還貼心的鎖了門。


    陸恩搖了搖頭,他當然知道對方在說什麽,這個世界對魔物的偏見就是有這麽大。


    貴族壓榨地主富商,地主富商壓榨平民,平民壓榨魔物和魔物混血,一層又一層,而且越來越狠,變本加厲。


    很簡單的道理,當資源捉襟見肘的時候,所有人都不是選擇從最不需要的地方省錢,而是從最好欺負的人那兒省錢。


    貴族們的貪婪讓他們吸取了所有的財富,其他人資源不夠,自然隻得去找最好欺負的。


    “你估計是不能說話了,但不是無法交流,先緩緩傷勢,我用魔法勾連我們兩個的心智,說說是怎麽迴事吧?”陸恩蹲下來,對仍然清醒,卻被割掉舌頭的少女說道。


    說完,他輕輕在對方額頭上畫出一個符文,然後在自己頭上輕點一下。


    這是心智共鳴,等級1的魔法,沒什麽別的用處,就是通訊傳訊,不過是直接通過心智思考傳訊,不需要說話。


    “謝……謝謝您,大人!”少女的聲音從腦海中響起,除此之外還有許多雜音,有的在咒罵那個禿頭煉金術士,有的在哭泣哀歎自己現在的身體,有的在擔心旁邊的妹妹,有的在希冀以後的生活。


    諸多聲音,紛紛擾擾,吵得人幾乎聽不清楚她剛剛所說的話。


    陸恩並不覺得奇怪,心智共鳴的缺陷就是這樣,對於很多不能約束自己念頭心神的人來說,心智共鳴當成測謊儀也不是不行,他們內心裏的諸多念頭都會被直接反映出來,十分吵鬧。


    不過對陸恩來說當然沒有這個困擾,如果連控製心神都做不到,那根本就別想去施法了,施法過程之中,勾勒法術模型,填充符文,注入魔力,每一項都需要全神貫注,雜念太多,無法失敗,會導致施法失敗的。


    陸恩坦然接受了這一聲感謝,微微點頭後:“不需要太過在意,你叫什麽名字?為什麽會變成這樣?是發生什麽事情了嗎?”


    “大人……我叫安吉,之前是在奧朗——”名叫安吉的魔物混血在腦子裏迴憶著當初的事情,想要把一切都告訴陸恩。


    聽完她的敘述,陸恩才知道一切的前因後果。


    原來這個叫安吉的少女,曾經也是陸恩傳播出來的工坊之中的一員,而且那個工坊的負責人陸恩還認識,是一個叫凱斯托的人類,當初曾經在拉蘭特的書店裏工作,被陸恩聘請來做過書記員,後來被工坊所吸引,因為是當時工坊裏少有的識字的人,而且頭腦聰慧而謹慎,心地善良卻不迂腐,懂得變通,所以被白委以重任,甚至後來獨自帶領一支商隊出去開擴新的工坊。


    這個安吉就是凱斯托手下工坊的一員,原本是做廚娘的,有銀麵兇鴞的血統,母親早死,父親未知,從小在一座輝光之廳的小商會裏長大。


    她從小運氣就比較不錯,沒有流落四處,艱難求生,而是很小的時候就和妹妹在商會裏寄養,最開始是作為貓貓狗狗類似的寵物,還兼職鬧鍾,每天早起,用銀麵兇鴞特有的尖利叫聲幫商會裏的人起床,等到長大一些了,就開始在廚房裏幫忙。


    這樣的經曆,讓她比大部分魔物混血的生活都好的太多了,起碼不愁吃穿,不用擔心朝不保夕,時而還能得到賞賜。


    家貓家狗,總比野貓野狗的生活過得好。


    後來,她幹脆就直接兼任廚娘,給人類做飯,這下生活就更好了,每天都能吃剩飯,時不時都能吃的飽飽的,商會的老爺們也不想找他們的麻煩,工錢也比工人們要高不少,如果不是妹妹的病,她真的覺得這樣的生活其實挺好的,一直持續下去也不錯,雖然累點,但總比礦工好。


