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望,榮譽,這個世界上能看透的人又有多少?)

    他見我走上前,把自己手中的丹藥遞給我觀察,我裝作思考問題的樣子看著這枚丹藥,過了三五分鍾,我抬頭一看,下麵40多雙眼睛齊刷刷盯著我,倒是沒有人催促,一來雷運騫在,學生們亂不起來,二來他們都一品藥師,估計都沒有把握第一次就煉製成功。

    接下來,我在全班同學的注視下花了至少半個時辰,包括觀察,挑選藥材,提煉,凝丹幾個步驟,一顆淡綠的小藥丸顫顫巍巍出現在我手心,這中間雷運騫還好心把他一個紅色的小藥鼎借給我用,可對我來說,煉製三品以下的丹藥還用鼎簡直是難受。

    不過總之忽悠過去了,我恭恭敬敬的把丹藥交給雷運騫,他看了一會,滿意點頭道:“嗯,不錯,不錯雖然藥性好,但形狀還是不夠圓潤。連我們班倒數第一墨生都學會了,看來應該難不倒你們這些小崽子了,今晚的作業就是煉製兩枚伏彎丹,明天課上檢查,下課。”

    眾人:“……”

    對於一品藥師來說這個要求確實有些高了,我估計他們光煉製一枚一品丹藥都要半個小時到一個小時之間,要是運氣不好一直失敗,今晚就不用睡覺了。雷運騫拖堂近半個小時,現在食堂估計人擠已經是高峰時期了,我打算先吃空間手鐲的糧,下午在打算。

    下午申時,課表上是製香課,來的是一個三十以上左右的女人,很漂亮,嫵媚,她穿著二品藥師袍,眉間一點朱砂,妝容也是頗為妖豔,前凸後翹,半老徐娘風韻猶存,黑發披肩,雖然模樣有些輕浮,但進門一瞬間,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連我也有點期待她的課了。

    “同學們,第一次見麵,吾名為砂銘葉,你們可以叫我葉藥師,有特殊愛好的可以叫我砂爺,我先說明,我最討厭遲到的同學,以後我的課隻許我遲到,你們不可以,都清楚了嗎?”聲音有幾分魅惑,讓人忍不住想多聽幾句,葉藥師說完掃視了一下全班,把玩著手裏的銀色戒尺,同學們一邊迴答,一邊坐直身體,這個老師的氣場有點強啊。

    反正第一節課隻是大家相互認識,聊聊理論基礎,看似輕鬆,直到課上了一半,才知道事情並不簡單,砂銘葉說是讓我們開開眼界,然後她當堂煉製一種褐色香丸,看著還不到一公分,我們頓時都來了興趣,盯著葉藥師看。

    隻見她依次拿出聞香杯,碳架,七件套,香材罐,香碳,空薰灰,薰材,銀葉,銀子架。然後慢慢坐下,一步步開始演示理香灰,燒碳,準備香材,埋香碳,打碳孔,上香材……

    看著看著,全班仿佛都心靜下來一樣,我思緒不禁遠去,記得以前家裏的香薰都是六長老周良幽月命人送來的,我經常見她身旁的兩個女弟子焚香,雖然見過,自己卻是沒有實際操作過,當時我隻是看著古書籍,跟著步驟煉製香丸,煉製完都沒有用過。我記憶裏的六長老在月光下安安靜靜細心弄著香,銀色的頭發上散落月華,父親睡在屋子裏,那段時間他經常做噩夢,醒來第一件事就是找我,看我在不在身旁,多虧了六長老做的寂心丸,父親才能安心入睡,那一個月六長老基本都在我們身邊陪伴……

    直到鼻尖聞到如清晨泥土芬芳的清香,空氣間是絲絲甜甜的春意。“好了,同學們,聞聞看。”葉藥師得意的看著所有人,拿出一張紙看看,突然鬼使神差來了一句:“墨生是誰?”

    我有的懵的站起來看著她道:“是我。”感覺剛剛她應該是在看名單,我名字在最後,好像特別容易被所有老師重點關注。

    她點點頭道“嗯,你上來試試看。”

    我無語,今天第二次被叫上去製丹,我還是在磨時間,反正至少耗費半個時辰以上,快下課時才煉製一枚看起來和她煉製的差不多的,其中她一直在我停頓和猶豫時各種提示,同學們好多都拿出筆記錄她說過的話,我特別想拿丹火三十秒搞定一品香丸,還是忍住了,硬生生磨了這麽久,這真是一種煎熬。我以後迴家一定要在家族刑法上加上一條,花半個小時煉製一枚一品丹藥,不許用丹火,這樣連續一天下來,估計四品以上藥師絕對會抓狂,堪比酷刑。

    “不錯,不錯,墨生學會了,我估計其他同學也沒有問題了,今晚作業每人隨便煉製兩枚,明日課上我們隨機找一個小可愛的香丸品品看。”葉藥師說出這話,全班再次沉默了,連坐在第一排的那個牧家女子都微微皺眉,可想而知其他人的心態了。

    晚上戌時是今日最後一節課,來上課的是一個白發老頭,沒穿藥師袍,我定睛一看……這不是廖先生嗎?他怎麽可能在這裏?仿佛晴天霹靂,我滿世界找他,他突然出現,我不禁懷疑自己的判斷,他到底是不院長?

