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程涼又被雷劈,從登州傳來消息,萊州衛指揮同知袁庭提告他貪墨糧餉、鯨吞軍戶田畝、肆意打殺軍戶。


    如果隻是提告,程涼已經不在乎了,沒有真憑實據,不過就是將他的名聲弄的更壞罷了。


    但是程涼府上失蹤的那兩個幕僚卻是告發他貪墨的人證,其中一人提供了程涼從千戶所千戶到指揮同知八年,直到任衛指揮使數月來所有的貪墨帳薄,這裏筆筆記錄詳實,可謂言之有物。


    從哪些錢糧兵甲中截留,甚至設定假的騾馬消耗,還有殺匪後藏匿繳獲,而貪墨軍餉更是令人發指,他麾下的軍兵隻能領到不足四成的糧餉。


    還有就是程涼掠奪軍戶的田畝歸為己有,方法多樣,有的是強取豪奪、有的是趁他病要他命、有的是趁著災荒低價強買。


    這些更為詳細,甚至具體到一些田畝的原主人是誰,用了多少銀錢或是根本沒有花錢,現下用哪個軍戶的名字登記造冊隱匿的,等等。


    程涼手下使了銀錢從巡撫衙門的衙役那裏打探到,陳大人當即拍了桌子,怒罵衣冠禽獸,並言即刻派員核查,並將讓其停職待勘。


    程涼此時無比後悔惹了趙烈這個煞星,趙烈從開始就不是按照官場的辦法讓他丟官去職來的,而是要他程家灰飛煙滅。


    程涼即刻招來手下布置善後,既然丟官去職已定,那麽有些事及早不宜遲,須早作安排。


    此時就連他的嫡係部下中也有一個家丁頭目不告而別了,讓程涼感慨世態炎涼人心不古。


    忙碌了一天,到晚上亥時初程涼就睡了,他是睡的無比安心,已經沒什麽可擔心的了,大不了遣戍而已,他相信他的布置能確保他後路無虞,可惜程大人想的過於美好。


    晚上睡的很沉的程涼是被兩個巴掌打醒的。


    程涼吐著血沫睜開雙眼。他看到是大群黑色短打扮手拿兵器的陌生人。


    “你們是何人。”程涼強自鎮定喊道。


    “嗬嗬,程大人真是好笑,得罪了誰你不清楚,竟然問我等是誰。哈哈,程大人你是如何爬到三品高位的。”一個蒙麵男子大笑道。


    隻不過他的笑聲在燭光搖曳中在一群陌生人不懷好意的盯視下是那麽可怖。


    “你們,你們是趙烈屬下。”程涼大急道,“如今陳大人已經要將本將停職待勘,你們趙大人還得如何。”


    “哼哼。還得如何,當日你在登萊都司官署當麵頂撞趙大人時不是很囂張嗎,讓趙大人當著幾位衛指揮使大人的麵下不來台,當日的你的威風呢。”此人輕輕拍拍他的臉罵道。


    “當日我暈了頭,確是做了蠢事,望趙大人大人大量放過小的一迴。”程涼渾身被冷汗浸透,他跪下向此人告饒。


    “嗯,如果隻是這些趙大人放過你也不是不可,趙大人活人無數,向來不願與人為敵。但是你竟然跑到陳巡撫和張鎮守那裏告刁狀,讓兩位大人同我家趙大人衝突起來,這就是你取死之道了。”來人咬牙道。


    “殺人不過頭點點地,所有罪責由程涼一人承擔。放過程某的家小如何。”已經到了這個地步,程涼隻能哀求放過他的妻子了。


    “嗬嗬,你以為我費盡心力找到那幾個酒鬼、老病鬼自殺,鼓動軍兵鬧事,還讓你的幕僚出首,再就是收買你的護衛頭目進入府中就是為了你的性命,哈哈。”來人鄙夷道,


    “告訴你,要你的命根本無須如此大費周章,除掉你容易。如何警示登萊那些首鼠兩端的軍將才是這般費勁氣力的因由。”


    “這與我家小何幹。”程涼不管不顧的大喊著。


    “嗯,斬盡殺絕才能嚇破某些人的狗膽,做事之前好好想想你的下場,看看他們比你如何,你尚且如此,他們必會更加淒慘。”此人陰森道。


    “如此夫複何言。你們動手吧。”程涼狀若癲狂。


    “這怎麽能行,你程涼大人還要寫下遺書,告之登萊父老,你是因為自己所為多人自焚,多名軍兵喪命,近百軍兵重傷,自覺無顏苟活而自裁的。”來人笑道。


    “哈哈哈,原來這些人自焚還有這些好處,萊州衛軍兵作亂,讓我驚慌,還可以逼迫我自殺,”程涼笑的眼淚都流了出來,“但是你特麽以為你是誰,竟然能逼著我寫下遺書自裁。”


