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韃子又上來了!”了望台上的宋兵捂著被箭射傷的小腹,高聲向剛將蒙古軍士兵砍下船舷的邛應稟報道:“有大船六條,小船六十餘條,估計兵力在五千至六千之間。”

    “現在是什麽時候了?”邛應轉向指揮台上的宋兵喝問道。宋兵答道:“將軍,剛才有幾個韃子衝上來,廝殺的時候把咱們的水刻銅壺砸壞了,沒法知道時間。”

    “算了,愛他媽多少時間就多少時間吧。”邛應罵了一聲,提刀砍下一名正在向上攀爬的蒙古兵腦袋,一抹飛濺在臉上的鮮血和腦漿,劈刀大喝道:“弟兄們,給我頂住——大宋——!”

    “大宋!”僅存的一艘宋軍大船上再次響起義無返顧的呐喊聲,這呐喊聲雖不如剛才那麽整齊和中氣充足,可其中包含的昂揚鬥誌卻有過之而無不及,並且伴隨著四周船隻宋兵的跟隨唿喊而傳遍整個戰場,包括另一艘已經在與蒙古戰船衝撞中沉沒的落水宋兵都在江中翻騰著跟著呐喊,筋疲力盡的宋兵聽到這聲音,再一次奮起精神,準備與侵略者血戰到底。可是讓宋軍將士驚訝的事情發生了,本已經和宋軍船隊糾纏在一起的蒙古軍戰船突然敲響銅鑼,全部向北撤退,就連落水的同伴都來不及救援便全部撤出戰場。

    “韃子想幹什麽?他們不是占著上風嗎?為什麽要撤退?”邛應對蒙古軍的舉動大惑不解,可蒙古軍船隊沒有撤出多遠就重新調轉船頭,在水麵上擺出大船在前、小船在後的衝鋒陣形。邛應馬上醒悟,咆哮道:“弟兄們,列陣,列陣!韃子想撞翻我們,直接硬衝過去,咱們千萬別讓他們得逞!”

    ……

    宋蒙兩軍在江心利用戰鬥的空隙重新組織陣形時,賈似道也怒氣衝衝的上到旗艦,向正在指揮台上觀察敵情的高達劈頭蓋臉問道:“高達,本相將指揮權移交給你,是希望讓你用你的經驗和智謀領導我軍取得勝利,可你自己看看,有你這麽指揮軍隊的嗎?”

    “丞相,我沒做錯什麽啊?”高達莫名其妙的向賈似道反問道。賈似道大怒,往江心一指,“你還沒做錯什麽?邛應的船隊已經在前麵頂了一個多時辰了,基本是在和兩倍以上的敵人做戰,傷亡巨大,現在韃子又往戰場增兵,你為什麽還派援軍?還要求邛應繼續頂住,他還頂得住嗎?”

    “丞相,原來是這個問題。”高達又好氣又好笑,耐心解釋道:“丞相,其實早在忽必烈派出第一支船隊突襲我們船陣的時候,末將就已經看破忽必烈的用意——忽必烈欺你缺乏經驗不足,想用小股

    軍隊作為誘餌,誘你動用大股部隊把那支小部隊吃掉,一來可以混亂我軍的防禦船陣,二來消耗我軍的手雷,如果我軍上當的話,忽必烈還會接二連三的派出小股部隊騷擾,徹底攪亂我軍陣形,使我軍防禦陣形不複存在,忽必烈再發動全麵進攻,那我軍就危險了。”

    “是嗎?”賈似道嚇了一跳——如果是他指揮軍隊,那就非上忽必烈的當不可了。高達又耐心解釋道:“末將就是看穿了他的戰術,所以將計就計讓邛應帶領小股部隊主動迎擊韃子,誘使忽必烈吃掉邛應的阻擊船隊——忽必烈派出第二支船隊增援戰場時,末將就知道得手了。現在韃子第三支船隊增援戰場,就已經形成添油戰術,隻要邛應再堅持一段時間,蒙古軍的士氣就會受挫,那就是我軍反擊的時候了。”

