糜浣抽泣著,推開案幾上的物件,“快去將袁顯甫叫來!”

    原先府衙裏找來服侍她的婢女退到門邊,神情畏縮害怕。

    糜浣看到婢女的表情,歉意道:“不關你們的事。”

    腳步聲傳來,袁尚進到房裏。糜浣別開頭,撅著嘴一聲不吭。

    袁尚揮揮手,讓婢女退下去,“糜小姐,兩軍正在議和,恕我不能將你遣送到下邳。”

    糜浣瞪著一雙美眸,“你當真送嫂嫂迴去了?”

    “千真萬確,待跟陶使君談妥退兵事宜,就送你迴糜竺那裏。”

    “你們真的要退出徐州了?”糜浣不信任地問道。

    袁尚點點頭,“糜小姐莫要說不舍得在下。”

    糜浣啐了一聲,“你們青州兵都是壞蛋,搶掠我們的東西,殺我們的人。”

    袁尚神情潦寞,因為允許公掠,底下的兵卒在執行過程中,難免出現過激行為,但想到因為自己跟孫堅的加入,至少沒有出現曹操屠徐州的事,“在下身為將領,奉的是上頭的命令,再說陶徐州前番也是屯兵兗州攻擊我們。是他不對在先。”

    糜浣瞪大雙眸,她可不知道這些事,“那你搶了我家的東西該怎麽說。”

    袁尚淡淡一笑,“你們家富可敵國,那些東西不值一提,算是借我的怎麽樣?”

    糜浣氣唿唿地別開臉,袁尚說不出心中有什麽感覺,現在的糜浣天真爛漫,是個無憂無慮的少女,他無法把她跟長阪坡枯井邊的那烈女看成一人。

    “你要把我關到什麽時候?”

    袁尚搖搖頭,“達成議和之前,隻要不離開郯城,你去哪都行。”

    糜浣眼珠一轉,“郯城還真沒有來過,那你跟我一起去好不好?”

    ※※※

    曹操軍中軍大帳。

    戲誌才向曹操拱手施禮,“主公,袁尚知道了鄴城被奪的事,在下無力讓其留下。”

    曹操哈哈一笑,“多他袁尚軍也不多,不就是江東猛虎嗎,我還怕了他孫堅?”話雖然這麽說,但他心裏隱隱有討伐徐州無果的預感。

    曹昂情緒低落,“父親,今後當真在沙場上相遇,我該怎麽做?”

    曹操臉色轉冷,不悅道:“你還是我曹操的兒子嗎?沙場下你可以跟對手結交,但上了戰場,不把對手徹底擊垮,倒下的就是你自己!”

    “孩兒知錯了,緊遵父親教誨。”曹昂抱拳道。

    曹操點點頭,“說說你們去郯城,所見袁尚軍怎麽樣?”

    戲誌才迴想了一會,“雖然我跟大公子不是接觸得很多,但就所見來說,青州軍確是一支勁旅。他們兵卒精幹勇決,雖然也有搶掠,但軍法分明,令行禁止。”

    “袁本初的好兒子啊,將來必是我等的勁敵。”曹操歎道。

    荀攸沒有表示什麽,但心中也有了退兵的想法,“主公可有擊破孫堅的法子?不縛住這頭猛虎,徐州何如能下。”

    “公達可是有了什麽計策?”曹操期待地問道。

    荀攸搖搖頭,“主公,前有盟友退兵,後有孫堅擋道,徐州一戰我軍實在毫無勝算!”

    戲誌才也有這個憂慮,但深知曹操性格的他,終究沒有說出來。曹操神情變得難看,“公達是勸我莫要複仇了!孫堅雖強,但我新勝,士氣高漲,將士用命,還不至於必敗的境地!”

    許攸毫無畏懼地跟曹操直視,“主公心中當真這麽想的?袁術敗退,此時正是一舉占據豫州,收其土地人丁為我所用的時候。打下豫州,我軍有了兵員、糧秣,兩麵夾擊,還愁拿不下徐州嗎?”

    “屆時孫堅退去,袁家忙於征戰河北,我等隻需在徐州內部稍用計謀,則徐州一戰可下。不然損兵折將也不無可能。君子報仇十年不晚,隻需一個忍字而已,主公三思!”荀攸跪下勸道。

    曹操緊握案幾,神情變化不定。

    ※※※

    病床前,曹宏小心地將議和文書念給陶謙聽。糜竺、糜芳、陳登等人隨侍一旁。

    陶謙一邊聽一邊捂嘴咳嗽,陳登來迴踱步,思考對策。

    糜芳勃然大怒,“袁尚小兒欺人太甚,不僅搶了財貨無數,還扣押了小妹!”

