穀千千失笑,“她以為東秦是什麽地方?


    是她們家鮮於城裏?


    隨便她怎麽折騰都沒有人敢動她?


    也好,讓她折騰吧,別說東秦,我看就是這多花城,她的人都過不去。”


    “夫人如何打算?


    我們是迴鮮於嗎?”


    “迴不去了。”


    穀千千歎氣,“自打從滿園芳出來的那一日起,我就知道這輩子再也不可能迴去了。


    公子西失蹤,他的身份和行蹤我能查得到,別人就也能查得到,再迴去不但我自己逃不掉,就連滿園芳也得跟著受牽連。”


    “那夫人打算去哪裏?”


    少年猶豫一會兒,又道,“其實夫人剛剛應該跟那位天賜公主求個去處的,她跟公子西是一夥的,咱們如此做也算是幫了她的忙,更是為公子西的安危打算。


    隻要那天賜公主心裏有公子西,她就一定會為夫人安排。”


    “那若是沒有呢?”


    穀千千神色悲傷,“你難道都沒聽說麽,東秦的天賜公主是東秦十皇子的未婚妻,而公子西是東秦的四皇子。


    你說,如果讓十皇子知道他的四哥心裏頭惦記著他的未婚妻,那會是什麽樣的一個結果?”


    少年一怔,低下了頭,“公子西危險。”


    “是啊,危險。


    所以我們不能求助任何人,甚至不能讓人知道我們的行蹤。


    不但不能讓歌布人知道,更不能讓東秦人知道。


    天賜公主若是真去接迎公子西,那麽對於十皇子來說便是奇恥大辱,我若是不小心落到那十皇子的手裏,定沒有好下場。”


    “那咱們能去哪裏呢?”


    少年也迷茫了,鮮於不能迴,多花不能留,還能去哪兒?


    “去京都。”


    穀千千站了起來,“與其躲著,不如咱們也到京都去。


    我總要知道恩人平安才算放心,其它任何地方都不過是暫時棲身之所,有他在的城池,才是我願意留下的地方。”


    “可是公子西去京都也待不長久,人救出來他一定就迴東秦了。”


    “那我就也去東秦,反正他在哪裏我就在哪裏,哪怕一輩子不見麵,我也認了。”


    “那如果公子西死在了京都呢?”


    少年問了她一個最壞的結果,“夫人該如何打算?”


    “說了他在哪兒我就在哪兒,怎麽就聽不懂呢?”


    穀千千拉開了雅間兒的門,“走吧,阿山,這世上如今也就隻有我們兩個相依為命了。”


    叫做阿山的少年跟著她下了樓,隨手扔了一小袋銀子給小二。


    出了大門時阿山想起穀千千說的話,心裏頭就是一顫。


    他在哪兒她就在哪兒,那他若死了,她也不能再活了吧?


    原本迴提美的打算,變成了去歌布京都,且即刻動身。


    劍影不太同意,“主子應該迴提美去,十殿下此刻應該已經進駐提美城了。”


    白鶴染蹲在地上,手裏頭握著一把石子,一下一下地扔著,劍影看不出這是在幹什麽。


    “主子,之前說好的,明日一早就動身返迴提美。


    多花這邊還能再堅持幾日,有這幾日工夫,我們東秦的駐軍就能把提美城徹底占領了。”


    她終於抬起頭來,“既然如此順利,那非要我迴去幹什麽?”


    劍影也蹲了下來,“迴去跟十殿下匯合,有事一起商量,有敵一起擊殺,就算要去京都,也你們二人一起去,這樣多好也省得你總是一個人。”


    她看著劍影,忽然就笑了,“你在怕什麽?


    該不會是怕我跟著四殿下跑了吧?”


    劍影低下頭,沒吱聲,氣得白鶴染是哭笑不得。


    “在你心裏,我的心就那樣不堅定?


    你以為我跟十殿下是什麽樣的交情?


    你以為我與他之間,就隻是皇上一隻婚約,然後再去相處,處到現在這般境況的嗎?”


    她一邊問一邊搖頭,“劍影,若真隻是那樣,這一年多我與他聚少離多,該淡的也早就淡沒了。


    我告訴你,一紙婚約於我來說不算什麽,即便那個紙是聖旨,也不算什麽。


    甚至就算我真嫁了人,隻要相處不來,我還是會轉身就離開。


    在我的觀念裏,沒有將就這個詞,也沒有委曲求全這個概念。”


    劍影聽得一愣一愣的,“那主子的意思是……”“我的意思是,我與君慕凜之間的感情絕不是靠著一張聖旨來維係的,所以不需要擔心我們見麵是多是少,也不需要擔心我會不會跟誰跑了。


    劍影,我若是想跑,早就跑了,不會等到現在。


    何況就算現在要跑,也沒有人能攔得住我。


    你與其在這裏跟我糾結這些事情,不如去幫我找匹快馬,也想想你是要留在多花,還是要跟著我一起往京都去。”


