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燕語起了身,打聽了白花顏有沒有再鬧,聽說沒有這才放心。


    又打聽了林氏是不是又去作坊了,聽說是,便也放了心。


    洗漱完畢穿戴整齊,她到了前廳去見七皇子君慕南。


    她不知七皇子為何事來找她,但這兩個月確實沒少接受這位殿下的幫助,兩人也算熟悉。


    君慕南正在前廳喝茶,白燕語到時,他的茶已經吃了三盞,見了白燕語就笑她:“要早知你這個時辰還沒起,本王就來得晚一些,何苦在這裏吃茶吃到飽。”


    白燕語笑笑,淺淺行禮:“燕語給七殿下請安。”


    君慕南擺手,“免了,咱們之間用不著這些虛禮。


    本王外出迴京路過天賜鎮,聽聞你在這裏,便過來看看。”


    說話間,將手裏一樣東西遞了過去,“隨便買了樣小玩意,送給你。”


    “什麽東西?”


    白燕語將他手裏之物接過,是一隻玉笛。


    她便笑了,“我又不會吹笛子,送我這個幹嘛?


    不是白白浪費了麽。”


    君慕南聽了就笑,“一個物件兒而已,你管會不會吹,看著好看就收著。”


    白燕語點點頭,也沒客氣,“那就謝謝七哥哥了。”


    她將玉笛裝好盒子,遞給秋月,“好生收著,過了晌午我就迴京,一並帶迴去。”


    秋月應了聲,將盒子接了過去。


    君慕南聽她說過晌要迴京,便開口道:“本王也是要迴京的,咱們不如搭個伴。


    你看,你是隨本王一起早些走,還是留本王在公主府用個午膳?”


    白燕語想了想,問他:“七哥哥應該不差這一頓飯,是不是找我有事?”


    君慕南便也不瞞她:“出來的時候路過一米莊,見有百姓圍堵鬧事,似乎是掌櫃的將陳陳米當做新米來賣,被人發現了。”


    “米莊?”


    白燕語一愣,隨即明白他這話是什麽意思了,“我名下的米莊?”


    君慕南點頭,“正是。”


    “那咱們立即迴京。”


    她一刻不再多等,站起身就往外走,走了幾步發現君慕南還坐那兒沒動,便轉迴身拉了他一把,“快走,這樣的事兒可等不得。”


    君慕南被她一路拉著到了府門口,淩安郡主的宮車還沒來得及套,她便告訴秋月:“我坐七殿下的車走,你告訴府裏,車套好之後直接迴郡主府去。


    還有聞香,如果作坊這邊忙就留下給夫人幫忙,如果不忙就告訴她跟著宮車迴京。”


    說罷,踩著踏凳就上了七皇子的宮車。


    這個風風火火的樣子讓君慕南也是無奈,隻好在後頭跟上,但一迴手卻從秋月手裏把那隻玉笛接了過來,一並帶入車廂。


    宮車緩行,行出天賜鎮後速度就快了起來。


    白燕語不好意思地將玉笛又接了過來,抱歉地道:“我不是不喜歡,隻是剛才一著急就把它給忘了。”


    君慕南苦笑,“早知如此,該給你買些吃的,吃到肚子裏也就不用拿著了。”


    她有些不好意思,“其實七哥哥不用給我帶禮物,咱們……”君慕南擺手,打斷了她的話,“真的隻是隨手買的一個小玩意罷了,不必放在心上。”


    她沒再說話,隻是把裝著玉笛的盒子又打了開。


    如今她即使算不上見多識廣,可也比從前在文國公府做三小姐的時候強太多了。


    那時候沒見過世麵,也沒擁有過幾樣好東西,所以對於這類玩意是好是壞根本分不清楚。


    但是現在基本能分得清了,比如玉質的好壞,那是一眼就能看得出來的。


    這隻玉笛是白玉製成的,一絲雜質都沒有,觸感溫潤,如羊脂一般。


    這樣的東西說是隨手買的,誰能信呢?


    不過她也沒再說什麽,隻將盒子蓋好,將東西放在座位上。


    既然人家誠心相送,過於推諉就是矯情,而她不願矯情,也沒有心情矯情。


    她沒有米莊,她名下的米莊都是從前五皇子的。


    那人臨死之前將自己所有的產業都給了她,說是給她留的嫁妝。


    可是她沒看護好,居然發生了以陳充新的事情,讓她很是憤怒。


    人人都說,如今的陵安郡主愈發的像從前的五殿下了,有時那麽一笑,眉眼彎彎眯成一條弧線,就像過去那隻五狐狸。


    就算不笑時,她若是思考,也會不自覺地將眼睛眯起來,像極了狐狸算計人時那個模樣。


    君慕南看著麵前的這個小姑娘,看著她眯起來的那雙眼,有那麽一瞬間竟生出恍惚。


    好像坐在車裏的不是白家的三小姐,好像這世上也沒有什麽淩安郡主,在他對麵的還是那隻五狐狸,正笑眼彎彎地坐在那裏,同他講起京城裏最近又新開了哪家館子,哪家的酒菜又出了什麽新花樣。


