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駛入荒涼的山區不久,這條狼就出現了。長長的尾巴,灰色的毛皮,兇殘的眼神,一如動物學教科書所描寫的那樣。在這片了無人跡的十萬大山的山口,不知道它是突然從哪裏鑽了出來,悄無聲息地跟上了這輛顛簸中緩慢前行的軍用越野車。

    開始,張揚還不在意地以為是條狗,可從後視鏡中看見這執著的東西竟久久地追著汽車不放,便有些奇怪:

    “林中尉,這狗怎麽總跟著車?”

    “是狼吧。”開車的林中尉兩眼仍然望著前方,聚精會神地掌著方向盤,爾後又匆忙補充了一句:“你看它奔跑的姿勢。”

    辨別奔跑中的狼與狗,對於林中尉來說,根本不是一個問題。在家鄉內蒙的大草原上,這同一遠祖的兩種動物,他從小就熟悉。狗,即便跑得再快,也免不了一竄一跳地前躍,而眼前這東西,卻幾乎是肚皮貼著地麵和草叢在掠。

    “這年頭,野生的狼不多見了,偶爾有隻惡狼也被人當成了看家狗。”張揚不無嘲弄地迴過頭去死死地盯著依舊在追逐汽車的狼,“餓極了吧,能不能再快點?看這個樣子它會一直跟下去的。”

    “嗬嗬,你怕了?要不我給給它一槍!”林中尉笑了笑,踩大了油門。

    越野車沿著草草開辟出軍用道路在沼澤山路上顛簸著。天剛蒙蒙黑的時候,進了一處山穀。遠處,青山黝黑地脊梁掩入了淡淡的夜色中,一棟孤零零地青色小樓被一圈扯著電網的圍牆圍起,幾個荷槍實彈的衛兵把守在大門處。

    其實,真是多餘了,在這種鳥都不拉屎的深山裏,這麽戒備森嚴純屬瞎子點燈白費蠟——沒有人來你防備誰去?

    下了車,張揚有些好奇地打量著眼前的景象。突然,在一片低矮的草叢中,他又看見了那條狼。那狼悠閑地臥在那裏,正瞪著一雙陰森森藍慘慘的眼睛,毫不在乎地向張揚和林中尉窺視著。

    張揚的心裏,忽悠地一顫。

    囂張,真他媽的囂張!居然還是那條狼!他竭力驅趕著心裏浮起的一陣煩躁,心神不定地跟在林中尉身後進了院牆之中。

    ……

    脫了個精光,又洗了澡,換了一身白色的衣服,張揚被送進了小樓的地下,一間全封閉的有著層層關卡的地下密室,足足有幾百個平米。看樣子,這地下的密室才是這個軍事重地的關鍵所在,地麵上那座小樓就完全不過是一個擺設。

    聽完軍事科學院周教授的話,張揚頭

    腦裏頓時嗡地一聲仿佛一下子被掏空了一樣,空空洞洞什麽都不存在了。雖然身體直立著,感覺上卻是軟軟地,要往下倒。

    周教授走了過來。他漫然抬起了頭,顫聲道,“時空穿梭機?似水流年?您不是在給我說科幻故事吧?”

    “數十年前,西方某科幻作家的預言,人類會登上火星、月球,不是已經成為活生生的現實了嗎?我國幾十個科學家從十幾年前開始秘密研究時空穿梭,到今天總算有了一個初步的成果,製作出了這個時空穿梭機——我們給它取名叫‘似水流年’。”周教授指著眼前這個透明的、不知道是何材質造成的大圓球,微笑著。

    “從古到今,時空穿梭一直都是人們的夢想。我們希望迴到過去挽留一段愛情或阻止一場悲劇;我們期待進入未來,超越有限的生命。”周教授眼中放射出狂熱的光芒,“我們這個時光機器以愛因斯坦的廣義相對論為基礎,我們研究發現,引力是時間和空間的曲線,強大的引力場能令光線變曲並減緩時間的流逝。”

    “哦。”張揚活動了一下僵硬的身子,似在聽天書。

    “你來看。”周教授摁下手中的遙控器。

    轟!一聲巨響,大圓球頓時緩慢地旋轉起來,無數的光纖管路開始收縮起來,四個角落裏升騰起四道光柱,直衝室頂。

    “這是四道激光束光環,它們會製造出巨大的引力場,場中心的強度足以扭曲時空。因此,若將一個粒子放在光環中間,粒子便會被引力場拉扯。若接近引力場,時鍾和生物鍾都會變慢。如果一個人走進這個‘時間隧道’,就可能出現在過去的某個點。”周教授興奮起來。

    “你們到底要幹什麽?穿越過去,改變曆史?這樣的話,我們今天的一切豈不是都要化為泡影?”張揚搖了搖頭,他根本就不相信真的能穿越時空。穿越小說裏的穿越者雖然都快被寫爛了,但這可是現實不是虛構的小說!穿越?做夢吧,一群科學狂人!他心底暗暗冷笑。

