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景不敢吱聲了。


    不聽哭了一小會,抹掉眼淚,恨恨瞪了蘇景一眼:“看我哭你還不勸!小魔頭,我跟你不共戴天。”說著站起身來,先收了仙宮,跟著心念一轉催動雲駕。


    話說得狠,但她的雲駕懸浮地麵三尺處,並未飛走。


    蘇景不能笑也不知道該說點啥,足下微用力躍上她的雲駕。


    不聽轉頭又瞪了他一眼:“小魔頭,不穿畫皮,怕以後沒人和你打架、怕將來沒人追殺你麽?”


    蘇景笑著說了聲:“多謝提醒。”


    待他穿好畫皮,不聽又氣哼哼說了句‘看你樣子就想打,穿比不穿還可惡’,這才催動雲駕向東飛去


    才飛了片刻,不聽忽然又問蘇景:“我們過來的時候,中土是白天吧。”


    蘇景眉頭微微皺著,口中應道:“下午,申時半的樣子,怎了?”說話同時,將九九劍羽散出護在雲駕周圍,但劍羽不露形跡,隱匿於空氣中


    莫耶少女應道:“當年我正修煉法術,突然被攝到中土,出事前刹那我看得清楚,正是黃昏時分,到了中土再看,夕陽半沉。”


    以她‘離開’時的情形,中土和莫耶時間相同;但這次迴來,又差了幾個時辰。不過天海無盡、距日有遠近之分,不聽的說法做不得準,隻是她的一些狐疑罷了,跟著她又傳音入密:“為何散出劍羽?”


    蘇景卻搖了搖頭,沒做多餘解釋,隻是沉聲提醒:“你也多加小心。”


    剛到此地時,身邊一場‘好*光’鬧得人眼忙心亂,無暇顧及其他,但飛起後很快蘇景就察覺到異樣不陌生的,南荒深處墨巨靈屍身散出的那股‘味道’。很飄渺、很稀薄,稍一放鬆便探查不到。


    不是真的氣味,而是因為五感明銳才探到的、沒辦法說得很詳細的‘感覺’。好像有墨巨靈來過這裏。


    這個地方有墨巨靈麽?中土上的一具屍體就惹出多少禍事,若此間有活的墨巨靈哪還了得!蘇景怎敢不小心戒備。


    隻是小妖女根本不知道南荒深處那些事情,一句兩句的說不清楚,蘇景也就沒去浪費唇舌。


    不聽也不多問,真元行轉小心戒備著,同時加快雲駕飛遁。


    急行不停,沿途平安無事,目光之內、五感之中始終空空蕩蕩,荒涼戈壁不存一物。但兩個人的臉色卻越來越難看了:


    越飛越久,幾個時辰過去。以不聽雲駕之快,三千裏縱穿總是有的,天空依舊漆黑如墨。方圓數千裏的陰雲不算罕見,但綿延三千裏不存一絲縫隙的雲委實異常了,這一路疾飛,兩人沒能見到一絲星光、月華;


    更要緊的是,就算蘇景和少女是在太陽剛落山時來到莫耶,現在也早該破曉了。可天地沉黯,東方沒有一絲光芒綻放。


    火光驟起,蘇景展開了自己的火霞雲駕,替下了不聽的青木雲,隨即火雲方向陡變,不再向前疾馳、改作衝天而起


    急急向上,登臨九霄,直到蘇景飛到自己力所能及最高處,他也沒能看到哪怕一絲雲彩!


    高空上沒有雲。


    而此間天幕,根本就沒有什麽星星月亮!


    事情古怪,不聽的神情卻輕鬆了,之前的凝重、警惕盡數消散,話題無端:“蘇景,還記得你我第一次見麵麽?齊喜山中一場亂打。”


    說到這裏,她忽然笑了起來,笑聲軟軟的,伸手拉住了蘇景的腕子,她的手也軟得很。


    “記得,為何提起此事?”蘇景戒備四周不變,口中應道。


    小妖女笑著歎了口氣:“現在想一想,那時”說到這裏,她的聲音陡然淒厲:“就該殺了你,哪怕同歸於盡!”


    說話同時,紫銅仙宮再先,將兩人同時籠罩其中,小妖女隱入畫牆,宮中諸般法術齊動,向著蘇景攻襲而來。


    畫中不聽披頭散發目光猙獰,雙手結印不停,這一次拚勁全力,必殺蘇景!


    那棵妖桐的元基何其深厚,且被小妖女徹底煉化後,再綻起的攻勢威力與原先判若雲泥,蘇景被困於宮中,何異走進了人家天地乾坤!


    可蘇景隻是收斂劍羽、於身周三丈處結域、隻守不攻,開口道:“其中有誤會,你先停手,我們慢慢說。”


    “有什麽可說!此間根本不是莫耶!”不聽恨意決絕:“那莫耶婦人騙我你和她串通好,就為了為了欺負我、戲弄我!”


