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哥,你是怎麽想到揭畫的啊,這可不是小事兒啊,以前有人這麽做過嗎?”


    展飛問道。


    “有啊,你張哥我就做過。”


    張天元聳了聳肩道:“不久前,一位搞字畫生意的朋友來電話說,他打算買下一幅山水畫,價錢談好了,可畫是裱在三層板上的,問我能不能揭裱。


    我懷著極大的興趣來到現場了解情況。


    畫懸掛在一個機關單位的會議室牆上,工作人員介紹說,現在辦公樓對外出租,想把畫賣了換點兒錢,如果不能揭裱,這畫就廢了。


    我認真檢查了畫的情況,告訴朋友,畫能揭裱,你買下來吧。


    這是一幅六尺整紙的水墨《山居圖》,畫的左邊和右上角統統是留白,占去整個畫麵近三分之二。


    就在按步驟揭洗的過程中,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


    淋洗時尚未發現異常,在塗上揭洗藥液悶畫的過程中,畫麵留白部分竟然不規則地泛出來幾處紅顏色,並且有逐步擴散的趨勢。


    我們馬上終止操作,吸幹水分,認真觀察。


    不論裱新畫還是揭舊畫,最怕的顏色就是‘洋紅’,比如楊柳青年畫中小孩臉頰上的那種洋紅,泛色最厲害,有幾層能透過幾層,遇到了,要格外小心。


    顯而易見,此畫泛出的即為洋紅。


    現在泛色被止住了,那麽,洋紅從何而來,莫非三層板上有洋紅?


    大家抬頭四顧,都是滿臉困惑地看著我。


    我當時突然一個念頭閃過,莫非畫下有畫!


    於是拿起鑷子,從一個角上試揭。


    馬上得到了印證:從上往下數,共有五層紙,第一層是《山居圖》的畫心紙,第二層是它的托心紙,第三層是很厚的一張圖畫紙,第四層是第二幅畫的畫心紙,第五層是第二幅畫的托心紙。


    我們當時興奮不已,老半天才鎮靜下來。


    然而一連串的問題也產生了:第二幅畫是什麽畫?誰畫的?為何被壓在底下?


    然後想怎樣揭第一幅,又怎樣揭第二幅?


    是先把五層一起揭下,再層層揭好呢,還是按順序逐層往下揭好?如果必須得毀一幅保一幅的話,保哪幅?如果保第—幅,染上的洋紅怎麽除淨?


    我們的方案終於製定出來了,不管第二幅畫如何,兩幅都要盡力保全。


    具體做法是,先別管洋紅,已經泛出來了,管不了,照樣悶。


    悶的時間盡量短些,避免泛出更多。


    第一步,先從第二層開揭,為確保第一幅萬無一失;


    第二步,第一幅揭下來以後,盡快把它翻身、排平,揭去托心紙;


    第三步,設法洗淨第一幅上沾染的洋紅,修整好畫心,托心上牆;


    第四步,重新塗上新藥液,繼續悶第二幅,因為厚厚的圖畫紙很可能擋住了藥力的下滲;


    第五步,揭去圖畫紙;


    第六步,從第二幅的托心紙開揭,然後,翻身、排平,再揭去托心紙,清洗、修整、托心上牆。


    當然,還有幾個備用方案預備在發生意外時采用。


    隨著揭裱工作一步一步地展開,證明此方案是正確的,我們工作起來有條不紊,從容不迫。


    揭畫的第五步最使我們激動,第二幅的落款和印章先一點點顯露出來,作者的名字我們都十分熟悉,其知名度與功力比第一幅《山居圖》的作者要高許多。


    再往下揭,一幅完整的《國色天香》牡丹圖赫然顯現在我們麵前!


    洋紅色正是牡丹花上的。


    兩幅畫之間被很厚的圖畫紙隔開,原因正是當初裝裱者擔心顏色泛出而采取的措施。


    那麽,《國色天香》被《山居圖》壓在下麵10多年,原因何在?


    我們無從查考,也許有朝一日,當年的親曆者們或許能夠給我們講述事情的原委。


    揭洗裱在三層板上的字畫,還有兩個問題須提前預見到,一是三層板的紋理複雜,水浸後,會有木刺翹起,頂破畫心。


    處理辦法是盡量不用水浸,多準備些純棉浴巾,吸足水後覆蓋在畫心上麵,還要勤於觀察,揭揭停停,直到揭完。


    二是三層板遇水,會泛出大量深黃色,直接汙染畫心,這是無法避免的。


    關鍵是揭下畫心後,不要急於托心,用提前準備好的清洗液將畫心洗淨,但要注意寧可不及,也不要過。


    畫心半濕時很難判斷清洗效果,可以幹後觀察,不行再洗,直到滿意。”


    “你小子明明自己懂揭裱的,幹嘛還讓我這個老頭出馬啊,聽你說的完全就是專業嘛。”


    董學塾的聲音突然響了起來。


    “董老您弄完了?”


    張天元愣了一下,一般來說這揭畫的過程中要極為仔細,不然肯定會出差錯的。


    現在董學塾既然敢跟他說話,就說明已經弄完了。


    “弄完了,這有什麽難的,你們把揭畫也想的太神秘了吧?”


    董學塾放下工具笑著說道。


    “我以前看了港劇《騙中傳奇》裏麵有一劇情曾說一工匠以‘脫骨法’將一塊鏡片橫切一分為二成兩塊鏡片,是橫著切哦,再如一副畫作,可以揭開成幾層,一張畫成幾張畫,請問世間上是否真實存在如此巧手的人?”


    秦飛雪急忙說道。


    “誇張了誇張了。”


    董學塾擺了擺手道:“關於揭畫的問題,存在,但不容易。


    其實都是會者不難的東西,沒什麽玄的。


    我以前學過書畫修複的,行業裏過這種先例。


    能不能做到一張畫變成兩張畫,難度不完全在於技術,更多要靠運氣。


    一張裱過的畫揭出幾層不難,但通常隻有一張上麵是有畫的,其他都是空白的,而且很可能被揭成碎片。


    首先,揭畫本身並不神秘。我在這裏將題主說的‘畫’假設為‘裝裱過的中國畫’,因為一般上點檔次的畫都有裝裱。


    有些技能你看著牛,對內行人來說可能就是家常便飯,隻因你不在行當裏混,才覺得不可思議。


    不要受小說誤導!


    揭畫對搞書畫修複的人來說是基本工!


    裝裱店的師傅經過專業訓練也會的!


    你有沒有發現裝裱店裏都有紅色的大長桌子?


    那不是為了好看!


    桌子越鮮豔,揭畫(裱)越不同意出錯,有很多時候你不知道你要揭的畫有幾層,紅色的桌子能幫助你判斷,防止你把最後一層也撕掉。”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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