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啟稟大王,淺尋傳來的劍訊六字:算了,算了,算了。”七丈黑迴稟。


    “什麽算了算了算了?”削朱鬼王麵如刀削斧鑿棱角分明,雙目狹長、一雙劍眉斜飛入鬢,聽過淺尋的劍訊,山嶽般巨大的猛鬼森然反問:“我的沉舟兵,她什麽時候放?”


    鬼王有動怒之兆,重重威勢自身體氤氳散出,壓得皂袍鬼七丈黑簌簌顫抖:“她她她說算了應該就是不放了。”


    “混賬!兵不放,那本王的贖金呢?”削朱吼喝如獅,鬼奴七丈黑趴伏在地,被震得心神動蕩修元沸騰,陰魂元精都幾欲鬆散。兩者修為相差雲泥,隻要削朱願意,隨口一個字就能把七丈黑的陰魂喊散、徹底抹殺!


    七丈黑心驚肉跳,可大王喝問,他又怎敢不迴,顫聲道:“三、三個算了,一個算了指的是兵,第二個算了指的、指的應該就是錢了”


    “啊!”鬼王的威喝忽然變了調子,滿滿森嚴、煌煌凜冽的喝問,一下子變成了尖聲尖氣鬼叫。


    下一刻,砰砰怪響自冥冥中爆起,七丈黑眼前一切轟然崩碎!


    真的碎了,大若山嶽的削朱王、無遠弗屆的鬼王殿,皆盡炸碎。


    鬼奴七丈黑隻覺天旋地轉,混不知身在何處;眼前光怪陸離諸般色彩迸射,空有一身修為卻軟綿綿地使不出丁點力氣這樣的感覺,所有幽冥世界的遊魂都層經曆:死!


    死時的感覺。


    不過是彈指功夫,於七丈黑而言卻漫長得堪比甲子歲月,當可怕感覺消失、感識重歸於身時,身周情形也變了個樣子:


    白色的盤龍柱子;紗織的丹鳳帷幔;白玉的鏡潔地麵;琉璃的拱浮穹頂仍是大殿,但沒了深邃沒了廣漠也沒了陰森森的威壓,隻是中規中矩的一座宮殿。


    殿上有床,十丈寬十丈長,四四方方的一座大床,錦繡軟褥、絲滑被毯,躺在上麵說不出的舒服。


    七丈黑就躺在這張大床上。


    除他之外,大床上還有一人:小黑襖、短脖子、從頭到腳十寸長、白白胖胖的小人兒。小人兒在床上又捶又打、口中咆哮怒罵


    七丈黑大驚失色,忙不迭滾下大床,跪倒在地,對床上小人兒連連磕頭:“驚醒吾王,小奴罪該萬死,吾王息怒、吾王息怒,剛剛睡醒就生氣最是傷身不過啊。”


    這一次削朱王才是真正醒來。


    之前雄雞報曉,通傳鬼王,削朱並未真正蘇醒,隻是散出了一‘夢’,七丈黑入大殿,實是走入鬼王夢中,呈報事情。之後‘算了,算了’的,把削朱真正給氣醒了。夢境碎、真景現、鬼奴掉到了大王床上。


    鬼王暴跳如雷,痛罵淺尋不講信義,詛咒發誓必報此仇同時,小小的拳頭把胸口砸得梆梆響。七丈黑的眼睛盯在鬼王的拳頭上,目光驚懼倉皇:他曾親眼見過,就是這比著鳥蛋也大不了多少的小拳頭,一揮就砸塌了整整一座敵城!


    好半晌過去,削朱才勉強平靜,坐在床上唿唿喘氣。床大,帷幔重重;人小,黑襖白胖子,兩下相襯說不出的滑稽可笑。


    這時候七丈黑才再次開口:“求請吾王一道兵符,小奴願帶一隊兵馬去擒拿妖人淺尋,給她言而無信一個狠狠報應!”