    糜竺瞪了他一眼,“此時不是說私事的時候,比起徐州的安危,家裏的損失算什麽!”

    糜芳低下頭去,不再出聲。陶謙拉長聲音問道:“元龍啊,籌集的錢糧怎麽樣了,你看能不能答應?”

    “可以籌集起來,但是那些人怨言可不會少。”陳登說道。

    陶謙擺擺手,“事情緊急,也顧不得這許多了,你多向他們說說難處。出了這些錢可以消除一場大禍,不出身家性命都保全不了。”

    曹宏點頭附議,再說了袁尚求親的事。

    糜芳再也靜立不

    住,他快步上前,抓住曹宏的衣襟,“你可敢再說一遍,袁尚竟然要我家小妹做妾!這豈不是欺辱我糜家嗎!”

    糜竺臉上也掛不住,他在思考袁尚提出這件事的原因,貪圖糜浣的美貌或是貪圖糜家的財力,還是兩者都有。

    曹宏勸道,“如果青州軍收了財貨後反悔而不退兵,我等也無可奈何。但與之結成姻親並公布天下,他袁尚還能詆毀得了?曹袁聯盟必然立即破解。”

    陶謙若有所悟,歉意地看著糜竺,“子仲,這畢竟是你家事,你做主。”

    糜竺臉色難看,父母早亡,糜浣是他撫養長大的,他對這個小妹也是異常疼愛,不是個傑出的英豪他是不會將糜浣托付的。以才貌、家世、前途來說,袁尚不失為一個好人選,但如此強迫的方式他心中自然抵觸。

    陳登又站了出來,“糜大人,恕我說得直白。就事論事的話,袁尚不過圖糜家的財力還有在徐州的影響。而對我們來說,與袁家聯姻破壞曹袁兩家聯盟,就能保我徐州安危。即便將來曹操再次侵襲,徐州也算有了個可能的外援。”

    糜竺商人的本性使他權衡著這件事的利益得失。

    陳登看眾人沉默不語,他話鋒一轉,“如果不想出這筆錢糧和聯姻,也不是沒有辦法擊敗青州軍,隻是有些風險罷了。”

    眾人驚奇,陶謙虛弱的眼中閃過好奇,也示意他說出計策。

    陳登冷笑一聲,“袁尚貪圖錢糧,縱容兵卒搶掠,這也是他激勵士氣的法子。但所謂成敗一線之間,諸位想想,我等送去這麽一大筆財貨,青州兵不需拚命就可獲利並保全性命,那時他們哪還有心再戰。”

    陳登觀察了一會眾人神色,接著道:“當他退兵之時,我等遣下邳所有精銳,配合孫策尾隨攻擊。那樣青州兵泄了銳氣,必敗無疑!”

    陶謙立即坐起來,雙手激動地顫抖,但一會後他疲軟下來,神情猶豫。

    ※※※

    郯城裏家家閉戶,還處在對青州軍恐懼之中,街市上清冷異常,隻有幾個閑人。

    袁尚帶著糜浣,還有許褚典韋等人一出現,連那幾個閑人都消失而去。

    糜浣哼了一聲,“還說你們青州軍不是無惡不作,哪個人不怕你們的。”

    袁尚搖頭苦笑,“我對這些百姓可是秋毫無犯。再說,打起仗來有幾個百姓不怕的?再說,你看我像惡人麽。”

    糜浣撅了撅嘴,她轉臉看

    到一家米鋪,“那是我家的產業。”

    果然,標有一個遒勁的隸書“糜”字的米鋪前,青州兵正將店鋪裏的存貨裝車。

    米鋪前還聚有七八個平民,他們拿著米袋,眼睜睜看著被搬出的糧食。

    “軍爺,軍爺!您行行好,給小店留下一點糧食吧,不然郯城這些街的人就沒有吃的了。”

    一個青州兵卒將店夥計推開,“滾開,你爺爺我執行公務,上頭的交代。”

    那七八個平民也不住在一旁叩頭,“軍爺,莫要拿走糧食,大軍進城來,再也沒有糧米買賣了。”

    一個老漢顫抖地拿出一小串五銖錢,“跟軍爺買些梁米行不行?”

    兵卒拿過那串錢,蔑視地踢開他,“一邊涼快去,這是軍糧。”

    老漢著急,上前想搶迴銅錢。那兵卒冷笑一聲,撥開老漢雙手,一腳將他踢到在地。

    老漢頭部著地,磕出一片鮮血。

    “父親!”老漢身邊一個少女跪在老漢身邊,悲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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