    他笑得一臉慈祥道:“老朽藥濟寧,主要教大家如何煉製,我示範完不要來問我問題,你們同學之間相互問問解決。”說完他就開始演示療傷的丹藥,他煉製完一品又煉製一枚二品,他一品丹藥煉製的時間將近三十分鍾,確保同學們都能看清步驟,接下來,煉製二品丹藥隻用了十分鍾,又看了我這邊一眼,我今天已經被老師們看到背脊發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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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一邊摸著胡子一邊道:“墨生是誰?上來試試,你要不要挑戰二品?”

    我邊上前邊感歎道:“不,一品純屬僥幸,二品在下是望塵莫及。”

    我們相視一笑,我上去又是半個時辰的煎熬,我小心翼翼,因為眼前的老頭可能是四品藥師,我的一個動作都可能暴露身份,他就靜靜在一旁目不轉睛的看著我,我每次一迴頭看他,他都是一臉慈祥的看著我笑,我突然氣不打一出來。我嘴唇微微動,迴頭輕輕,用唇形吐出三個字“老狐狸”。然後轉頭忙自己的,他毫無波動,但是我敢肯定他剛剛看到我的唇形,知道我在罵他了。我覺得今天來的前兩位老師說不定就是聽了他的話,在故意整我,裝,你繼續裝,咱倆就耗著吧!

    當藥材剛剛煉製完成,就被它從我手中奪去,他仔細看了一會兒,點點頭,稱讚道:“不錯,不錯,墨小友學會了,估計同學們問題都不大了,今晚就迴去煉製兩枚當作業吧,對了,考試成績前五名的同學迴去學著煉製完一品作業可以試試二品,當然,我這裏共五枚二品丹藥,你們可每人帶走一枚參照,明天把失敗的500字心得交給我。”說完老頭嗬嗬一笑就走了,雖然他提前下課一個小時,可同學們今日實在不好過,平時一日煉製一枚一品丹藥都要可能要花一到兩個時辰,今日六枚,晚上怕是不用睡了,全班沉默了,喪著臉。今日這些老師就像約好一樣,一來都是下馬威,搞得全班瑟瑟發抖。

    我拿起筆,隨手寫了一個三品眀目丹的藥方就往王奇懷裏塞,急促道:“這是報酬,今日作業幫我做一份吧,兄弟,改天請你吃染城第一樓,迎風樓的酒菜。”說完我就往屋外跑,王奇在後麵大喊:“迴來,你想得美,我自己都還……”我轉頭看了一眼他,他正盯著丹方看,我問道:“嫌不夠?”

    他突然眼睛一亮笑著迴道:“墨兄出手大方,夠了,夠了,你去忙吧,區區幾顆一品,在下代勞就是。”

    他說完我已經跑出了近百米,全班同學現在很懵,都看著我和王奇,但現在忙著去追老頭,我暫時顧不了太多。

    老頭身體英朗啊,跑得竟然比我快幾分,應該是服用了能加速的丹藥,我追上他時已經到一個人煙稀薄的地方,他走進一個樓閣,我一看牌匾上寫著“雲中書”,進去後發現這應該算是學院的藏書樓,書架上滿滿當當,有一些同學在翻閱,記錄筆記,我見他上樓立馬跟上,他放慢了步伐,我終於和他並排走到一起,我緩了一會開口道:“廖先生,久仰久仰,您還真是忙人啊。”

    他停下腳步,一臉疑惑道:“墨小友可是找老朽有事?老夫名為藥濟寧,小友怕是認錯人了。”

    我繼續客套道:“都說小隱於鄉,大隱於市,廖先生懸壺濟世,在下佩服。”

    他摸著胡子眯著眼睛道:“墨小友客氣了,你不也是一樣?明明天賦異稟,卻藏拙與世。”

    “哪裏哪裏,廖先生才是真正醫者仁心,深藏不露。”

    接下來空氣安靜了好幾分鍾,我們隨手從書架上取出一本書籍坐下,相隔不到兩米,各自翻著手中的書,氣氛有些尷尬,書此時我自然是看不進去,隻是裝裝樣子而已。我轉頭看了一眼廖先生,他似乎真的在看書,翻的津津有味。我這邊有點坐不住了,我不知道他到底知道我的身份嗎。

    又過了一會,他依然在看書,感覺這麽耗下去也不是辦法,他有的是時間,我可耗不起。於是我起身,恭敬道:“廖先生,學生一直對您的身份頗為好奇,不明白您明明乃一代強者為何甘心躋身市井,敢問前輩究竟是何人?”

