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彩亂晃,神雷咆哮,那邊廂小相柳迎來第八劫、施展全力應付劫數以求飛仙,茅大先生凝神以待、尋找出手幫女婿的機會;這邊廂蘇景破境洗煉,放空心神開敞法身融天地火靈入體,吃麵老道在他鞋底認認真真地畫血符。


    就在這場混亂中,正開開心心看著蘇景做破境洗煉的塵霄生忽然轉頭,向著東方望去。賀餘就在他身邊,隨他一起轉頭眺望,隻見東方有人施法遁空,駕馭著一道青光向著眾人所在地方飛來。


    不多久青光來到近前,光散去、施法之人落地,身帶重傷、要靠著手中長劍支撐才能勉強站穩。


    青衣、疤麵,叛徒葉非。


    身體重創無妨的,葉非這一輩受過太多重傷,不當迴事。但這次不一樣,塵霄生與賀餘目光如炬,都看出葉非曾在不久前經曆心神劇震,葉非麵上不存丁點血色,蒼白得幾近透明,雙目不見眼白、滿滿充斥的血絲。


    可是葉非的雙瞳卻清明如鏡。


    以前葉非從未有過的眼色,即便四千多年前賀餘、塵霄生與葉非都還在離山做小修童時,也未曾見過他的雙瞳如此清澈。


    塵霄生望著葉非,微笑,熟人樣的打招唿:“來了。”


    葉非也對塵霄生笑了笑。


    塵霄生又道:“不妨直說。”


    “葉非歸宗。”葉非的迴答隻有短短四個字,意思卻再明白不過。


    塵霄生與賀餘對望了一眼,後者開口,同樣微笑:“歸宗前須得歸案,想清楚了?”


    行刺一劍。叛逃出宗,如今想要再迴門宗,須得先過刑堂執律、問罪!想要再入離山門牆不是不行,隻是得看一看在離山律下,這個膽敢弑殺師尊的逆徒還有沒有的活!


    葉非點點頭:“想清楚了。”


    賀餘再道:“即便能歸宗。也在一叛一歸之中,舊破新立,以往輩分身份盡隨風煙,須得從頭來了,或許以前徒孫輩的弟子會做你師父,想清楚了?”


    葉非再點頭:“想清楚了。輩分身份都無所謂。隻願能歸入六祖商照傳承一脈。”


    這次賀餘搖了搖頭:“前輩訂律,晚輩執法,該是怎樣就怎樣,沒有通融餘地,問刑後你若能活,歸於哪一崖或哪一脈你沒得選。你想清楚吧。”


    葉非並沒太多思索:“不用想了,該想的都已經想過。”


    賀餘轉頭望向龔正:“問律責刑吧。記得葉非是主動歸宗,按律可從輕發落。”


    龔正直接‘亮出’自己的星峰律水峰,但很快龔長老自己又猶豫了下,對賀餘躬身道:“這一案...還是請師尊來問吧。”


    賀餘已死,可即便做了鬼,他也還是離山弟子。第一代的刑堂值守長老。聞言賀餘未做推辭,直接帶了葉非登上律水峰,進入刑堂大堂。塵霄生、沈河、龔正等離山重要人物都做隨行。


    賀餘先入刑堂、坐定,刑堂中侍奉的小小仙靈立刻奉上筆墨紙硯,另有一本厚重的離山律擺放案上。


    其實離山門規早都在被弟子們背得爛熟,尤其賀餘還做過千多年掌刑長老,一律一責全都在他心裏裝著,哪用再翻書。不過這本律法為大祖劉旋一親手撰寫,代表無上威嚴,大案時候按例須得請出。


    葉非則暫留堂外。肅立聽宣。


    有筆仙躍出案前,堂外斷喝:“堂外罪徒何人,還不報上名來!”


    “罪徒葉非......”堂外葉非剛說了四個字,堂內賀餘聲音就傳出來道:“這些免了吧。”


    免去的是那些虛張聲勢之事,葉非不是普通弟子。刑堂中那些嚇唬人的手段無需施展了,賀餘準備直入主題。主審發話,筆仙自然遵從,紛紛躬身應是,不料這個時候案上執筆負責書記的筆仙忽然啊呀一聲怪叫,把手中毛筆給扔了。


    離山刑堂中,一陳一設都是有來曆的,就說書記之筆,本為三祖之物,傳於刑堂世代記案之用,離山刑堂本為三祖所建,他留筆於此是為警醒後輩掌刑弟子:堂上一言一行皆為此筆所錄,便如我在一旁觀看旁聽,我家晚輩當自省。


    筆仙忽然把毛筆給扔了,賀餘免不了去瞪他,那位筆仙趕忙辯解:“賀長老明鑒,這筆它、它咬我。”


    ......