    “你說的就是所謂的‘時間悖論’。”周教授不以為意地笑著,“美國科學家麥克提出,即便技術上的諸多難題都被克服了,時間機器的產生還會打開一個充滿邏輯悖論的潘多拉盒子。如果我們假定隻有一個單—的宇宙,隨著時間向前演進,任何一個想進入過去或前往未來的嚐試都會導致邏輯上的混亂。”

    “第一個悖論是,一個時間旅行者進入過去,殺死了還是個嬰兒的自己,那麽他就會既存在,又不存在,因為他就無法長

    大再迴來完成這個謀殺。第二個悖論更加微妙,時間旅行者跑到時間前麵。在樹上刻下了他的名字,而他在迴到現在後,砍掉了那棵樹,使它從未來消失了。我們就又碰到了矛盾,在未來的某個時候,樹既存在,又不存在。”周教授陷入了深深的思索之中。

    “這些悖論讓時空穿梭理論陷入困境,如果是這樣,人即便迴到過去恐怕也不能想幹什麽就幹什麽,但是好不容易有了在時間中穿梭的自由,卻又失去了行動的自由,眼睜睜看著曆史從身邊滑過,卻無力改變什麽,豈不是一個巨大的損失?”周教授說到這裏聲音變得高亢起來。

    “那你們還研究時空穿梭有個屁用,純粹是浪費國家財力,浪費納稅人的錢啊!”張揚小聲嘟囔了一句。

    “說的好!”周教授猛然拍了拍手,嚇了張揚一跳。

    “經過無數次的推演,我們發現,用量子物量學的一些定律可以解答這些矛盾——在亞原子世界裏,量子的不確定性占主導地位:一個電子撞擊一個質子既可能轉向左邊也可能轉向右邊,其間並無規律可循。在我們看來,這種不確定性造成了宇宙的‘多重性’,每次一個電子轉向右邊的時候就和一個轉向左邊的電子形成一個新的宇宙。”周教授一鼓作氣說著深奧的“科學理論”。

    “聽不懂。”張揚搖了搖頭。

    “也就是說,世界不是隻有一個,而是有許多平行的世界。你迴到過去,但那不是你自己的世界,而是和你的曆史相似的世界,如果你幹預了曆史,未來走向的將是一個與你來時世界不同的另一世界。可以自由地行動,不受和原先的曆史相一致的約束。”周教授發出爽朗而得意的笑聲,“這下聽明白了吧?”

    “瘋狂,太瘋狂了。”張揚聳了聳肩膀,“請問周教授,您通過我們所長把我弄來幹什麽?你該不會要讓我當你們的實驗品吧,我絕對不幹。”

    “不,實驗品是動物不是人,你放心好了。請你來,是我看中了你的內畫技術,這台時空穿梭機就剩下最後一個環節,在內壁上刻下最後的時空定位坐標符號並將幾條激光脈衝信號焊接起來……從穿梭機的外麵探入內壁完成如此精密的工作,隻有靠你們這種精湛的內畫技術才行。”周教授從一旁的工作台上取過一把細長的金剛石刻刀。

    “哦,是這樣,您嚇我一跳。好吧,我就試試。”張揚接過刻刀,就要靠近大圓球。

    “慢!”周教授又摁下了手中遙控器的另一個按鈕。

    兩個穿著同樣白色科研服的軍人抬著一隻被麻醉了昏迷過去的狼走了進來,狼的耳朵上被生生縫上了一個銀色的小紐扣。

    “啊,是那隻狼!”張揚一眼就認出了是一直尾隨他們前來的那隻狼。

    “嗬嗬,本來想用一隻小白鼠,但結果發現這頭狼非常怪異,一直在這附近徘徊,就幹脆就用它當實驗品。你看,它耳朵上就是我們發明的激光太陽能遠紅外線探測儀,隻要它還在地球,我們就能監測得到。”周教授做了一個送入的動作,兩個軍人將狼從大圓球的入口處放了進去。

    “請吧,我們年輕而出色的工藝美術內畫大師,你將會完成一件曠世絕今的作品,你將會親曆一次偉大的科學創舉!”周教授拍了拍張揚的肩膀。

    張揚接過刻刀,站在大圓球之外,將手中的刻刀探入圓球之內,望著一側牆壁上投影出來的相關符號,揮刀如舞,很快便完成了刻製。接下來,又換了一把極其微小的細長焊槍,小心翼翼地探手進去,焊接著數白條密密麻麻地脈衝信號線。

    一條。

    兩條。

    三條。

    ……

    最後一條終於被焊接完畢,張揚長籲了一口氣,伸了伸懶腰,剛要迴頭,身旁的大圓球卻驀然激烈飛速地旋轉開來,絢爛的激光光束交叉輝映,如同禮花綻放,一股子強大的吸力從圓球內傳來,生生將他吸入球內。

    霎那間,耀眼的光芒大作,等周教授反應過來的時候,他隻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幾年的勞動成果化為一縷青煙沒入地底消失不見。

    耳邊隱隱傳來張揚歇斯底裏的咒罵聲:姓周的老王八蛋,你不得好死,你會下地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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