    “你家裏有一妻一妾三個子女,但是隻有一個兒子,是妾侍所生,你常常感歎丁口單薄啊,”來人仿佛沒有看到他的癲狂,反倒是四平八穩的說道。


    程涼突然渾身顫抖的說什麽也停不下來,他強烈的預感到極為的不妙,太不妙了。


    “你的夫人卻是不曉得你在外麵還有一個外室,她可是很爭氣啊,一氣為你生了兩個兒子,”來人彎腰盯著跌坐地上的程涼,“嘖嘖,兩個兒子啊,哈哈,這可是可以為你傳宗接代帶把的。”


    “你,你,你待如何。”程涼顫抖的問道。


    “還是那句話寫下遺書自裁,就給你留下根苗,如果不按照我說的辦,嗬嗬,不知道你到地下見到列祖列宗時如何向他們交代呢。”來人發出魔鬼般的笑聲。


    “你們不能,你們欺人太甚,你們不是人。。。”一時間程涼痛哭流涕,他私下的安置如今都被這些人掌握,眼看就要滿門斷絕,他已是瀕臨崩潰,開始胡言亂語。


    “不知道被你逼死的那些軍戶和家眷們臨死時是否也是如此咒罵你的,他們沒有長成的孩子是否就在一旁看著你的下場。”來人一指周圍。


    程涼渾身毛骨悚然,這些年死在他手上的軍戶十餘個是有了,有了丟了土地全家自盡有的凍餓而死,來人一說,他仿佛看到這些人化作厲鬼找他算賬。


    “休要羅嗦,如果你還想你的兩個兒子活下去,那就寫下遺書。”來人不耐道。


    “我,我怎麽能信你,就是寫下來,你返身殺了他們,我找誰人去。“程涼猶疑道。


    “哼哼,某家說話算話,不過是三四歲的孩子,某家還未放在心上,當然,你程涼可以不寫,隻不過。。。。”來人冷冷道。


    程涼萬般無奈開始寫遺書,區區數百字的遺書他足足寫了半個多時辰,邊寫邊痛哭流涕,他是後悔無比,他早知今日,何必惹上趙烈這個惡魔,現下是說什麽都晚了。


    當他寫下最後一個字後,來人迫不及待的將遺書搶去,他好好看了看,然後點點頭,做了一個手勢。


    黑衣人立即衝上來將程涼緊緊捆住,然後有人開始望室內潑灑火油。


    程涼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這是要活活燒死他啊,他發出不似人聲的嚎叫,當即被人堵了嘴,他隻能嗚嗚亂喊著。


    來人看到眾屬下將程家人都安置妥當後,他當先來到程家大門外等候著,裏麵火油的味道越來越濃,一眾的屬下來到外麵。


    “嚴頭,裏麵都處置完畢了。”一人來到他麵前稟報。


    “嗯,六子,你等分頭撤離,記住不要讓有心人注意到。”老嚴小聲道。


    “嗯,”六子看看老嚴,猶疑道,“嚴頭,程家的外室。。。。。”


    “嗬嗬,六子,怎麽心軟了,杜大人如何交代的,將所有對趙大人不利的人都除掉,我問你,這些小子長大後會不會仇恨趙大人。”老嚴問道。


    “那肯定有,殺父之仇嘛。”六子點點頭。


    “如果有機會他們會不會報複大人。”老嚴接著問。


    “那是當然。。”有機會當然報複,可是機會幾乎沒有吧,六子心裏嘀咕道,但是這個可能還真有。


    “嗯,那你就辦妥吧。”老嚴決斷道。


    “遵命。”六子領命帶著大群人分頭離開。


    待六子他們走了盞茶功夫,老嚴打著了火絨扔進了院內,登時一股火光升起,漸漸升騰起一個巨大的火球照亮了四下無人的街巷。


    幾日後,程涼畏罪滿門自焚的消息傳到登萊,一時讓登萊文武驚懼萬分。


    陳應元聽到這個消息後久久無語,他思前想後長歎一聲,無人可製啊。


    “陸平,這是楊景堂全家自焚後又一個自焚的了,”張國元嗤笑道,“這個趙烈當真以為別人都是傻子不成。”


    “大人,趙烈如此做就是震攝那些衛所的軍將,順我者昌逆我者亡。”陸平凝重道。


    “趙烈已是尾大不掉了。”張國元深知朝廷決不可能組織十餘萬二十萬大軍討伐登萊,那麽趙烈在登萊可說是無人可製。


    “知己知彼方有勝算。”陸平一字一句道,“待屬下好好探查定會找到趙烈的弱點,隻有如此才能一擊致命,至於大軍討伐,”


    陸平慘笑一聲,“如今大明困頓如斯,如何討伐,此絕無可能。”


    “此事就隻能你暗地裏從事了,我就是個牌位,想來趙烈定會注意我的一舉一動,如何不負皇上重托,隻能靠陸大人了。”張國元鄭重一揖。


    “大人放心,某家世受君恩,必會鞠躬盡瘁死而後已。”陸平大禮迴拜。(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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