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小陰褫無意再鬥,大阿姑對蘇景斂衽,重新返迴廚房去忙活了。


    興高采鬆了口氣,但很快又歎了口氣,對蘇景道:“白象可憐,主人心狠,去打象的大阿姑是為了又一棧的生意,咱們又一棧從不以好人自居……可說破了天,咱這仙界之中不就是這個樣子麽,有本事的騎白象,更有本事的吃白象,就白象最沒本事,隻能被人騎被人吃了。”


    小陰褫還在忙活著,時不時地迴頭望向蘇景,蘇景明白它的意思,望向興高采:“無論死活,這頭象我要了,開個價錢吧。”


    興高采笑了:“一頭象而已,請您吃了三天涼菜本就過意不去,我自作主張,送了!”


    蘇景道了聲謝,揮手將白象收入黑石洞天。其實大聖玦洞天更適合白象養傷,但須得認主才能進去。


    收入洞天不算完,蘇景心念轉轉,阿骨王袍化作滾滾冥雲,將白象包裹其中,有王袍護於身魄,總是真的心喪、也不是那麽容易死的……


    一路修行,天南地北幽冥馭界直到飛升,蘇景也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個好人還是壞人,善善惡惡哪有那麽清晰的界限,到如今喪在他手上的性命,說不定小一些的世界都能填滿了。救白象真的沒什麽目的,和十六一樣,隻是最最單純的:覺得它可憐。


    可憐就救了,唉,但行善、莫問前程。


    果然,十六老爺開心起來。先衝進黑石洞天去看白象,跟著又飛出來,從蘇景左耳進右眼出地好一通親熱和巴結,也著實有些嚇人。忽然十六又想起一件事,從蘇景臉上跳到小夥計烈麵前:“忽啊!”


    小陰褫的實力如何姑且不論,單它周身劇毒就不是說笑的,烈小二趕忙退後一步。


    ‘忽啊’,十六老爺尾巴高高翹起。他的頭也是高昂的,尾巴再一翹,一尺長的小黑蛇變成了個古怪的半圓。


    十六尾巴尖指著烈手中的鎢鐵匣。白象療傷。說不定以後還要用到匣子裏的神仙藥。


    ‘忽啊’又是一聲叫,十六吐出了一塊金子。


    一旁的蘇景忍不住笑了,想起上次十六老爺口吐金錠,那時大家還在西海深處、摩天刹的廢墟中。


    烈看了看蘇景。試探著:“他…是想買我手中靈藥?”


    蘇景點頭。小夥計烈卻把頭搖得撥浪鼓一般。這盒子靈藥何等神奇,一錠金子的價錢,這得多不要臉的人才能開得出來。


    十六老爺呲牙了。口中忽忽有聲,飽蘊威脅之意,小夥計烈不為所動,仍就搖頭:“不成不成,這筆買賣做不得。”


    呲牙沒用,十六居然又牽動了下嘴角,是撇嘴?蘇景仔細看看,果然是撇嘴。成聖以後果然不一樣了,十六都會撇嘴了……璫一聲響,撇嘴過後的十六又吐出來一件東西,大東西,西瓜大小的一枚金蛋蛋。


    橢圓、大,但未脫鳥蛋之形,金色蛋皮上還有一道道古怪紋路,一看就知並非刻意雕刻,紋路天成且藏蘊法持,是為‘天篆’。


    蛋落地,彈性十足,當當彈跳著向前滾去,十六急忙又甩著尾巴追上去,把金蛋蛋拱了迴來,再對烈小二忽啊忽啊地叫了幾聲,這次下血本了,用金蛋蛋去換神仙藥。


    蘇景神識投影一道,問洞天裏的陽三郎:“這是什麽蛋?”


    其實什麽蛋都無所謂,關鍵可別是自家這一脈的金烏蛋,那可就犯了大忌諱了。


    所幸陽三郎搖了搖頭,她也不識得此物。不止陽三郎,就連見慣珍寶的興高采烈都不識得這是什麽鳥的蛋。


    蘇景揮手找迴小蛇,想問問他從裏吞了這樣一枚蛋,十六連忽啊帶比劃帶大聖玦心神不斷穿透,總算說明白了個大概:五百年前它在智慧天外玩耍時,見了金蛋蛋飄過來。


    當時十六老爺見左右無人,一口吞了金蛋蛋,化風遁光地逃迴智慧天……


    十六沒舍得真把金蛋蛋消化了或者煉化了,一直盼著有天蛋裏能飛出個什麽東西陪他玩耍,奈何幾百年沒動靜,它也用靈識探過無數次,蛋中氣意全無,多半是一枚‘死卵’了。


    烈轉頭望向了興高采,大夥計對蘇景和十六告了聲罪,把金蛋蛋拿在手中好一陣摩挲,什麽都沒能探出來,這時候蘇景開口了:“傷藥價錢另算,這枚蛋我瞧著有趣,不換。”