    他放下書,抬頭看看我,搖搖頭道:“哎,終究還是太年輕,沉不住氣啊,你小小年紀就有如此天賦,不像染城子弟,不知閣下究竟是那個世家的弟子?”

    我算是明白了,這麽說來廖先生應該不知道我的身份,我懸著的心放下一半,開始和他客套道:“柴老板事先並未告知在下先生真實身份,若是多有得罪,還望先生海涵。”

    廖先生也不是省油的燈,立馬迴道:“哪裏,哪裏,姓柴的同樣不告訴老朽閣下身份,閣下氣質不凡,定是出自大世家,在學院遇到困難,老朽願盡綿薄之力。”

    我們看來都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目前氣氛有點尬,再聊下去也是客套話,我覺得我還是先溜吧,要是以後想了解廖先生,我大可以直接詢問璽嶽或者王奇,再聊下去我懷疑他會摸清我底細,於是我恭敬向他告別,說迴去趕作業。

    我才轉身走了不到三米,腳下溫熱傳來,我正想運轉靈識力,可低頭時看見腳邊有灰白色的小火苗,我第一個反應就是老頭在測試我,之後我安心了,反正他斷定我是大世家的子弟自然不會殺我,我直接懶得抵抗,任由那微弱的小火苗燒盡我一半鞋襪,這時我才吧靈識力覆在腳上稍微抵抗一下,大部分高品階藥師在別人攻擊時都會第一時間放出丹火防禦,還好我沒有,這樣他最多以為我是二品藥師,應該不會多心。然後我裝作轉頭一臉不解的,委屈的看著廖老頭。

    他揉了揉鼻子收迴火苗,尬笑了幾聲轉移話題道:“嗯……那啥……對了,孩子,你知道這次你開學考為什麽是最後嗎?”

    我無語,你是考官又是院長,我想考第幾不還是你說的算嗎?其實我現在過了一天了,成績現在已經不在意了,我隻關心怎麽隱藏自己的秘密,以及天擇國君的下落而已,我擺擺手道:“這個在下現已不在意,在下還是盡快趕迴去做的作業吧,不然明天又是倒數第一了。”說完我就溜,這個廖先生究竟是怎麽樣的人我感覺我根本不了解,他在染城是一個樣子,在夕染學府又是另一個樣子,隻要他不妨礙我,這些我都不在乎。

    “哎,孩子,其實開學考這種事情本來就是不合理的,同樣是醫人,並無貴賤之分,這種事本應無第一,真不知道那些家族為何要爭這個虛名,人啊,有事太執著名望也是會迷路。十多年前我提議開學考隻是為了讓孩子們學以致用,有所感悟,明白自己的長短,開學可以勤奮好學,可孩子們一到學院就開始互相攀比,不要幾年啊,染城的大家族非要搞什麽排名,造孽啊……”

    廖先生歎了一口氣,不慌不忙說完這些話,我一聽這話,他是真的不簡單,名望,榮譽,這個世界上能看透的人又有多少?至少我現在看不透,虛榮也好,傲慢也罷,我的天賦在家族是所有人望塵莫及,我對第一名沒有太過執著過,隻是不喜歡被別人戳著脊梁骨嘲笑,比起挖苦諷刺,我相信大多數人和我一樣更喜歡鼓勵讚美。

    我小時候雲叔帶過我幾年,他的性子穩重,隨和講理,能進退,而我父親又是一家之主,整個家族唯我獨尊的霸氣與戾氣都有。我剛好在兩人之間,所以別人謙虛恭敬,我可以比任何人還放低姿態。可一但別人觸碰我逆鱗,我可以不計後果傲慢的鬥到你死我活。不過後者情況目前暫時沒有遇見過。

    拋開個人,這個開學考確實有不合理之處,考生心血來潮不計成本出診,為的隻是一個名次,這種把別人的性命當做追求名利的工具的做法確實過分了。可強者為尊又是這個世界的生存規律,所以關於開學考這件事的對錯,我也有些分不清,不過隱約覺得幾年後,我應該在迴想起來這件事,就能知道它是對是錯。不過也一些醫藥世家的子弟隻知道修行,從來不出診,別人上門求藥還惡意刁難,學醫不濟世還故作清高,這類人也不在少數……

    “多謝指點。”說完這四個字,我沉重的離去,這一次廖先生沒有挽留,背著身子我也看不到他表情。

    我出雲中書後,夜晚的燈照亮了一路,晚間學院人漸少。反正我作業王奇幫忙搞定,今晚同學都忙著迴去做作業,我打算悄悄在摸清一下百惠院的地形,於是我逛到三更天才迴去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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