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那道九尾狐的護身法術被我毀去了,”藍祈的語氣又複輕鬆起來:“不管怎麽說,弄壞了小輩的東西,做師母的不能不賠,這件東西你拿去吧。”


    比著巴掌大不了多少的鎢銅三足香爐,被藍祈擺在蘇景麵前:“未遇到你師父之前,我曾在中土亂闖過一陣,此物本是一個妖僧的法器,喚作‘鬥魁冥明尊’,很有趣,我就收下它了,後來遇到你師父才曉得,這東西很有些來頭。”


    鬥魁宗,比著七大天宗裏最古老的天元道還要更久遠,曾盛極一時,不過它是不折不扣的邪派。


    古時,鬥魁宗的高人不知用什麽方法,探明了四十八條陰煞地脈,繼而大興法術,沿著每一條陰脈,建四十九座‘栽頭法壇’,前後耗時千年,遍布於中土各處,一共兩千三百五十二座法壇被深埋地下。


    鬥魁宗門下弟子人手一座‘明尊’,無論身處天下何處,隻要遇敵便可施法催動明尊,距其最近的‘栽頭法壇’立生感應,即可召請一名兇猛冥將遁入陽間,相助弟子搏殺。


    可以說,有明尊在手,就等若隨身帶了一個窮兇極惡的陰曹喪物,普通修家又有誰敢再招惹鬥魁宗弟子?不過世事循環,再如何強大的勢力都難逃‘盛極而衰’這四字天理,有這樣兇猛的幽冥法術護宗,鬥魁宗到最後還是衰敗了,偌大門派煙消雲散。


    被藍祈斬殺、奪寶的那個妖僧,就是鬥魁餘孽,不知第多少代的傳人弟子。


    鬥魁宗請鬼的明尊分作陰、煞、幽、冥四品,對應於著門下不同級別的弟子,請出來的鬼將自然也有區別,落入藍祈手中的這隻冥明尊為至尊一流,的確是不折不扣的好東西。


    “此物我早就煉化過了,咒訣錄於之前給你的那枚玉玦之內,施咒同時、你用玉露金風的本元即可催動冥明尊。不過寶貝再好,也是跟著主人修為來的,以你現在,招出來的喪物估計比著之前的九尾狐還會遜色不少,他日你若踏入神仙境界,未必就請不來閻王老爺幫你打架。”


    “再就是動用這冥明尊一次,要溫養三個月後才能再次召鬼,這一重你要仔細記下,它不能用時你就老實些。”


    少年不會假惺惺地推辭,領下寶物誠心拜謝。


    蘇景真心覺得,拜師娘可比拜師父實惠多了。若陸角八尚在人間,肯定沒有這般厚賜。


    師娘的賞賜還沒完,她又取出了一枚巴掌大的玉牌,樣式和凡間小娃常帶的長命鎖很像,背麵篆刻離山景色,正麵則是頂頭兩個大字:如見。


    ‘如見’之下,是九個人的名章撰印:


    劉旋一、季展二、仇魁三、黃藍四、張齊五、商照六、曲嘉七、陸角八、陸崖九。


    九祖落印,這方玉牌的意思也就再清楚不過了,見牌,如見九祖。


    蘇景愕然:“這是……”


    藍祈解釋道:“離山九子都還在時,有天陸角去找另外八個人,說是在外麵欠了個天大人情,要打這樣一麵牌子給對方送去。將來離山弟子見了持牌者一定要奉若先祖,不得絲毫冒犯。陸角言語不詳,就這麽一套說辭,也不肯仔細解釋,另外八子也懶得多問,過命的兄弟還有什麽信不過的,就聽了他的蠱惑,聯手造了這枚牌子。之後昭告全宗弟子,見牌如九祖親臨,跟著陸角就拿著牌子走了。”


    咕咚一聲,蘇景給這塊牌子跪下了,他也是離山弟子,見了這牌子如見九祖親臨,哪能不跪。


    藍祈卻視若無睹,靜靜笑著訴說往事:“其實哪有什麽大恩人,陸角弄這塊牌子就是送給我的。他怕我會被離山弟子冒犯,萬一他不再身旁,雙方動了手誰傷了誰都不合適,有了這塊牌子自然萬事大吉。現在…我留著它全無用處,送給你了。”說完話,一伸手將蘇景扶起。


    其他什麽寶貝蘇景都敢收,可這牌子是八祖遺物,是藍祈對陸角八的一份念想,蘇景搖頭拒絕:“我現在是離山門宗裏輩分最高的那個,掌門見了我都要喊師叔,哪有人敢冒犯我,這塊牌子我帶著也沒用的。”


    藍祈一哂:“中土世界哪有好地方,處處都是江湖,你有輩分沒本事,不用想也能猜得到,少不得會有麻煩,拿去就是,藍祈送出手的東西又豈會再收迴。”說完,停頓片刻,她又對蘇景點點頭:“再就是…我有這院子,便足夠了。”


    領受了師母的厚禮饋贈,蘇景心思一動,訕訕笑著:“還有個事想麻煩您,您給看看這個?”說著,他自乾坤囊中取出了一張軟塌塌的‘人皮’。


    “這張畫皮還不錯,”藍祈一見便笑道:“怎麽,想讓我助你煉化了它?”


