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可不要小蛇,蘇景也不能讓自己臉上頂著這麽一坨‘紋跡’,伸手拍臉笑道:“換個地方。”


    十六心不甘情不願,慢吞吞地換地方。曾經滄海難為水,上過臉後就再找不到滿意的地方了


    因先祖以誓立法,十六生來與大聖玦冥冥相連,算起來,它就是令牌洞天的‘天命妖’。


    而蘇景煉玦為竅,合於一身,十六自然而然也成了蘇景的‘天命妖’,由此它能在蘇景身上以痕印身。


    十六願意留下,著實是意外之喜,但內中緣由除非它自己開口,否則蘇景也不曉得。至於狐狸們,對此全無異議,全憑小蛇自己做主。


    此地靈狐講究規矩、看上去不近人情,但從它們趕來送上‘迢迢歸’中不難看出,狐狸的麵冷之下也藏著一份熱心。


    這些事情心裏有數就好了,實在不用多說什麽,狐地事了蘇景告辭,與三屍跨過大河、坐乘童棺繼續向南。


    按照前輩手劄,蘇景距離那道離火地脈隻剩十天路程,雷動一提童棺直竄高空,左右眺望一陣,正要對下麵的同伴喊話,頭頂不遠處一片白雲中突兀傳來連串悶雷般得怒吼。


    南荒深處危機重重,不止地麵上各有妖蠻盤踞,天空也被分成了幾層,雷動不知闖入了什麽兇獸把持的天空。雷動嚇了一跳,降迴低空,估計是看他太瘦沒什麽嚼頭,雲上猛獸倒也沒追來。


    迴到蘇景身邊,雷動長籲一口氣,這才說道:“左右看過不見追兵,應該沒那麽快。”不止蘇景,連三屍兄弟都料到洪吉必不肯罷休,多半要繞過狐地再做追殺。


    蘇景點點頭,並沒說什麽,敵人沒追上來他當然也犯不著停下來等。


    飛了一陣,拈花就無聊起來,沒話找話問蘇景:“小蛇呢?哪去了?”


    臉上、手上,肌膚裸露之處皆不見陰褫紋跡,蘇景笑道:“迴大聖玦內,發瘋呢。”


    洞天之內,小蛇全身鱗片乍開,身形快若流光,或於前進中突兀陡轉飛縱高空,或於後退中迅猛迴頭、張口發出連串怪叫:不遠處,被它視作惡鬼的那群妖蠻該行功行功,該療傷療傷,各忙各的。


    普通切磋無妨,但若危及性命之事,洞天內自有禁法阻止,妖蠻沒人理會小十六


    穿行於野蠻之地,根本沒有平安的時候,所幸三屍今非昔比,一路危險不斷,但三人聯手再加不滅之身,總算還能應付。


    有過一次,他們遭遇一頭赤背飛虎,蘇景試著把十六放出。


    飛虎識貨,一見尺身陰褫,怪叫一聲轉頭便跑;十六連眼睛都沒有又怎麽可能識貨,乍‘見’這麽大的老虎,也怪叫一聲,風似的逃迴大聖玦。


    三屍哈哈大笑,指摘十六膽小如鼠,身為天命大妖非但不為主人分憂,竟還要靠主人庇護。蘇景也笑了,問三屍:“見了十六的樣子你們真不覺得眼熟麽?”


    三屍一起搖頭,實在想不起蘇景說的是誰。


    一晃七天過去,隨他們接近火行煞地,周遭天象也漸漸變化空氣中並無太多炎熱之意,但九霄高空,經年不散的赤紅霞雲越來越濃,情形與大聖玦洞天頗有幾分相似。


    地麵有林、有水,似乎不見什麽烈火威力,但若閉合雙目隻以靈識相探,便能‘看到’這一片天地都在輕輕‘顫抖’、微微‘氤氳’,仿佛地下端坐了一方巨大火爐,將所有景色烘烤其上。


    還沒到地方,蘇景就已覺周身舒泰,不需動念行功,一千四百餘道氣路自然有序開闔,采納空氣中彌漫的火靈入體。正想把樊翹也叫出來收采火靈,蘇景卻突兀一抬頭望向西南方向,同時伸手一指,沉聲道:“轉向,去西南!”


    雷動一聲吆喝,帶隊轉向蘇景所指方向,這才問道:“怎了?”


    “屠晚將亡。”


    ‘啊!’三屍齊聲驚唿!


    蘇景心中又何嚐不驚!就在剛才,他由此領受到屠晚的‘氣機’。


    所謂氣機,隻是維係人、劍之間的靈犀一點,不是通言傳訊,蘇景並非聽到了屠晚的求救,而是最最單純的感受:劍魂垂垂,將死!


    且與上次不同的,屠晚應該相距不遠,蘇景能感知它所在之處


    白狗澗廿一魔頭脫獄;殷天子激怒劍塚藏劍,屠晚救過蘇景兩次性命。若再計較,劍魂藏於解牛刀,蘇景修行的所有機緣皆因他而來。


    而更要緊的、也隻有蘇景能明白的,‘屠晚’是活的。平時都在睡覺,隻要一醒來必定蠻幹,都不會提前和蘇景打個招唿,似乎混蛋得很。可這‘混蛋’是蘇景的朋友,是他的自己人!


