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喪修和小妖女對望了一眼,笑。


    烏上一與烏下一對望一眼,笑。


    兩對夫妻的笑容裏都是一個意思:結束了,完事了。


    兇人葉非帶著姑娘出來了,這樁閑事他要伸手,四千裏漫天漫地的修家可以散去該幹什麽幹什麽了、入界來的那群仙魔可以洗幹淨等死了……從奪寶之戰到今天,過去一個甲子出頭,葉非的傷勢尚未痊愈,不過七八成的恢複總是有的。


    葉非又是怎樣的劍仙?!


    一劍擊潰泰骨不死、順便徹底抹殺泰骨老,何等強大的離山之劍,他的七成,足夠所有入界仙魔死上十次百次。


    拈花早都不理會來勸他關門的丁陽弟子了,小胖子摸著肚皮嘿嘿笑,這筆賬他另有算法:怪隻怪入界仙魔不長眼睛,哪裏不好落腳非要入駐南鬥花屏山,這可冒犯了漂亮姑娘的名字……待會殺人者雖是葉非,可是算算起來,一群天外仙魔都是死在紅倌人南鬥兒手中!


    三江上,十八溫柔舫的頭牌姑娘。


    一群熟人都覺得有趣,滿天修家卻滿麵驚詫,用看瘋子傻瓜的目光去看葉非,順帶打量南鬥兒,拈花神君勃然大怒,急忙忙舉著一方輕紗跑上前,一跳三尺高用紗巾將南鬥兒蒙起來,口中叱喝八方修家:“別看,別看。”


    這可是頭牌,想看,給錢了麽。


    南鬥畫屏山中寂靜片刻,突然大笑聲再次衝天,可笑可笑,十足的可笑,修家不知死活敢來挑戰也就罷了,竟還有勾欄中人來聒噪。這是喝多了還是家裏有些權勢從小把他慣壞了?


    這次發笑的不隻是之前說話的仙家,三十一位入界仙魔齊齊大笑。


    笑聲滾滾,暴散雲霄。整座世界都清晰可聞……諾大世界,除了天空迴蕩的大笑外再無其他聲音。從皇城到四野,此界所有凡人都麵色蒼白、心中惶恐,霖鈴國更不例外。


    霖鈴國就在江南,修家在天空中布下的軍陣正將此城覆蓋,坊間百姓聽得之前雙方對話,已經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個個隻覺頭皮發麻,有天外的神仙入侵自家世界。這還哪有活路!霖鈴國皇宮大殿燈火通明,文武群臣都聚攏殿上,代君理政的無雙大天師坐於大座中,聽著外麵的笑聲,忽然大天師麵露笑意,對麵前一群大臣笑道:“都是大傻筆啊。”


    凡人攪鬧,仙家發笑,對本地修家來說全無意義,丁陽道掌教真人手中令旗高舉,氣貫中元提聲朗朗:“再請諸位仙家離去。若執意逗留莫怪晚輩無禮!”


    而他話音未落,掌教真人一股無以抗拒的沉重壓力當頭沉降,真人一身修為自然反應。急急流轉開來暴發大力去抵抗襲身怪力,可就在他全力行功時候手上卻忽一空,令旗竟被奪去了。


    這世界有道尊青睞,可道尊從未涉及過他們的修行,論起對大道的理解、論起修者對凡間的眷顧他們都不差,可比起鬥戰本領,此間修家遠遜中土世界,蘇景早都看得清楚了,本界修道天宗的掌門。不過離山普通長老的本領。


    他們的實力,與中土相比差著檔次了。與天外仙魔相比更是雲泥差別,掌教真人甚至都沒能看到對方的模樣就被奪旗。


    下一刻。半空中,一個身背雙翅的青麵仙家顯現身形,將奪下來的令旗一撅兩斷,隨手扔掉,跟著他嘿嘿笑著望向丁陽掌門人:“跳梁小醜,螢火之光真要與日月爭明?”


    掌教真人不做絲毫猶豫,翻手亮劍便欲出擊,事到如今哪還有什麽可說的。


    一動皆動,掌教真人拔劍,所有丁陽弟子拔劍,所有從南方追隨而來的散修、妖精齊齊叱喝,可掌教真人正待撲出與敵人拚殺時候,突然覺得身體一沉,一股從未體驗過的古怪力量自腳下而起,仿佛一雙大手似的竟將他牢牢抓在原地,讓他無法飛去。


    掌教真人目中異色閃爍,低頭一看才發現不知何時烏上一已經站到了他身後:烏上一的一隻腳,穩穩當當踩住了真人的影子,


    踩住影子定住人,這樣的法術掌教真人曾聽說過,但那隻是小術,嚇唬嚇唬凡人還行,對上高深修士根本沒用,更不可能會控製住一教之長……不可能的事情確實發生了,他動不得。


    其他人都不曉得怎麽迴事,見掌教真人忽然不打了,大家也都皺著眉頭守住勢子。真人自己更是驚疑不定,這時烏下一的笑聲傳入耳中:“掌門真人莫驚,承蒙賞識,既然您請我們兩口子來了,就無需閣下和眾多修家動手了。不過,另有高人出麵,今天這一架多半也輪不到我們兩口子插手啦。”


    掌門真人錯愕,轉頭望向烏上一、烏下一,烏鴉夫妻笑意隱隱,不解釋。


    也無須解釋,江麵畫舫上,葉非看都不看天上的爭鬥,他摸出了一把劍塞進南鬥兒手裏,微笑著:“學我的樣子,就這樣、挑劍向前一刺。對了,頂頂重要的,你一定要抓緊劍柄,別把劍給掉了。”說著,他大概比劃了一個姿勢。


    這男子每字每言、一舉一動仿佛都有魔力似的,南鬥兒不自禁就覺得聽他說、跟他學絕不會有錯,那她就聽就學,哪怕四周有無數修家,哪怕半空有真正仙魔!


