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麵眾人眼中:


    ‘燃燈’現身時,正跟在離山弟子身邊、看似拚勁全力和其他妖僧相鬥的不聽,揚手拋出一片清脆竹葉,同時她遁化清風鑽入自己的竹葉法寶。


    竹葉飛旋攔住了、‘吞掉了’燃燈邪佛。而後竹葉顫抖片刻,小妖女不聽披頭散發、身形狼狽的摔飛出來


    扶蘇急忙上前扶住不聽:“可有受傷?”


    劍尖兒劍穗兒一左一右持劍相護,姐姐眉頭微皺:“你怎恁地莽撞,那邪物豈是你能對付的?”妹妹目光警惕左右尋梭:“邪物如何了?去了何處?”


    不聽麵色蒼白,氣若遊絲:“我運氣好它祭煉不足,一動法自己爆碎已經死掉了。”一邊說著,小妖女眼角餘光瞟向罡天,結果大失所望——罡天戰況未變,可眾人位置稍有改變,此刻蘇景正背身相對,‘握手’藥師邪佛,全神貫注於自己的惡戰,全沒注意她這邊。


    不聽重新站穩當了,對身邊扶蘇等人道:“不用管我,誅滅妖僧去。我喘口氣就好。”


    剛說到這裏,不料蘇景忽然轉迴頭向她望來。


    罡天之中,蘇景稱尊。他轉頭,三重天萬千怪物皆隨之而動身後哭號跪拜的黑獄萬鬼齊齊轉頭、哭喪著臉一起望來;正對他施棍持福的迦樓羅一起抬頭,白目威嚴莊嚴,矚目過來;就連他左手托著的小諦聽也費力扭動脖子,張望過來,還張開嘴巴對不聽遙遙吼了一聲。


    雖隻一迴頭,場麵也自有一份氣派,不聽被小小地嚇了一跳。


    三屍不用轉頭,他們在蘇景對麵、正從背後對著藥師邪佛耍寶劍,劍陣暫時停止,三人異口同聲招唿:“小不聽,你好啊!”


    蘇景也對著小妖女笑了:“多謝,傷勢無礙?”


    小妖女還了蘇景一個笑容,可她的笑容剛剛展開就被痛苦神情湮滅,手捂胸口顫聲道:“之前經絡巨震,真元難以為繼”說著軟倒在身邊劍尖兒懷中,繼續裝病


    罡天內可見,藥師邪佛越來越小,掙紮得愈發瘋狂,可它能使出的力氣已經不值一提;另一處戰場,神龕正中,大邪佛周身業火熊熊,金漆熔化殆盡,軀殼肉眼可見層層拔裂,破碎在即。


    勝負再無懸念了,湖麵上的兇菩、惡羅漢等等爪牙做瀕死反撲,可就算他們現在立刻生出三頭六臂,也於事無補。


    又是盞茶光景過去,罡天中怨毒咒罵突然變作半聲淒厲慘嚎,藥師邪佛真正喪命於蘇景手中!不過這尊邪物修持端的了得,身形毀滅、性命淪喪,體內聚集的濃濃魔念卻不肯散去,化作一段無靈無智隻有陰狠殺念的汙風。


    這對別人或許是個麻煩,但蘇景有一重罪惡天,諦聽、迦樓羅、黑獄都能靠煉化罪業來修煉,邪念汙風簡直是大好‘滋補’。


    反倒是另個小邪佛阿彌勒可惜了,妖弓威力太強,一箭將其徹底打滅,未見汙風。


    邪念汙風丟入黑獄永做鎮壓,跟著豔陽天升、罪惡天降,三重罡天各歸其位,最後微微一震,陽火金風森森黑獄皆告消失,蘇景打贏了自己那一仗,與三屍一起凱旋,迴歸大湖。


    蘇景落足湖麵時候,也是影子和尚降服巨獠時候!


    大邪佛身上的業火猛做暴漲,隨即一聲淬烈大響,邪佛軀殼四散崩裂


    這邪廟中的兇菩、惡羅漢等等兇物都是被大邪佛點化而生的,此刻巨獠伏誅,小邪物們雖不會與他同命損喪,可腐魂蝕骨的痛苦難免,連站立的力氣都不存,又何談再動法作惡。大小妖僧全都摔倒在湖麵翻滾掙紮,口中哀號不已。


    蘇景心念一轉,天烏劍獄蓄勢以待,不知大邪佛死後會不會有汙風,好東西絕不能就此放過了。


    大活佛身軀碎裂,命喪當堂!沒有汙風成形,不見邪氣外溢,可是讓所有人大吃一驚的,大佛體內竟還有‘東西’!


    東土人間,平常人家大都會給自家小娃娃買一個泥胎燒成的空心娃娃,頭頂一縫、隻入不出,做存儲銅板之用。用時將其砸碎在地,存錢罐子崩碎,銅錢落地眼前便是這樣的情形了,邪佛身軀四崩五裂散碎各處,露出了佛肚子內的‘存貨’。


    一張三尺見方的矮幾,桌麵彩繪精致,山水畫作氣派恢弘,桌上擺放著方、圓、菱、元寶等等形狀幾十塊小石頭,石頭顏色分作五彩與純黑。雖然以前沒見過,但在場眾人大都能看得懂,這當是一種怪棋。


    桌子後麵有一人端坐著。之前應該在琢磨棋局,此刻抬起頭望向外麵頭頂光禿、身形碩壯,單以魁偉而論大概和虯須漢戚東來相若,身著青色甲胄,是個武士模樣。可是再細看他的長相:天靈頂蓋一隻獨目圓睜、左右兩腮各生三耳,他正笑由此露出了滿口尖尖牙齒!