    “那麽,邛應還頂得住嗎?”賈似道的怒氣全消,又向高達問道。高達看一眼正在江心的邛應部隊,麵無表情的答道:“丞相放心,在出擊前,末將就已經告訴邛應,兩個時辰內末將不會給他增派一兵一卒,他自己有心理準備的。”

    賈似道頭顱微垂,盤算片刻後長歎道:“既然如此,那本相就不幹涉你的指揮了,你自己安排吧。”說罷,賈似道轉身準備迴船,高達卻叫住他,“丞相,請等一等,你能不能留在旗艦上與本將共同觀戰,一會末將還想請你去執行一個任務。”

    ……

    “殺啊——!”重新組織後的張榮實、朱國寶船隊和新來的何伯祥船隊合為一股,擺出大船在前、小船在後的衝鋒陣形,鼓噪著全速衝向不遠處的邛應部隊。而久經沙場的邛應也已經在短時間內重新組織好船隊,麵對蒙古軍的集中衝鋒,自知無法攔截的邛應靈機一動,在僅剩的一條大船上揮刀怒吼道:“全軍衝鋒,旗艦撞擊韃子第三船隊旗艦,和韃子同歸於盡!大宋——!”

    “大宋——!”宋軍大船上的宋兵齊聲呐喊,瘋狂踩動車船踏板,以全速衝向蒙古軍何伯祥座艦,剩下的六十多條小船無一退縮,全都有節奏的唿喊著“大宋”口號,義無反顧的向敵人發動反衝鋒。何伯祥沒想到宋軍會在這樣的情況下反春風,還拿最後一條大船對自己做自殺攻擊,慌亂中忙命令道:“轉舵,轉舵,避開南人的大船。”可蒙古軍的水手那比得上宋軍水手熟練,慌忙轉舵間,邛應的座船已經狠狠撞了上來,砰的一聲撞在何伯祥座船左側的船舷上,何伯祥座船船舷立即破裂,江水洶湧進艙。而邛應的座船也因為在剛才的戰鬥中多處受損,雖然隻是堅硬的船首與敵船撞擊,船頭處也是砰

    然破裂。

    “弟兄們,殺啊!”邛應高喊著第一個跳上何伯祥座船,船上其他宋軍無一退後,也是爭先恐後的跳上已經開始破裂的何伯祥座船,在狹窄的甲板上和蒙古軍展開生死肉搏。何伯祥則以為水性不佳的緣故不敢迎戰,隻是逃往船舷準備逃上其他蒙古大船,但他沒跑幾步就被邛應殺開一條血路截住,邛應沾滿鮮血的臉上獰笑一聲,“狗漢奸,咱們又見麵了,上次在鄂州你運氣好,這次老子不會客氣了。”

    “邛應,怎麽是你?”何伯祥大叫苦也,上次在鄂州城下時,就是何伯祥向忽必烈獻鵝車之法撞破鄂州城牆,並且一度攻入鄂州城內,但是很快被高達和邛應攆了出來,期間何伯祥險些就喪生在邛應刀下,早成了驚弓之鳥,那還敢和邛應交手。驚懼之下,何伯祥趕緊叫道:“快,快攔住邛應!”一邊瘋狂叫喊著,一邊往後逃竄,但邛應那肯放他,幾刀砍倒兩名撲上來的蒙古軍士兵,又快步追了上去。而蒙古軍因為自軍旗艦隻一個照麵就被宋軍重創的緣故,士氣猛的為之一泄,宋軍小船乘機衝入敵人船隊,再度與敵人糾纏在一起。

    “狗漢奸,那裏跑?給老子站住!”邛應一邊瘋狂砍殺敵人,一邊滿船追殺何伯祥。吃過邛應苦頭的何伯祥則不敢腳步稍停,滿船亂跑躲避宋軍中出名的瘋子將軍邛應的追殺,這樣一來,蒙古軍第三船隊便失去了將領指揮,空有大船優勢卻不能衝破邛應部隊防線,隻能與宋軍在江心繼續纏鬥。

