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刻談笑正歡,一眨眼又各逞奇術夭烏劍獄翻起,但並未罩向妖女,而是直接向著大殿穹頂而去!


    那三十三道藤鞭攻到蘇景身邊時,開山斷嶽般的力量突兀凝滯,與蘇景咫尺距離、並未攻殺下去。


    壁畫中的少女單手掐訣控製著藤鞭,抬頭望向在穹頂處的劍獄,口中問蘇景:“怎樣?”


    蘇景點點頭:“拿下了。”


    小妖女鬆一口氣:“是兇猛妖怪,衝著你來的?”


    之前兩入說話之際,有妖孽自屋頂悄然潛入,以莫耶少女的修為根本發覺不了,但是莫忘了,她現在與妖桐融身一處。換言之,她就是這妖木宮的‘魂’,隻要她未入定,此間有什麽風吹草動都瞞不過她。


    此事蘇景也有所察覺,何況莫耶少女說‘賠命’前,一個勁翻著眼睛望向屋頂能把壞水滴進一個油壺的喪修、妖女,不用言語商量,一個眼神交匯便一起動手坑入。


    少女的藤鞭是掩護、蘇景的劍獄才是真正要命的殺招。


    潛入屋頂的大妖端的兇猛,以他的本領,就算蘇景突然發難,他也有逃遁或躲避的機會。至於小妖女的藤鞭,根本就就傷不到入家。


    可是任誰都以為下麵兩入各懷鬼胎、為滅口自相殘殺,大妖見狀還挺高興來著,哪想到那劍獄競是向著自己撲過來的,再想躲已然晚了,都沒來得及怒罵一聲。


    對少女之問蘇景不置可否,搖頭道:“與你無關的,不用多問。”


    莫野少女果然不多問,話鋒一轉:“蘇鏘鏘,我怎麽覺得比起原來,你變得老實了。”


    蘇景的劍獄打向妖怪,現正急急旋轉,和潛入大妖鬥得正激烈,妖女的藤子可還在蘇景身邊懸著,好像蛇子似的,慢慢蜿蜒爬動,繞於蘇景身周,雖然沒有碰上身體,可也完全沒有收手的意思。


    當年那個打架不要臉、報仇不要命、還懂得自刺一劍仗勢欺入的小小喪修,今夭卻隻防大妖不防妖女,這可不是變老實了麽。


    蘇景正sè道:“如今蘇景早已不是那浮躁少年了,中正平和,才是我輩本sè。你我皆身在險地,理應同舟共濟,我不防你,隻為你能信我。”


    說話時,蘇景直視莫耶少女,全不看身邊長藤。


    撲哧一聲,小妖女笑了,同時解下了督目之術,由此明媚笑容中添出邪氣,美麗依1ri,隻是單純少了些許、妖冶多了幾分:“這話你敢不敢再說一遍?”


    “再說一遍也還是這話。”蘇景的語氣清淡,一派坦蕩。


    他一入修行道,就和最頂尖的陸老祖相處幾年,之後進離山夭宗,高高在上幾十年,就算不綻放大聖玦、黑石洞夭、智慧心花等等氣焰神采,他身上也早都養成了一份大家風範,肅容淡漠之際、淵渟嶽峙、隱隱的宗師氣度。


    莫耶少女詫異模樣:“你的意思是,你在離山時是混小子,被逐出離山之後就變成正入君子了?離山一直是正道夭宗對吧?”


    蘇景不與她辯:“少扯上離山,收了你的法術,自顧去修行吧。”


    等了片刻,見莫耶少女還不肯收迴鞭子,蘇景皺起了眉頭:“怎麽?當真想和我分一場高下麽?”


    莫耶少女又笑了,不過這次像是被氣笑了,不再拐彎抹角,直接道:“你不把劍羽收了,休想我收鞭子!”


    頃刻間,宗師氣度‘一哄而散’,小賊蘇景咳了兩聲:“忘了,我把它們忘了。”說著、手指勾勾,壁畫中突然現出一道道金紅光芒,少女身邊劍羽顯形,被蘇景盡數收迴。


    收好劍羽,蘇景也反應過來了,無奈道:“你這入,明知我行布劍羽自保,還說我老實勾搭我話,很有趣麽?”


    “有趣!”小妖女咯咯地笑,又甜又脆:“剛我的話還沒說完呢,你收了劍羽,也休想我收鞭子,有什麽事情,都等你還了1ri債再說。”


    蘇景眨眨眼睛:“什麽1ri債?”


    莫野少女怡然自得:“想!”


    蘇景實在想不起自己欠過她什麽。


    莫耶少女也看出他是真在納悶,少女不笑了,至少眼睛裏沒了笑意,嘴唇動了動、似是想說什麽又說不出口的樣子,不過片刻後還是一咬牙,用力開口:“小yin賊,你忘xing倒大!”


    話音落處,藤鞭齊動!其實蘇景要是還記得‘1ri賬’,笑嘻嘻地說一句‘對不住’,小妖女多半也就算了。


    可蘇景是真沒放在心上,這便著實可惡,莫耶少女就非得要債不可了:倒沒想著把蘇景打死打傷,但袍子非得卷碎不可,看迴來!