    蘇景曾聽藍祈說過,莫耶世界白日裏豔陽高照、夜晚時星月璀璨,夏雨冬雪春華秋實,與中土天地全無區別,可他們置身之處隻有無邊漆黑,哪裏是莫耶。


    不聽日日夜夜魂夢繚繞,隻盼能重返家鄉再見親人,無論如何禁不得這樣的玩笑,這一次是她動了真怒,目光染血、一字一頓:“你們欺人太甚!百日之後,我若不能提著你的人頭迴去,便把自己的人頭送你帶迴去,到時我看那婦人是哭還是笑!”


    仙宮暴躁,劍羽抵擋吃力,蘇景又祭出了劍獄,立刻穩住局勢,搖頭道:“師母”剛說了兩個字,蘇景的眸子猛一縮:


    畫中妖女竟全無鏖戰之意,翻手亮出那枚輕輕竹葉。蘇景曾親手為此寶破禁,自然曉得它的威力,不聽妄動此物,當真是兩人隻能活一個的下場:要麽殺掉蘇景,要麽被蘇景破法、不聽收厲法反噬魂飛魄散!


    突兀一聲龍吟清冽,蘇景出第三劍,丈一長劍在手、麵前藤鞭木尊花陣草刃頃刻掃破,劍鋒輕輕點入壁畫、正釘在不聽執竹葉的右手腕上


    劍尖隻破皮毫厘、劍氣則侵入體內,截斷了不聽的氣脈元路,阻住她催動綠葉。


    “師母行事或有偏激之處,但你和我、你和她全無仇怨,以她的性情,根本不會興起對付你的念頭。”


    換個說法,平常人想讓藍祈來禍害,她都不稀得動手,對這個素昧平生的小妖女,她犯得著麽?何況兩人還是同鄉,蘇景以前和師母聊天時,藍祈還對蘇景流露過‘若能照顧盡量照顧一下’的意思。


    “就算此地不是莫耶,也是法術上出了差錯,絕非師母故意而為。”蘇景把語氣放得盡量柔和:“法術錯了,查出毛病在哪裏,下次就不會錯了,你迴家希望仍在,不過是耽擱了百天時光罷了,你要和我同歸於盡就算你把我斬殺了,不也是自斷歸家之路。”


    說完,蘇景收劍。不聽的手腕上滲出了一滴血。


    傷口微小,一滴血已經是極限。


    不聽的唿吸依舊粗重,胸口起伏,緊咬牙關、她自己也分不清是想忍住生氣,還是忍住不再哭出聲音。


    蘇景認真道:“隻要師娘能做到,我擔保,一定送你迴去,這個地方藏莫大兇險,千萬不能再意氣用事。”


    不是不聽想要意氣用事,隻因她的心境實在受不得這樣的打擊。


    好半晌過去,不聽終於放下了手中的竹葉寶物,激動情緒尚未完全平複,聲音有些沙啞:“你擔保?”


    “我性命擔保。”蘇景的聲音放鬆了些:“話說迴來,就算我們串通好戲弄你,你更應該把持好心境,以圖後算才是。誰坑你,將來咱再坑迴來。”


    不聽邁步走出壁畫,招手間收起紫桐仙宮:“你脫光了衣服給我看個遍,然後再找個天大希望來破滅掉,看你是不是還能把持心境。”


    小妖女的話裏沒有語氣,麵色蒼白的。不再理會蘇景,重新催動起自己的雲駕,向著前方飛去。


    蘇景也不再多說什麽,飛在她身後。


    地方莫名其妙無妨,師娘總不可能把自己丟進個古怪世界後就不聞不問,可此間有墨巨靈的‘味道’,這才是真正的麻煩


    飛馳不停,蘇景估計著,應該又是十幾個時辰過去,天地沉黯不變,全無日出征兆,不過眼前的景色終於有了變化:一片火紅躍入視線。


    以蘇景先在的目力,白天黑夜幾乎不存區別,是以看得清清楚楚,戈壁將盡,再向前是一片沙漠朱紅色的沙,赤沙大漠。


    小妖女突兀身形一震,迴頭望向蘇景。


    蘇景飛快一步,與她並肩而行,問:“怎麽了?”


    不聽用發問的語氣迴答:“三百裏?”


    蘇景不解,不聽也不多解釋半字,繼續向前飛馳,兩人跨入赤色沙洲又飛了一陣,蘇景便明白了‘三百裏’指得是什麽:


    赤沙洲,從進到出,縱穿而過正好三百裏。


    不聽開口,聲音說不出的古怪:“傳說,淩霄寶殿前有一位虯龍將軍,英武不凡、神力驚人,本有大好前途,但因醉酒亂性觸犯天條,被仙帝一怒之下打滅神魂,法身也被打落凡塵,摔落西疆戈壁與中地人間的交界處,化作一道沙洲,形若玉帶,色如嫣紅,是名叱‘赤沙河’。赤沙河,綿延無盡不知長幾許,但無論何處,寬皆為三百裏。”


    說了個故事,不聽加重了語氣:“莫耶的傳說。”


    而跨過赤色沙地再向前方眺望,遠方隱約可見有村落、有方田,似是人間模樣。


    兩人皆不出聲,加快遁法,飛趕上前。(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飄天 文學注冊會員推薦該作品,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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