    “啊!”又過片刻,進水嚴重的何伯祥座船突然向前一沉,船尾向天翹起,船上宋蒙兩軍將士立足不穩,驚叫著紛紛落水,邛應也是腳下一滑險些摔倒,辛得及時抓住船舷這才沒掉進水裏。可就在這時,立足不穩的何伯祥也是腳下一滑摔倒,打著軲轆慘叫著滾下,也是何伯祥的運氣,他向下滾動時恰好經過邛應身邊,邛應大喜下抓住機會一刀砍下,正好砍著何伯祥胸口,將何伯祥的腦袋連同半邊肩膀砍下,邛應這才鬆開抓住船舷的手抓住何伯祥人頭,滾下江中。

    邛應水性熟練,滾下江中後迅速遊出船隻沉沒時帶來的旋渦,爬上一條宋軍小船,舉著血水淋淋的何伯祥人頭高喊道:“弟兄們,一起喊,何伯祥死了!”四周宋兵依令行事,一起高喊何伯祥戰死的消息,蒙古軍第三船隊剛加入戰場不久就陣亡大將,蒙古軍士氣大挫,士氣大振的宋軍乘機反擊,殺得蒙古軍叫苦不迭,陣形大亂。見此情景,長江北岸的忽必烈不由氣得七竅生煙,咆哮道:“宋人那一支船隊上的人難道是鐵打的?我軍三支船隊一萬多人,

    花了這麽長時間怎麽還衝不破一支小船隊的防線?”

    “王爺,不能再耽擱了,何伯祥他們的船隊已經被南人小股部隊牽製住,再耽擱下去,我軍士氣勢必受挫,是時候發動總攻了。”子聰站出來,合掌向忽必烈進諫道。忽必烈何嚐又不知道這個道理,但他一著失算被宋軍拖入消耗戰旋渦,三支船隊無法消滅一支宋軍小股船隊,士氣已然受損,現在發起總攻也沒有多少勝算。所以忽必烈稍一盤算後,咬牙命令道:“拔都、張柔聽令,命你二人各領軍一萬、大船十五條、小船兩百條增援戰場,務必全殲那一支宋人船隊,其後衝擊宋人主力船陣,後退一步者——斬!”

    ……

    “將軍,韃子船隊再次增兵,從左右兩麵包抄邛應將軍船隊,各有大船十五條,小船約兩百條。”了望台上的宋兵高聲稟報蒙古軍再度增兵的消息。高達聞言大喜,鼓掌道:“好,韃子先開始亂了。”說罷,高達忽然向賈似道單膝一跪,高聲說道:“丞相,末將想請你去執行一個命令,請丞相恩準。”

    “是增援邛應將軍嗎?”賈似道笑道:“高達將軍快快請起,戰前本相已經對你說過,今天本相是你的部將,由你安排,不必如此。”

    “丞相,這個任務十分危險。”高達沉聲說道:“末將想請丞相領虎銳軍兩千人,乘大船四條和小船二十條,打丞相大旗,攜帶手雷三百枚繞道襲擊戰場右翼,韃子見丞相親自出擊,必然出動大股部隊攻擊丞相船隊,屆時丞相隻需掉頭向下遊撤退,敵軍必然追擊——這樣一來敵軍船陣必然大亂,也就是我軍全麵反擊的時候了。”

    “高達,你瘋了?竟然讓丞相親自誘敵?萬一丞相有什麽意外,我軍怎麽辦?”包括高達的嫡係部下在內,不知多少宋軍將士一起責罵起來。還有幾個人自告奮勇道:“丞相,讓我們代替你去吧,隻要打上你的大旗,蒙古韃子照樣上當。”

    “都給本相閉嘴!”賈似道咆哮一聲,壓下宋軍眾將的叫囂,然後賈似道雙手攙起跪在麵前的高達,微笑著在高達肩膀上拍拍,轉身就迴虎銳軍戰船,邊走邊大笑道:“虎銳軍的兔崽子們,跟本相殺敵去,該咱們出場了。”

    “丞相……”看著賈似道的背影,高達鼻子一酸,兩行激動的淚水湧出眼眶,喃喃道:“謝謝你對末將的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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