    葉非在外麵等了好一陣子,才被帶上刑堂,賀餘端坐長案後,手中把玩著一塊玉簡,並沒太多表情,直接問:“葉非,你已知錯了吧。”


    既然主動歸宗,自是知錯了,待葉非才一點頭,不等他多說什麽,賀餘就說到:“去把樊長老請來。”


    樊長老不久前與墨靈仙相鬥受傷,一直被同門護著養傷,雖也追隨離山大隊但未能在參戰。雷、秦兩位長老立刻去請師兄。不多久樊長老被抬了來,傷得下不了地不過神誌清晰。


    被師兄弟攙扶著,樊長老勉強坐定,賀餘將手中玉簡遞給了樊長老:“你看一下。”


    樊長老不明所以,接過玉簡動一道靈識探入,隨即老頭子麵色一變,先看了看葉非,再望向賀餘。


    後者對他點了點頭。


    樊長老拿著玉簡垂目片刻,再張眼時候穩穩望住了葉非:“葉非,你若真願意重歸離山門牆,就來拜我吧。”


    今日離山長老皆為二代弟子,樊長老身份雖重,卻隻是葉非的子侄輩。


    可葉非非但不怒,反倒麵露喜色:樊長老傳承的正是六祖一脈,他是離山商照六的嫡傳徒孫,這正和了葉非的心願,輩分沒關係,隻求能再入商照門下!


    隻是......順序錯了。應該先受懲戒再入門牆的。


    的確是錯了,至於原因,葉非大概能想到,律條就是律條,不容鬆動。八祖受師父所托,法外開恩格外通融,可刑堂鐵律絕無通融之處,既然來到這裏就隻能‘照章辦事’,該怎樣責罰就怎樣責罰。


    弑師之罪。放在何地都難逃那個下場的。


    所以顛倒了順序,先讓他歸宗,再讓他歸案......滿足最後心願,這也算得離山的情分吧。


    葉非還是開心的,為了找這道心結、找出自己究竟怕什麽,他花費了快四千年光陰。終於曉得自己怕的是什麽了,若不能坦然以對,活著不如死了。


    堂堂上位魔尊、金鈴天第一千零一弟葉非不做;逃亡畢生幾次揚言劍挑離山、最後又自己滾迴來歸宗、領死,葉非心裏都在笑話自己:可真是夠別扭的。


    不過別扭得自己高興,別扭得自己樂意。沒什麽可猶豫的,葉非真就向著樊長老大禮做拜:“弟子葉非。拜奉師尊樊......”


    說到這裏樊長老忽然搖頭打斷:“拜我沒錯,但你師父不是我。奉師祖諭,弟子樊真今日代祖收徒,葉非重列師祖商照門下,傳承正法。”


    葉非愣住了。簡直荒唐,陸崖九代兄收徒也就罷了,到底他們是兄弟。輩分相同;這世上又哪裏會有孫兒替師爺爺給自己收師叔的。


    樊長老沒做解釋,將手中玉簡遞給了葉非:“請你自己來看。”


    玉簡中先為三祖口諭:葉非襲師之罪,已由其師商照代領,徒不教師之過,商照願代葉非領罰,律允、已罰、銷案。


    三祖聲音落下,靜寂片刻後六祖的聲音響起:責罰已過,有日葉非歸宗,我脈嫡傳晚輩代我重收此徒。


    沒了,前後隻有兩句話。簡簡單單,平平靜靜,並沒太多情緒和語氣。可是商照六說的是什麽啊......他說的分明就是:葉非是我弟子!


    葉非不把他當做師尊,商照卻總把葉非當做弟子。


    葉非所犯罪責應受的刑罰,已經有人替他領過了。商照六。


    隻是此事離山晚輩中無人知曉,三祖將玉簡與一枚小小筆靈封入那根毛筆中,平時不見異常,而筆中法持神奇,有朝一日刑堂之中提審葉非,筆內靈兒自然醒來,攜玉簡轉呈兩位開山師祖口諭。


    事情就是如此簡單,被離山追緝四千年、天字第一號的逆徒、逃犯,他的責罰早都被師父領去了、消弭了,換個角度來看,葉非根本就是無罪之人!


    無罪,何須再開堂,賀餘自桌案後轉出,麵上重新微笑浮現:“恭喜。”


    塵霄生也走上前,目光帶笑:“恭喜。”


    葉非卻未笑,他在發愣......愣了有盞茶功夫,他又吐了口鮮血,擺手示意自己無需照顧,之後...就仿佛化身泥塑般的,再也不動了。


    人在刑堂、手捧玉簡,葉非一動不動。


    賀餘、塵霄生兩人對堂中晚輩弟子擺了擺手,眾人會意,不去打擾葉非,靜靜退出了律水峰,隻留葉非一人,安安靜靜地去坐、去想。


    外麵光閃雷鳴,小相柳渡劫,小師叔洗煉。


    相柳渡劫,多有兇險,但不遠處有個老丈人看護著,就算不能助他飛仙至少也能保他個平安,全沒什麽可說;


    可蘇景今次洗煉的情形,與以往就頗有不同了,差別所在:無他,體內多出巨力流轉,十八位摩天刹金身羅漢傳承。


    摩天刹十八金身羅漢之中,修為最高鬥戰最強的非歡喜羅漢莫屬,與十七迦樓羅相比蘇景得益遠勝。


    但這次傳承造化對蘇景來說,遠非‘金身歡喜’一力為止——摩天古刹十八羅漢是一個整體,傳承的是力量,而傳承力量的辦法卻是一陣。


    -----------------


    又寫不出來了,抱歉,今天隻有一更。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升邪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豆子惹的禍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豆子惹的禍並收藏升邪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