    見到普通人落難蘇景都會施援,此刻屠晚危機,蘇景豈能坐視不理。


    “再遇兇獸攔路不必囉嗦不做繞行,直接衝殺過去。”


    三屍應是,殷天子三劍出鞘,口中不時低聲叱喝、催促童棺飛得更快些。


    兩天之後,身邊景色突變正是上午時分,陽光正蓬勃,毫無征兆之中蘇景一行居然一頭紮進了‘濃濃夜色’!


    ‘入夜’之前,前方光堂明亮,目中、靈覺下一切都正常;‘入夜’之後,抬頭望天,隱約可見天空上金輪高懸,可是九成九的陽光,皆被阻擋在外。


    所以這片地方永墜黑夜,與陽光無關。


    三屍吃驚不小,不約而同減緩疾飛之勢,蘇景低聲道:“不可慢,就快到了。”屠晚的氣機愈發飄杳,堪堪便要消散了,它等不得,蘇景便等不得。


    ‘夜’之中,山林豐茂小獸穿梭,但無論草木或蟲鳥,皆為烏黑體色。越向前行夜色便越濃,再飛半個時辰,沉沉黑暗充斥所有縫隙,目力幾近無用,全靠蘇景不停出聲指點才能繼續前行。


    又過一炷香的功夫,蘇景突然道:“止行,到了!”


    濃重夜色,連殷天子的劍芒都已悄然隱沒,三屍茫然四顧,眼睛如何用力也看不穿十丈外的情形,雷動皺眉道:“在哪裏?”


    話音剛落,突兀一蓬金紅光芒爆起。沉寂無盡歲月的夜色中,一盞旭日初生。


    蘇景動法,金輪明澈!雖小、遠遠比不得高懸蒼穹的驕陽,但它是由純粹陽火煉化而來,誰能說它不是真正的太陽。


    至少,照亮著片陰晦夜色綽綽有餘!


    屠晚,不止是劍,還有蘇景。


    金輪突兀、煌煌猛綻,‘夜色’猝不及防,猛地暴發一聲慘嚎,就此轟碎!


    真實入耳的淒厲慘叫,這夜是活的。


    旋即風聲淩亂四麵八方,那‘黑暗’被陽光刺碎,竟化作是千萬頭黑色怪鳥,鷹隼大小、鬼蝙身形。這些惡心東西在驕陽光芒下無法存活,劈裏啪啦地向地麵摔去,距離稍遠些的則四散潰逃。


    蘇景心念轉動,白骨金烏如電而起,遁入金輪,陽光威勢由此暴漲,暗夜崩碎更快!


    這地方雖詭怪,但並無兇猛怪物守護,蘇景隻憑一輪驕陽,便足以掃滅一方視線迅速清晰,三屍看清勉強真正的景色,異口同聲又是‘啊’地一聲驚唿。


    不止三屍。


    此刻大聖玦內妖蠻,黑石洞天內樊翹,全都暫停行功向外張望,無一例外、整整齊齊地一聲驚唿:


    前方不遠處,高山巍峨。山中有人。


    真正的‘山中人’,箕坐於地,雙臂半垂、背靠大山,早已氣絕。


    頭生雙角、身著殘胄,此人頭顱、頸背、手臂皆嵌於大山。


    蘇景同伴個個都是鬥戰好手,一眼便能看出,這個人是遭受重擊,被別人硬生生夯進大山的。隻如此遠不足以讓眾人詫異,真正惹人驚駭是:此人體型巨大。


    南荒天地光怪陸離,什麽樣的怪物都有,‘巨人’也算不得有多稀奇,大聖玦中就有一對山胎兄弟,身形三丈開外,更大的話,沙包記得聽前輩說過,還見過十五丈的巨大山鬼。


    而眼前之人坐在地麵,嵌入大山的頭顱比起山巔,還要高出十餘丈!


    歪斜坐斃之軀就真正的山還高,這哪是什麽巨人,分明是巨靈神!


    巨靈雙目緊閉,當年斃命時七竅沁出的鮮血化作黑紫印記殘留臉上,但屍身不腐不蠹,甚至黝黑皮膚上還有層層玄光流轉。


    一見屍體,眾人便明白這片天地的‘夜色’是由他而來。


    乾坤宇內,任你修為如何精深也逃不過‘一死百了’四字,哪怕妖家大聖修家劍仙,身死道消倒斃路旁的屍體,也不會再比一頭死老鼠更強大。


    但這巨怪,死了不知多少年頭,隻憑‘屍氣’又侵染出一方黑暗天到底什麽來頭的怪物!


    蘇景心中也十足驚詫,見了這怪物自然就想到離山時紅長老講過的,有關墨靈童出身邪教至黑天、邪教拜奉墨巨靈之事。但蘇景無暇多想,他看到了醜劍。


    巨靈屍身幾近散碎了,靠著大山桎梏才勉強維持形狀。雖是古屍,但道道猙獰創傷皆為新痕,皮肉被撕裂、筋骨被斬斷,眉心、胸口、小腹得要害處更是被鑿穿巨洞此刻醜劍就斜插於巨靈的眉心!——


    感謝‘衝關鋼釘’同學的飄紅、盟主鼓勵,寫書這麽久了,每次見到飄紅都是受寵若驚的感覺,無以為報,認真碼字。


    會有加更容我兩天,稍等稍等、表急哈^_^(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飄天 文學注冊會員推薦該作品,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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