    看看他們每天累死累活,卻吃又吃不飽的樣子,安吉就感覺由衷的慶幸。


    而且她還有阿格列夫醫生,醫生一直都在幫助她,她也一直把醫生當做最信賴的人,甚至……少女一直都心懷著一個懵懂的春天,希望能有一天,和妹妹一起嫁給醫生。


    後來,工坊來把商會買了下來,接受了教育,安吉才知道自己和他們並無什麽分別,都是被壓迫的群體,她的美好生活隻是暫時的,等到後來,她的苦難才會到來,一樣會嫁人,然後過上那種生活,妹妹也會無錢醫治而死。


    所以她才願意加入工坊,去學習,去努力,說不定能有自己報答醫生的那一天。


    但之後,事情就不一樣了。


    她一直都覺得醫生是好人。


    但是等她成年之後,醫生說要帶她去個地方,她很開心,和凱斯托先生請了假,就跟著去了。


    醫生說,他花了大力氣才保住了妹妹菲莉的命,現在需要她們來幫自己一個忙了。


    菲莉和安吉都很高興能幫上醫生,她們欣然應允,讓醫生在她們身上注射了一種藥劑,說是醫生正在研發的新藥,不過對身體沒有害處,否則也不會讓她們來試試。


    而且,這藥物主要是對魔物混血生效的,說是可以治療妹妹的病。


    但是……注射了藥劑之後,她們就昏迷過去了。


    等再次起來的時候,手腳都已經被切掉了。


    原本和藹的醫生變的癲狂,宛若瘋子,陰測測的告訴了她真相。


    原來,阿格列夫醫生是她們的生父。


    原來,母親的死也是他動手殺的。


    她們之前生活的那麽好,不是巧合,是醫生一手安排的,因為醫生想要成為真正的‘貴族’,哪怕不受家族承認,但他覺得,自己就應該是貴族,他身上流著瓦爾德家族的血!


    但他不可能真的去找瓦爾德家族的血脈來給自己純化,那就是找死!


    所以他想了個辦法,他包養了一個魔物娘娼婦,讓她懷孕,連續兩年生了兩胎,把孩子寄養在一個小商會裏,囑咐這幫人不要對這兩個魔物混血動手,否則別怪他不客氣。


    隨後,他處理掉了那個娼婦,再默默的看著這兩個孩子長大,雖然有一個天生體弱多病,但他作為一個煉金術士,倒並不擔心這個,他出現在了兩個孩子的身邊,用一個好心醫生的身份接近她們,熟悉她們。


    然後等到安吉成年之後……


    殺了她們,用她們身上屬於瓦爾德家族的血,來純化自己的血脈,讓自己身上微薄的貴族血統變的純淨而高貴,就和那些真正的嫡係一樣。


    這就是他的計劃,他也是這麽做的。


    安吉講述完畢之後,就沉默了下來,隻是不時的習慣性的想要用手摸摸妹妹,妹妹還在昏迷當中,可是每次她伸手,都會發現,她其實已經沒有手了。


    現在她的肢體末端是金屬,手腳都齊根斷掉,翻身都很難做到。


    看見這一幕,陸恩隻能默默歎氣,但他也沒有什麽特別好的辦法,魔法也不是萬能的。


    不過安吉還是沒有哭,隻是有些沉默,但最後還是希冀的對陸恩說道:“先生……能不能麻煩你,把我們送到奧朗公國啊……到了那邊之後,我還有一些繼續……”


    說著,她聲音越來越小,似乎是覺得自己的積蓄太少了,連路上的路費都不夠,肯定請不動眼前這位法師大人。


    不過陸恩摸了摸她的頭,頭發上那一圈銀毛有些紮手:“放心吧,我會把你送到奧朗的,你還可以想想辦法……雖然變成金屬了,但如果有個高等級的煉金術士,擅長製造魔像的話,說不定能給你製造出魔像肢體。”


    安吉聽到對方願意送自己迴去,心裏一喜,連忙道謝,但什麽魔像手臂就完全沒有放在心上。


    一聽就很貴,現在這個樣子,一輩子都不可能湊齊百分之一的。


    而陸恩則皺了皺眉頭,有些奇怪。


    安吉的反應……也太淡定了吧?一個連念頭都無法收束的孩子,為什麽遇到這種事竟然都不怎麽慌亂悲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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