    偶爾還會說起哪座花樓出了新的頭牌,問他要不要一起去瞧一瞧。


    但實際上,他們誰都不會去瞧,坊間傳聞五皇子流連煙花,其實都是胡扯。


    他那五哥從來不屑與風塵女子打任何交道,煙花柳巷之地更是路過都少。


    再一恍神,思緒從過去拉了迴來,再看對麵的小姑娘,帶著怒意的模樣甚是好看。


    宮車進了京城,一路往米莊的方向行了去,卻在還沒到地方的時候被白燕語叫停了住。


    她起了身,對七皇子說:“七哥哥先迴府吧,我在這裏下車,一路走過去便可。”


    君慕南搖頭,“在這裏下車可以,但就你一個人走過去可不行。


    你出來得及,丫鬟都沒跟著一個,米莊裏可都是些男人,你雖頂著個淩安郡主的身份,他們卻不見得真就怕你。


    走吧,本王隨你一起去,你隻管做你的事,本王不說話,隻給你撐個腰。”


    她想拒絕,他卻先她一步下了宮車,然後朝著上頭伸出手,“下來。”


    她猶豫了一下,還是將手遞了過去。


    他緊緊一握,將人穩穩地接下宮車。


    但是當她再想將手抽迴去時,他卻沒輕易一下就放開,反而是更緊地握了一下,方才鬆手。


    白燕語沒說什麽,默默走在前麵,神態平和,什麽反應都沒有。


    君慕南的侍從想跟著一起,被他攔了,隻吩咐他們在這裏等候,獨自一人追上了白燕語,快走幾步與之並肩而行。


    米莊名為雨順,取風調雨順的後兩個字。


    莊稼興靠雨,多了也不好,少了更不行,所以莊稼人都求個雨順,才能長出好的稻穀來。


    她到時,正看到幾個來買米的百姓圍著掌櫃的說話,其中一人情緒很激動,正大聲地道:“陳掌櫃,你看看你們賣的這個米,說好了這個價錢是上等的新米精米,可是你看看,這哪裏是精米,穀殼兒都沒脫幹淨呢!穀米粒也不飽,這分明就是低價的下等米。”


    邊上還有一人也把自家的米袋子打了開,“還有我這份兒,陳掌櫃也上眼瞅瞅,我買的是新米,雖隻是中等的,但那也是按新米買的。


    可這是什麽?


    你瞅瞅,這米都生大白蟲子了,這分明就是陳米,哪裏像新米了?


    陳掌櫃,不能因為你姓陳,你們就把陳米當新米來賣!咱們百姓又不是傻子,也不是差你銀子,我們拿著足夠的銀子來買米,該是什麽樣兒的就得給我們什麽樣兒的,你有陳米要處理也可以理解,但你得說清楚,還得賣陳米的價格,不能以次充好,把陳米賣這麽高的價,這不是騙人嗎?”


    另有一人說:“之所以到這雨順米莊來買米,主要是因為以前在這裏買習慣了。


    五殿下在時,這裏的米價雖不是全城最低,但是米卻是數一數二的好,除了紅家的米莊之外,就數這裏的米是最好的了。


    咱們家住著近,所以一直都來這裏買米,多少年了,從來都沒出過差錯。


    這怎麽五殿下才走了多久,都不過百日吧?


    你們居然能幹出這種事情來?”


    “是啊,陳掌櫃,你也是這裏的老掌櫃了,你說說,這事兒究竟是誰幹的?


    是你的主意,還是背後那位淩安郡主的主意?


    要是淩安郡主的主意,咱們現在就到郡主府問問她去。”


    陳掌櫃四十多歲,身材挺拔,雖然已經不再年輕,但眉眼間還是能看出過去也是個有幾分俊朗模樣的男子。


    這會兒聽到百姓們如此相問,他在鋪子前站了一會兒,便換上了一副為難的模樣,語氣軟和地同這些人說:“你們也知道,我隻是掌櫃,不是東家,所以這米應該怎麽賣,賣什麽樣的米標什麽的價,那可不都是我說了算。


    你們別急,也別去找誰,這件事情我一定會處理好,等你們下次買米的時候一定會給你們跟以前一樣的米,行嗎?”


    “那這次呢?


    還有上次呢?”


    人們不幹了,“上次買的米就不對勁,咱們沒好意思說,沒想到這迴又不對,這才找上門來。


    陳掌櫃,您別跟咱們提什麽下次了,咱們就說這次。


    這次的米有問題,您可不能就打算讓我們再把這米拿迴家去。


    今兒不給我說法,咱們是不走的。”


    “對,咱們不走!一定要給個說法!”


    人們都表了態,陳掌櫃的額頭就見了汗,但還是努力地在做著安撫,一遍一遍地賠禮道歉。


    隻是在道歉的過程中,也把自己的責任給摘得一幹二淨,清清楚楚地告訴這些人,所有的錯,都是東家的,是淩安郡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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