    多蘭城、聚靈齋、多寶會上,蘇景殺滅蛇妖,得了這張‘白頭嶺常大當家’的畫皮,之後它一直就被收在錦繡囊中再未動過。蘇景對藍祈點點頭:“覺得這個東西挺有意思,以後沒準會派上用場也說不定。”


    這等事情對藍祈而言不過是舉手之勞,當下痛快答應,蘇景則岔開話題,問道:“師母喜歡小孩子麽?”


    問題來得突兀,藍祈一時沒反應過來:“什麽小孩子?”


    蘇景揮揮手,一個鴉女抱著參蓮子現身屋內,躬身施禮:“烏下一拜見主公!”施禮同時四下打量,不等起身廢話就到了:“這是何處?清靜幽雅、香噴噴的屋子,還有這位姐姐好俊俏。”


    三屍異口同聲:“不是姐姐,是師娘。”


    “主公的師娘?陸角八前輩的妻子?”烏鴉大吃一驚,不敢置信,加大聲音確認:“可是劉旋一季展二仇魁三黃藍四張齊五商照六曲嘉七陸角八陸崖九之中的陸角八的妻子?當真是劉旋一、季展二、仇魁三……”


    “你住口。”蘇景受不了她,伸手把參蓮子抱過來,跟著又對孩子道:“你住手!”


    參蓮子躺在蘇景懷裏,兩隻手正抱著左腳丫子,美滋滋地往嘴裏送。


    有說話的機會鴉女是絕不會放過的:“他最愛吃自己的腳丫子,一吃能吃一天,主公放心,他就是舔舔不是真吃,由得他,沒事,等舔夠了他就睡了。”


    另一邊,一見到參蓮子,藍祈的眼睛亮了。


    快五個月的嬰孩兒,已經完全長開了,再不是剛出生時那副小老頭的模樣,如今的參蓮子肥肥胖胖,臉蛋白裏透紅,一雙眼睛咕嚕嚕地亂轉,有趣是他的頭頂,沒有頭發,而是一片桃形綠葉蓋著,更顯得討人喜歡。


    蓮女參童都是人間絕色,父母一身精華又盡歸於此子,這小娃的賣相若不行就真沒天理了。


    藍祈把小娃從蘇景懷中接過來,伸一隻手指輕戳小家夥的嬌嫩臉蛋,參蓮子擺動腦袋,小小的嘴巴尋過去,一叼,剛剛吃過自己腳丫子的嘴巴裹住了藍祈的手指,一邊吮著一邊樂。


    困守於光明頂之內,千年深情之下藏著的千年孤苦。寂寞就是寂寞,和能不能忍得、和會不會無悔都沒有絲毫關係的。一個人靜靜的過活,一個人靜靜的等死,小小一座院落,便是藍祈的天地。而對這寂寥世界中突然冒出來的可愛娃娃,藍祈又怎麽會不喜愛。


    蘇景的心思不言而喻。藍祈不會再出去了,若能有個歡喜寶寶相陪無疑是件樂事,參蓮子也無父無母,他身帶靈氣也不能隨意拋頭露麵,在大聖玦裏跟著一群烏鴉廝混,還不如伴在藍祈身邊長大,這是兩全其美的事情。


    蘇景三言兩語,把參蓮子的出身來曆介紹了一遍。


    雷動則躡手躡腳地湊上來,試探著問正逗弄小娃、麵色歡愉的藍祈:“師娘,這小子咱怎麽吃…啊!”一句話惹來一次殺身之禍,雷動愁眉苦臉地重活蘇景身邊,另外兩個矮子趕緊跑上前,伸著小短手上上下下地給雷老大按摩。


    蘇景實在懶得看三屍,徑自對藍祈道:“師母若喜歡這孩子,不如把他留在身邊,這孩子能得您教誨是他的福分……”


    話沒說完,本在笑吟吟聽著的藍祈似乎發現了什麽,忽然皺起了眉頭,揮手對蘇景做了個‘噤聲’的手勢,跟著快走幾步,把參蓮子放到榻上,左手按住小娃頭頂、右手抱腕探脈。


    片刻之後藍祈手勢一變,左手食指中指並戳參蓮子眉心,右手則緩緩在小娃身上各處遊走、摸索。


    這次過了良久,藍祈才告收手,俏麵上的笑容早就消散無蹤:“這孩子內元混亂、心脈不整,活不長久了。至多…還有一年性命。”


    蓮女與參童雖然都是為草木仙,可父母二人不同綱屬,就算交媾也不會有子,世上本來就不該有參蓮子這種‘東西’。之所以有了這個娃娃,全是因為那個大妖施於蓮女、參童的秘藥與邪法。


    而大妖造參蓮子的本意是煉丹服藥,如果不是後來出事,小娃一出生就會被煉化,當初在‘養藥’時它自然不會去管參蓮子能活多久。


    說穿了,參蓮子空有一身神奇的藥元妖基,卻先天不足,活不了太久的。


    蘇景自然也舍不得小家夥就這麽死了,問藍祈:“有辦法救麽?”


    藍祈聲音平靜:“針石無效真元難救,上天入地,能救這小娃的就隻有一人,你。”


    看著藍祈指向自己的手指,蘇景瞪大了眼睛,目光不可思議,仿佛藍祈的手指開出了一朵花似的:“怎麽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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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周日到今天連續三更,感謝大家的支持。


    明天二十八、後天除夕,先提前祝兄弟姐妹新春快樂。這段時間豆子的確累崩了,明天起迴複兩更,春節期間不會少於兩更,更不會斷了更新,請大家放心。


    還是求三江票、推薦票,之前取得的成績讓豆子非常欣喜,謝謝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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