    天舟上,蘇景在吸溜涼氣,他可認得那柄劍,師兄遇劫重生、破魔而鑄的疤痕之劍!這柄劍蘇景都摸不得,師兄居然交到南鬥兒手中、給她習劍用?這哪能算習劍,充其量:給她耍著玩。


    葉非耳音了得,他能聽到蘇景吸涼氣但他不抬頭,隻對南鬥兒點頭:“不錯,就是這樣一刺就好了。”跟著他又對畫舫保鏢方先子道:“待會你給護著點。”


    咕咚一聲方先子直接趴伏在地:“謹遵師叔祖法諭!”


    長輩有令,晚輩拜身領命,這也算是中土之禮,隻是一般時候都躬身代替,偏方先子是個特別恭謹、無比認真的性子,當眾磕頭一絲不苟,葉非都麵露無奈:“有趣的孩子那麽多,姓蘇的那小子當初怎麽提拔了你。起來。”


    方先子起身,訕訕地笑。


    剛剛奪旗的青麵仙並沒急著動手,目光饒有興趣,打量著畫舫上那兩三個人,他們搞什麽麽?青麵仙笑。


    畫舫上還有一位丁陽弟子,道號不昧,年輕道人身份不低、他是掌門親傳。此刻年輕道人麵色凝重,真元於身內急急遊走全神戒備……他看不上畫舫的幾個瘋子,他不是瘋子自然也看不懂瘋子在發什麽瘋,可無論如何他總要護衛本界凡人一個平安,不昧在此!


    不昧道人手中有劍,不知是蓄力太慢還是心底緊張所至,長劍的低鳴聲有些散亂,少了往日的清越悠揚。


    “速速退下,莫再胡鬧。”不昧道人的眼睛死死盯住半空的仙人,口中則聲音低沉,傳音入密於船上幾個瘋子,他的語氣嚴厲且兇惡,不容絲毫質疑。


    “你別鬧。”


    拈花、葉非再加一個方先子,異口同聲對不昧。


    不昧哪想到會換迴這樣一句話,無奈有之惱怒有之,葉非伸手輕拍南鬥兒姑娘的肩膀,笑道:“很好,再來一次。”


    南鬥兒神智清明,所以她能覺得自己似乎魔障了,葉郎怎麽說她就怎麽聽,完全提不起逆反心思,聞言用力、又提起劍向前虛刺一下……半空裏的青麵仙此刻徹徹底底地篤定了,畫舫上的幾個人不是喝多了就是剛剛吃過五石散,他們的神智是迷糊的。


    堂堂仙家,真要和幾個耍酒瘋的凡人計較未免太丟身份,青麵仙目光一轉重新望迴丁陽道掌門人,輕飄飄地開口:“下屆小子聽好,本座法號……”


    話未說完忽然被畫舫上一聲尖叫打斷,依著葉非吩咐提劍虛刺的南鬥兒姑娘脫口驚唿——她正提劍疾飛!


    她在飛,但不是她想飛,是那柄劍猛地急衝天際,帶著她一起飛了起來。


    而南鬥兒風姿卓越,是猝不及防、是事出突兀,可她一手緊緊握住劍柄、淩空飛起的身姿飄飄,比著真正的九天仙子又差在哪裏。


    劍飛南鬥兒飛,曼妙身姿與淡淡清香來自嫵媚倌人,淩厲殺機暴起於長劍之鋒!人人都見南鬥兒挾劍飛天,可除了蘇景一夥之外就再沒人能看清劍氣何處來、劍氣何所去!


    寒芒暴射,鮮血潑濺,青麵仙還沒能報出自己的名字,甚至他連發生了什麽都不曉得……永生之人、金身仙家就化作殘肢碎肉,被劍芒徹底剿殺!


    淒厲慘叫才一發出便戛然而止,青麵仙碎屍散落,之前他懸空處換成了手提長劍、頭籠輕紗的紅倌人。


    十八溫柔舫頭牌,南鬥兒一劍誅仙。


    一瞬寂靜。


    轟然大亂。


    無可抑製的驚唿自在場所有修家喉中湧出,定神再定神揉,哪有人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揉眼再揉眼,事情清清楚楚,青麵仙化作一片屍血跌落江麵,水花朵朵。


    堂堂仙家,輕易奪取當世巔頂大修手中令旗,麵對四千裏修家大陣滿麵不屑,卻死在了一位畫舫紅伶劍下。(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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