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蘭笑著繼續說道:“當然,我不會莽撞地挑戰荒野,我有備而來,不害怕未知和危險。


    沒有走過的沙丘,我就一次一次去翻,去探索、去見識沙丘的那一頭,大自然即將展現給我的一切景色和驚喜。”


    血紅的夕陽照進車窗,阿蘭駕馭這駱駝繼續前行。


    突然唱起一支和疆的情歌,也不知道是不是跟來太陽村的客人學的。


    “如果我失憶了,我還是會記得自己走過羅布泊。因為這個地方,對我終身都有吸引力”。


    她的聲音越來越溫柔,“我經曆過每一個雅丹的形狀,每一座古城的傳說,海頭,樓蘭,小河……這片荒野裏還有無數未知的城堡,我將來還要去,還要去看。”


    遠處,樓蘭故城中高大的白色佛塔在一望無際的荒野上顯露出來。


    “野駱駝!”


    突然,歐陽曉丹喊了一聲,在張天元的護理之下,她明顯好受了很多。


    “野駱駝長著和沙丘一樣的毛色,它很機警,會先發現你在附近,它不會拔腿就跑,而是悄無聲息地躲在沙丘後麵,坐下來觀察你的動靜。”


    阿蘭舉手比出一個圓形說:“你們今天看到的就是新鮮的野駱駝腳印,它當時就在你身旁那座雅丹後麵。”


    羅布泊環境惡化之後,野駱駝數量劇減,加上盜獵,它們已經成了荒漠裏的珍稀物種。


    野駱駝常年沿著一條駝道行走,它們的腳印不會消失,盜獵者順著駝道找到駱駝們喝水的地方,在水源處偷偷伏擊。


    這些年,很少有人能見到野駱駝了。


    不過阿蘭經常深入沙漠,倒是見到過不少。


    “前麵就是樓蘭保護站了,要去嗎?”


    阿蘭問道。


    “去!”


    張天元認得樓蘭保護站的站長崔樓蘭。


    崔樓蘭的眉毛很粗,戴一副老式全框眼鏡,披著軍大衣,總是拿一隻手電筒。


    他皮膚黝黑,胡子筆直,顯得很冷靜。


    名字是後來改的,因為他喜歡樓蘭。


    崔樓蘭其實不愛說話,但因為認識張天元,所以才敞開了談。


    “今天來這裏的駝隊,竟然有兩支,而且都說是考古隊,另外一支,竟然還是個教授帶隊。“


    崔樓蘭對張天元說道。


    張天元心頭一緊,基本上可以確認,另外一支隊伍,恐怕就是北野新的隊伍了。


    “他們人呢?”


    張天元問道。


    “兩個小時前,離開了保護站,說是去考察一下,還會迴來。”


    崔樓蘭迴答道。


    “嗯。”


    張天元沉吟了一聲,知道對方也是初來乍到,不會冒冒失失進入羅布泊深處。


    恐怕要先進行一番勘探。


    倒是不用著急了。


    四個人饑腸轆轆地坐了一桌。


    崔站長揭開鍋,廚房裏一下灌滿了熱氣,晚飯吃白菜燉麵條,大家歡唿雀躍。


    二十二歲的時候,崔樓蘭初到保護站——一望無際的荒野裏隻有兩間地下土窯洞,沒有水,沒有信號,沒有電,四周寸草不生。


    傍晚過後,氣溫驟降成零下三十多度,樓蘭的狂風發出厲聲尖嘯——崔樓蘭住了一晚上,醒來就想走,老站長求他多留幾天,去看看附近的壁畫墓。


    崔樓蘭好奇,第二天就去了墓地。


    古樓蘭人劃著船,把墓建在羅布泊湖中的小塊陸地上。


    湖水幹涸之後,雅丹上的墓室顯露出來——灰白失色的土牆上竟繪滿了五彩的圖案,手持酒杯,在宴席上舞蹈的男人。


    他們穿著藍色的、紅色的寬鬆美麗的服飾,腰帶上掛著淚珠形狀的墜子,草地上蹲坐著駱駝,還有狡猾的狼,搏擊中的獨角獸。


    古墓設有內室,牆上畫了蜿蜒的綠色水藻,靈動優美,每隻水藻頂部生長著環形的太陽……崔樓蘭驚呆了。


    “可是,盜墓賊把墓室的牆壁一塊一塊鑿穿,天花板塌陷下來,壁畫被成塊刮落,牆壁斷裂,堆在內室門口,胡楊棺木被撬開,殘骨散落一地,”他聲音越來越大,語速越來越快,“我就做了決定要留下來。”


    張天元沒反應過來,“你說你為什麽留下來?”


    “他們把壁畫墓糟蹋成這樣,”他不再迴避張天元的問題,突然看著張天元的眼睛說,“我要抓他們!”


    張天元覺得不可思議:“所以…你就留了十年?”


    “是的。”他平靜下來,眼睛又看向別處,沉默起來。


    張天元很理解崔樓蘭的心情:“你決定留下的那天,看到亂七八糟的墓室,是一種怎樣的情緒?”


    他半響不說話,像憋了口氣,突然重重地說:“恨。”


    換了張天元,也會如此。


    十年裏,若羌縣文物局隔月往保護站運送簡單的物資,一鐵桶水,米,白麵和土豆。


    崔樓蘭養了一條狗,每天帶著它去古墓巡邏,來迴是四十公裏坑窪堅硬的鹽堿地。


    他把食物儲存在陰涼的土窖裏,洗米的水洗菜,然後喂狗,一個星期洗一次臉。


    夜裏在土窖裏躲風沙,拚命抽煙。


    最初,沒人和他輪休,有一迴,崔樓蘭獨自在保護站呆了半年,翻破了所有帶進去的《參考消息》,迴若羌縣的時候已經不會說話了。


    每一次出去,親友們會給崔樓蘭介紹女孩子。


    “每次進來,好不容易打一次衛星電話,說不了幾句,再打就不接了,出去人也跟別人跑了。”直到保護站給他安排同事,崔樓蘭可以兩個月迴一趟縣城了。


    前年,他終於找了老婆,現在有了一個女兒。


    說起女兒,崔樓蘭馬上就笑了,“我想家,想女兒,她快要過生日了。”


    一年裏,六七月份是羅布泊最炎熱的季節,地表溫度可高達70攝氏度,雅丹堅硬的表層在極端的溫度變化中崩裂,發出“劈啪”怪響,灼燒的熱浪足以讓帳篷裏的蠟燭融化。


    “這是最危險季節,一旦迷路就會幹渴而死,”阿蘭說,“曾經有人帶著小叔和兒子在這個季節進樓蘭尋寶,在這裏變成了幹屍。”


    然而對盜墓賊來說,最危險的季節卻是最安全的。


    有一天,崔樓蘭在巡邏途中發現了陌生的車轍。


    “盜墓賊很狡猾,他們把摩托車停在離盜洞很遠的地方,有人徒步去挖,有人專門放哨。”崔樓蘭放掉了摩托車的汽油,趕迴保護站打衛星電話請求支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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