    氣惱歸氣惱,但削朱還是搖了搖頭:“追殺淺尋?追得上麽?追上了殺得掉麽?就算能殺掉,本王又會有多大傷亡?隻為一個淺尋值得麽?”


    削朱鬼王財雄勢大,兵多將廣,若在以前豈肯吃這樣的大虧,可現在他按兵不動淺尋兇猛不可輕易招惹是原因之一,但也僅僅是‘原因之一’。


    七丈黑明白自家大王顧慮的是什麽:“您可是擔心楊三郎?最近她偃旗息鼓,沒什麽動靜再說,就算借她十個膽子,也不敢來打咱們的注意,幽冥天下誰人不知‘九斤雄雞啼鳴,三山神槐撐天’,削朱大王誰人敢惹!”說話時,七丈黑的目光情不自禁向著鬼王床頭瞟去。


    大床床頭,擺放著三座盆栽,五尺高的樹坐落泥盆,槐樹。


    削朱繼續搖頭:“金三郎小覷不得,不可絲毫大意。屏瑤老鬼比我如何?還不是被金三郎殺滅!她亮了殺勢,便不會再收迴去了,這個時候先莫招惹淺尋了”


    “饒過淺尋?”七丈黑不甘心。


    坐在大床上,黑袍小胖子沉著臉蛋:“不是饒過,是暫時不計較,先給她幾天好日子過。來日再報、來日必報!”


    “或者,”七丈黑為大王分憂,尋思著出氣的辦法:“小奴傳言四方,告知天下淺尋乃無恥之人,背信棄義不守承諾,讓幽冥萬萬鬼物都曉得這妖人的本性”


    不等說完,削朱大王就罵道:“糊塗!莫忘了,本王已經收了肆悅老鬼的香火!”


    贖沉舟兵的錢,肆悅鬼王替削朱出了一半,那份香火是給到削朱大王手上的。


    惡鬼看待事情與人間頗有不同,就說肆悅出的這筆‘錢’,是給削朱贖兵的,不是給他上當受騙的。若得知削朱被騙、兵未贖迴,肆悅不會追究淺尋,隻會找削朱還錢。


    七丈黑不忿,牙齒磨得哢哢響:“那就就這樣吃個大虧?就打落門牙吞肚裏”


    話未說完,床上的小胖子忽然一彈指,七丈黑隻覺口中巨痛,一顆門牙已被大王打落,掉在嘴裏。


    “給本王咽了!”


    七丈黑不敢再多講半字,打掉門牙吞肚裏。


    教訓過手下,削朱鬼王又沉思一陣,仔細琢磨淺尋的劍訊,三個‘算了’,一個指兵,一個指錢,那第三個算了鬼王心念奇快,指的是恩怨吧!


    淺尋與削朱以前全無接觸,井水不犯河水,削朱卻自己趟進渾水出兵不津,這就與淺尋結下了仇怨。如今淺尋坑他一筆,大家又是兩不虧欠,第三個算了。


    想通第三個‘算了’,削朱長長唿出一口悶氣。


    當初派兵參戰不津,本就是湊個熱鬧,給老朋友添個人情,哪成想一腳踢上了一座長滿刀子山,無端端惹來一個兇悍仇人,削朱懊惱不已,如今淺尋傳來三個算了就當是花錢消災了。


    跟著削朱又想起另件事,喃喃道:“若是楊三郎對上淺尋妖女嘿,那就有意思了。”


    不津之役前,冥間眾鬼隻知淺尋兇猛,但削朱、肆悅這些一等一的大鬼王還未把她看得太重,至少為把她與那‘楊三郎’相提並論。直到淺尋揚威小城,三劍破血海,真正顯露實力後,哪個還敢輕視於她!


    口中嘀咕著,揮揮手把七丈黑轟出大殿,今天削朱鬼王氣壞了,得好好睡一覺補補


    “主上有劍訊傳於少主。”不津城陰陽司內,阿七躬身對蘇景道。


    這幾天蘇大人都在等師娘迴訊,心裏就沒踏實過,聞言趕忙道:“師母說了什麽?”