    興高采卻又不肯撒手了,兩下裏好一陣商量,最後還是開出一份契據,金蛋蛋仍是蘇景的,暫存於又一棧。其實又一棧什麽樣的寶貝沒有,隻是此蛋古怪,引得他們有些好奇,想要留下來好好琢磨一番。


    蘇景‘借出’金蛋蛋,那盒子神仙藥的價錢就再好商量不過了,打折再打折,蘇景拿不久前烈小二分給他的六顆娑婆獨目珠換迴了靈藥。


    靈藥隨手交給十六,小蛇一口吞下心滿意足,不忘對烈晃一晃尾巴尖,買賣做完了總得再走個人情。


    蘇景以為此間事情了解,留下自己的載訊金劍之後這就準備告辭了。興高采卻揚手一拍腦門,笑道:“又是和尚又是白象又是金蛋蛋的,鬧得我險險忘記大事!蘇老爺現在還不能走,有兩件事。先是和您商量個事情,求您老能通融下,把烈帶在身邊。”


    蘇景聞言一愣,這個請求來得未免太古怪。


    “一來呢,東家的意思,您和我們又一棧這次買賣,會是個漫長工夫,且說成是買賣倒不如說是合作,我們這邊派個人跟在您身邊侍奉著,有個消息往來都方便。再就是將來您也是要主掌一方店麵的,身邊得有個熟悉開店事情、又機靈能幹的小廝;另外烈這孩子也到了該出去曆練曆練的年紀了,可咱們這邊實在人手有限,沒人能帶他,就厚著臉皮拜托給您了。”


    “烈這孩子是我從小看著長大的,真真是個好孩子,您老放一萬個心,他跟著您,隻有給您幫忙的份,絕不會給您惹禍。而且您把他帶在身邊,萬一想要雇個人手打個打架什麽的,他都能幫您安排了。其實他自己的本事也不差,剛才要不是大阿姑迴來了,對付和尚的事就交給他了,應該不用我出手。”


    蘇景看看烈,又望向興高采:“烈小哥跟著我,是咱們生意裏的條件?”


    “不是,不是,要是條件就寫在契據上了,讓他跟著您是為了方便行事,萬望您老答應。”


    蘇景笑了下,幫忙還是監視,又或真如興高采所說隻為方便?現在無從求解,身邊多個小跟班也無所謂,點點頭也就答應了,以後有什麽事情都走著瞧好了。


    興高采滿麵歡喜,烈卻提不起精神,顯然他更喜歡店裏,舍不得店裏人,不太情願跟蘇景走。這神情不是裝出來的,倒是能看出他是個有情義的小哥。


    蘇景這邊才點頭沒片刻,十六又忽啊忽啊地跳出來了,剛才烈小二給白象治傷,十六對他印象不錯,此刻熱烈歡迎。


    “訂親了沒?”蘇景問烈。


    烈居然臉紅了下,搖頭,蘇景笑道:“那成了,跟我出去走走,爭取給你找個媳婦。”


    烈小二臉更紅了,但眼睛可亮了。


    頭一件事定下,興高采再說起第二件事:“您走之前,還得請溫伯給您看看。”


    “溫伯?”蘇景麵露詫異。


    溫伯是又一棧中的粗役,顫顫巍巍地每天來三趟房間,打掃、送水之類活計都是他做,蘇景曉得此間沒有等閑人物,可看著這樣一個老頭子來侍候自己他還是覺得不落忍,幾次告知他不用過來了,老頭子每次都‘哦’一聲,然後該來接著來。


    “幫您找人啊!其他人都還好說,最最要緊的是您要找的那位不聽仙子,之前給您老說過,這位仙子怕是不太好找,萬幸,她是您的娘子,有了這重關係,就能請溫伯來看一看了。”


    請人幫忙找人,有關情形蘇景都會交代明白,在交給又一棧的玉簡裏他說清楚了,不聽是自己的結發妻子。


    蘇景又問:“溫伯能看什麽?”


    “溫伯本名溫樹林,飛升前是算命的。”興高采一本正經,搞得蘇景也和他一起正經起來,心中一熱、肅然起敬。


    蘇景重新迴到房中,不多時烈小二就把溫樹林喊來了。


    老頭子走路都在哆嗦,隨時會摔倒的樣子,來時路上已經聽小夥計說過情形,進屋後也不多說話,先眯著眼睛圍著蘇景轉了整整七圈,這才嘶啞開口:“做個全套吧。”


    手相麵相伏羲卦八字簽梅花易數外加摸骨,總之街上算命有的,溫樹林一樣不落,從頭到尾給蘇景來了一遍,到得最後一項摸骨完畢,溫樹林坐去了一旁,老僧入定一般,雙目緊閉一動不動,隻有口唇嗡嗡,不知在念叨些什麽。


    如此,燃香光景,溫樹林突然張開了眼睛,原本昏花黯淡的一雙眸子裏金光暴射,兩顆眼珠兒仿佛都燃燒開來,老頭子猛地跳起來:“哎喲我的老天爺誒!”


    言罷,噗地一口鮮血噴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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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更來了^_^(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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