    哪裏是人,分明是一頭六耳殺獼。


    大邪佛腹中,一頭六耳殺獼,不知是百無聊賴還是修心養性,他正自己和自己下棋。


    邪廟中修家、妖孽幾乎都不識得六耳殺獼,乍見這個有個怪物人人吃驚;而認得此獠的蘇景,心中更是掀起一陣驚濤駭浪!


    六耳殺獼無視眾人,一個勁的笑著,同時提起深深吸氣,又把目光猛一轉望向蘇景,口吐人言:“香啊。”


    蘇景身上帶了‘骨石香’,六耳怪物聞之則笑,大邪佛腹中這頭也不例外。


    說完六耳殺獼不等蘇景迴答什麽,他又麵露疾苦,長長歎了聲:“餓啊。”


    ‘啊’為開口音,隻要是用嘴巴出聲,講出這個字時就一定會張著嘴。


    當兩字出口,六耳殺獼嘴巴大張,湖麵上因大邪佛慘死而痛苦撲騰的邪廟兇物,陡然飛騰起來。冥冥牽引,它們再如何分離掙紮也沒用,飛入了殺獼口中!


    邪廟上下千百邪物,被六耳殺獼一口所收。


    嚼也不嚼,直接一抻脖子囫圇吞掉,下一刻,六耳殺獼仰天、打了個飽嗝。但是這怪物的神情不見滿族,依舊疾苦著,再歎:“渴啊。”


    他座下是血沼大湖,邪廟之下則是無盡西海,血水、海水都不能喝。六耳殺獼口渴,他喝的是雲。兩字落下,方圓千裏之內,大小雲朵蜂擁而至,就那麽一下子湧入他的嘴巴,其間甚至還有一道雷霆穿梭、正綻放天威的烏雲!


    先吃滿寺邪物;再吞千裏遠天。六耳殺獼吃飽喝足,終於開心了,目光掃過大湖,笑道:“你們好。”


    最最簡單不過的問候,中土人間隨時得聞,但場中修家、妖精聽過他的‘你們好’後,忽然覺得血脈順暢、真元飽滿、周身上下四萬八千隻毛孔都快活開闔


    他說‘你們好’,修家們就發覺,自己真的很好。


    打過招唿,六耳殺獼彬彬有禮,繼續客套著:“你們坐啊。”


    近萬人,九成九都直接坐了下去,不是他們想坐,而是不得不坐、非坐不可!身體不受自己控製、身體聽那怪物的!但聽了他的話、坐下之後身體又立刻輕鬆起來,重歸修家自己指揮。


    他說餓,食物飛來;他說渴,流雲入口;他說你好,你就很好;他說請坐,你就非作不可言出法隨,不外如此吧。


    巨大多數坐下了,繼續站立的不足百人。


    影子和尚、諦光大師、巨蟹尼姑、小相柳、十六、離山扶蘇等人都還站著,場中隻有修持最最精強之人,才能抵住六耳殺獼的‘你們坐’。


    修家眼力精強,不用細數一掃便知,還能站住的,算上十六共有七十三人。


    “今日世界的修行之輩了不起。”對‘不聽話’之人,六耳殺獼並不氣惱,反倒語氣嘉許:“能有七十八人穩站,真的不錯。”


    還站著的隻有七十三人,他卻說七十八個。六耳殺獼繼續笑著:“也不用假裝示弱,起身吧。”


    當然不是此獠不識數。是修家中有人臉皮厚,明明能對抗‘言出法隨’穩當站著,卻就勢坐了下去,假扮修為淺薄準備找機會坑人


    被邪佛點破,這下子坐不住了,有人咳嗽了一聲,尷尬起身、雙手合十:“也不是小僧故意騙人,正好、正好累了,就坐一會。”


    這個人可著實讓蘇景有些意外,居然是一向老實八角的小和尚果先。意外歸意外,蘇景和三屍仍坐得穩當當,全當剩下那‘四個能站卻坐’的不是自己。


    直到六耳殺獼把目光投過來他們四個也不站,赤目瞪起紅眼珠子迎上殺獼目光:“你說請坐,老爺們就坐了,有錯麽?”


    雷動語氣散漫:“坐下來就懶得再起身了,想要咱們再站,你自己過來攙扶老爺們。”


    拈花一貫笑嘻嘻的:“言出法隨,也不見得多了不起,上麵那位六耳先生,你也請坐,請坐。”


    六耳殺獼本來就是坐著的,總不能一聽拈花說話就站起來。赤目雷動兩個渾人嘻嘻哈哈,對拈花道:“神君讓那六耳坐他就坐,言出法隨,已得大道矣!”(未完待續。請搜索飄天文學,小說更好更新更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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