    “我跟你去京都。”


    劍影沒有絲毫遲疑,“多花城主府的庫房搬空了,幾大紳豪的家也都搬空了,這座城除非立即有駐軍進來收複,否則就是留在這裏也沒有任何意義。


    偏偏我們的駐軍一時半刻過不來,隻一個提美就夠忙活的了,顧不上多花。


    所以我跟你走,去京都。”


    白鶴染點點頭,“那就去吧,順便看著我,省得我跟四殿下跑了。”


    “我……”劍影有些慌,“我不是那個意思,萬萬沒有替著誰看著你的意思。


    就算是你真的跟四殿下跑了,那我也跟著你一起跑就是了。


    暗哨從認了主的那天起,就把自己的命交到了主子手裏,是生是死,不過主子一句話罷了。


    之所以勸,是因為我覺得四殿下不好,他心事太重,又有蘇夫人那件事情在前,所以今後的她再遇到的任何人,都無法跟那個死去的人比。


    不像十殿下,從頭到尾也就您一個。”


    白鶴染笑了起來,“我知道,所以我不會上趕子往上撞的。


    何況各人入各眼,我的眼裏早就有了人,不會再瞧別的了。”


    她從地上站了起來,扭頭問白驚鴻,“大姐姐,你身上有空的荷包嗎?


    能裝得下這些石頭子的?”


    白驚鴻愣了下,然後從腰間將一隻荷包解了下來,“你看這個夠裝嗎?


    裏麵就幾塊兒碎銀子,拿出來就是。


    不過阿染,你裝些個石頭子幹什麽?”


    白鶴染沒答,隻是將裏頭的銀子倒了出來還給白驚鴻,然後把自己的石頭子放了進去。


    這才又道:“大姐姐,我們的暗哨還有一個沒走,我讓他護送你迴提美,或是銅城,你想在哪兒都行。


    我要去歌布京都一趟,你也知道的,四殿下在那邊,我不能不去。”


    白驚鴻擺擺手,“我都明白,也知道你一定會去的。


    我不迴提美,也不去銅城,我跟你一起走。


    阿染,你別急著拒絕,你聽我說。


    你生母雖是歌布人,可你畢竟沒在歌布待過,所以你不了解這個國家,更不了解歌布皇族。


    我不一樣,我在歌布皇宮裏麵住過,我甚至都知道死牢在什麽地方。


    所以你不能拒絕我,你得帶著我一起去,何況……”她握了握拳,“何況你不是說還要我報仇嗎?


    我不去,這仇如何能報?


    阿染你不知道,歌布國君他……他就不是個男人。”


    白驚鴻轉過身,仰起頭,努力不讓眼淚流下來。


    歌布種種過往,是她這一生都無法忘記的痛。


    劍影找了三匹馬來,三人沒有易容,就這麽一路快馬疾行,奔著歌布京都的方向。


    隻是走的都是小路,甚至山路,有時候山路陡峭,騎不得馬,便隻能往上爬。


    白驚鴻手腳並用,爬得指甲都見了血痕,到也沒落下,沒拖累。


    白鶴染每日都會把荷包裏的石子拿出來,在地上扔幾下,劍影不知她在幹什麽,也不問,他隻管護著他主子平安,其它的都與他沒多大關係。


    到是白驚鴻看出些門道來,便問白鶴染說:“你是不是在卜卦?”


    白鶴染到是有幾分驚喜,“大姐姐看出來了?”


    白驚鴻點頭,“在歌布皇宮裏的時候,我看到過那位大卦師扔卦子,雖然隻見到過一次,但依然給我留下了極深刻的印象。


    他用的是玉石製成的卦子,但也就是材質不同,道理應該都是一樣。


    他也是像你這樣往出扔,扔完之後看一會兒,再扔。


    同時口中念念有詞,念叨一會兒之後,就會跟淳於傲說些什麽。


    可惜,他們說的話就不讓我聽了。”


    白鶴染將地上的石子收起來,往身後的樹上靠了靠。


    這是她們離開多花的第四天夜裏,目前為止還算平安,隻除了遇到過一小撥往多花去的歌布探子以外。


    她以毒殺之,化了屍體,任是閻羅王找過來也尋不到那幾人的蹤跡,更瞧不出化屍水的影子。


    “那位大卦師的水平應該比我高明許多。”


    她告訴白驚鴻,“我是個半吊子,隻在從前學過一招半式,這幾日試了幾迴,除了卜出天氣晴雨之外,也就是能算出我們這一路有驚無險,終可以平安到達歌布國都而已。


    至於其它再細節的事情,便卜不出了。”


    白驚鴻一臉的驚歎,“這就已經不錯了,阿染,你可知光是能卜出晴雨一事,在歌布的卦師中便已是高手,就連巴爭那個孩子,他有的時候也卜不太準的。


    阿染,你這是跟誰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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