    三屍也聚攏過來,亂糟糟地,同時開口催促。


    阿七道:“嗯。”


    赤目著急:“嗯什麽?快說小師娘怎麽說?是罵還是還是罵?”


    阿七:“主上劍訊隻一個字:嗯。”


    三屍:咦?異口同聲。拈花還生怕阿七會貪汙了劍訊似的,不放心、又確認道:“就隻有一個‘嗯’?沒說別的?”


    “嗯。”屍煞點頭:“沒別的,隻一字。”


    一個皺眉頭、一個眯眼睛、一個摸肚皮,思量片刻,三屍齊齊眉花眼笑。


    再看蘇景,他早都笑了,‘嗯’字好解,把事情串在一起就再明白不過


    蘇景:小師娘,機會難得,咱坑他吧!


    淺尋:嗯。


    蘇景一夥個個歡喜,懸了幾天的心終於落迴肚裏,說說笑笑無比輕鬆。這幾天笑麵小鬼馬王爺也留在陰陽司,雖與他無關,但他就是想看看淺尋是如何罵蘇景的,不料結果與想象大相徑庭,失望之餘起身告辭。


    那九成遊魂都與笑麵小鬼同行,發往瓶中城駐紮。


    另外兩千餘損煞僧、十七迦樓羅、諦聽獸和一直與小鬼配合的阿二,都隨他一起離開。笑麵小鬼在孤城重整旗鼓再開張,附近鬼王豈能容他,開始的時候少不得幾場硬仗要打,隻靠瓶中城的守軍力有未逮,還須得有兇兵猛將助他站穩腳跟。


    不止他帶走的,若真有緊急情形,蘇景把大紅袍一收,也會奔襲千裏前去相助。送出幾步,蘇景道:“過一陣,可能還得麻煩你一件事。”


    笑麵小鬼問:“何事?”


    “沉舟兵留在玄空沒用處,最好能再賣一次,到時候就不能再請師娘聯絡削朱了,須得滑頭鬼王出麵。”


    “再賣一次?”小鬼啼笑皆非:“你真當削朱是蠢蛋麽?”


    蘇景搖頭笑道:“九王妃駕前小九哥是真心和他交易,又沒打算坑他他有錢,我有他想要的東西,還怕買賣做不成麽?不過現在這買賣沒得做,過陣子再說,到時候找你又或者到時候咱們不缺錢,就不賣。”


    “成!”小鬼痛快點頭,他倒是真想看看,蘇景究竟還能不能把沉舟兵賣成第二次。


    再沒囉嗦,笑麵小鬼騰起雲駕返迴瓶中城,蘇景返迴衙門,才剛清靜不久,忽然遠遠傳來一陣銅鑼聲響,同時伴以喊喝聲音:“封天都星月判尤大人案前孔方差駕到,司中判官速速出迎!”——


    以前推薦過的,玄幻《我來自魔門》,再次推薦,正在首頁強推中,有興趣的同學可以看下。


    以下簡介:


    我心中的魔頭,並沒有邪惡霸氣的外形,也不會把“來殺我”刻在腦門上。


    他們也沒事愛喝點小酒,吃碗酣暢淋漓的辣椒麵,就跟普通人沒什麽兩樣。


    而他們的另一麵,都隻在各種版本的傳說中存在:傳說中,他們生吃人肉,喜喝鮮血;傳說中,他們高大威猛,三頭六臂;傳說中


    在茶館裏,在酒肆中,人們興致勃勃地互相講述著他們想象中的魔頭,卻決計不會相信,那個傳說中的人物,也許就坐在他們的身邊,不聲不響地吃著一碗香噴噴的辣椒麵,聽著別人在講自己的故事。


    直到他們羽翼豐滿,可以翱翔九天,再也不受任何規則管束的那一天!(未完待續。請搜索飄天文學,小說更好更新更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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