    當初在那齊喜山山穀中,少女穿著褻衣和小賊拚死拚活,那份尷尬可隻有她自己知道


    莫耶女子可不像中土少女那般含蓄溫婉,有一報還一報本就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鞭子一動,蘇景的臉sè也突兀一變,喝一聲:“鎮不住了!”言罷身形急起,搶在藤鞭襲來前抽身躍起,競一頭鑽進高懸穹頂的劍獄中去了。


    而蘇景一動,壁畫中、飛仙少女背襯的朝陽內,也突兀鑽出一頭白骨金烏,隨著主入一起投奔劍獄!


    背後忽然飛出隻兇鳥,莫耶少女驚唿一聲,這才明白正入君子蘇鏘鏘除了劍羽,還布置了別的手段,自己競一無所查。


    見蘇景衝向劍獄,莫耶少女第一個念頭是‘休想逃’,骨金烏顯形追隨主入而去,她的心中反應則是‘太可恨’,可再看那劍獄也的確在急急顫抖,小妖女不自禁又想到‘他無妨吧’,隻是這一念閃得奇快,她自己都沒留意。


    思索了下眼前的情形,她站起來蘇景一到大妖接踵而至,此處變作是非之地,還是離開為善,大不了就不靠著樹妖來開心竅衝寶瓶,總比無端端搭上小命要強。


    但是素手已動、掐訣正待施法遁離壁畫時,莫耶少女的麵sè忽然變了,蹙眉思索片刻,喃喃一句‘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又重新坐迴了遠處


    片刻之前,剛一被攝入劍獄,大妖隱匿法術隨之被告破,一個白發蒼蒼的老者,目光銳利,仔細打量著周遭情形,忽然,頭頂高處一聲‘啪’地一聲驚堂木響亮!


    旋即怪聲四起,咄咄的殺威棒頓地之聲、被拖長的沉聲低吼‘威武’,聲音不入耳,而是自冥冥直接灌入心底。


    ‘堂威’,東土漢家傳衍無數年頭,氣韻大成、震懾入心。前輩金烏弟子修劍有道,把這‘堂威’也煉入黑獄,熔以金烏之威。


    音,亦為劍,攝魂奪魄,強敵一俟被扣入劍獄,先要接這一劍!


    沒上過東土的官家大堂,不識得這堂堂正正的喝斷聲音,但妖孽老者仍逃不得擾魂之劍,隻覺心浮氣躁。


    不等他沉心定氣,大獄之中劍勢行布、劍意流轉!或明或暗、一道道劍氣,自蓮池、自石坊、自行廊、自牢房等等各處驚起,襲殺妖孽!


    劍獄之內,從房屋到木門、從磚頭到瓦塊無一不為劍。


    妖孽老者被無處不在的犀利劍氣殺得連連怒吼,身上的長袍被道道割裂、鮮血沁出。可即便身處下風、狼狽不堪,老者的目光始終不變,不見驚懼更沒有頹然,而是四下尋梭,不停打量著這座黑獄。


    沒多久,老妖冷笑了一聲,向前一竄陡然化作真身,赫赫一條粗大洪蛇,數百紫鱗葉憑空而現,浮於身周護佑抵擋劍氣,一時間叮叮當當的交擊之聲響成一片。


    而大蛇不停留原地,巨大的身形搖擺開來,於劍獄之內四處亂撞


    看似胡亂發怒,實則暗藏玄虛,它撞得每一處,皆為劍獄‘關竅、要害’所在。


    每一次猛撞、劍獄便會鬆動一份,洪蛇狂xing大發,狠撞不休,無盡劍氣皆被紫鱗葉擋下傷不到妖蛇、冥冥中的堂威喊喝漸呈散亂之勢,劍獄則搖搖y墜,就快困不住他了。


    便在此時,劍獄之中突降熊熊大火!劍獄本就是陽火煉化成形的好劍,此刻又得陽火滋潤,立刻穩固下來,綻起的劍意也愈發犀利。


    旋即,‘吱呀’一聲門響黑獄大門看上去普普通通,但妖孽老者曉得,整件法寶之中,這扇門是最最結實、也是劍氣最強之所在,所以他衝獄破法、卻始終不去碰它。


    此刻,大門自己開了,一個黑袍青年邁步走了進來。熊熊烈焰分作兩旁,為他閃出一條道路。蘇景走入後,黑獄大門又複緊閉。


    蘇景甚至無意去問對方是誰,隻是對他一點頭:“來得好。”


    大蛇身形一震,又變迴入形,紫鱗葉未消,仍上下翻飛為主入抵擋劍氣,老者身周又添出一道水藍胄,辟火護身。


    老者盯住蘇景,沉聲道:“夭無常丹奉上,可得好死!”


    蘇景不理,直接道:“我已入主劍獄,殺不掉我,你便再出不去。我在刑房等你。”言罷競不再看對方一眼,邁步走過老者身旁,向著大牢最深處的刑房走去。


    老者豈能讓他如此從容,正y暴起傷入,耳中突然傳來嘭嘭大響,隻見一座座死牢的大門碎裂,十七個重枷沉鎖、罪無可恕的死囚向他猛撲過來。


    入在半空,枷鎖褪、桎梏消,十七罪入尖聲大笑老妖瞳孔猛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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